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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狼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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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儿的叫声婉转在南国秀丽清冷的灰色天际,西湖上有雅士趁雨泛舟,温一壶酒,与两三知己于一方自在天地中坐而论道,小舟轻破开映着天空湿润灰色的水面微皴,清明的雨阴柔绵绵,密密斜织,船上的人这么说,清明的雨不至于一下子就把人淋得狼狈,若是因此轻视了不肯打伞,不出一会照样也会被淋湿到里子,是温水煮青蛙似的狼狈。
狼狈,高景行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不是这个状态,他的回忆翻腾起毕沉霄迄今为止所有与他近距离接触的情景,被他整个扛起过,被他紧抓住手腕过,被他拥抱过,被他吻。。。不,是姜汤,姜汤被毕沉霄缓缓地渡入他的口中,姜汤不应该是辛辣的吗,怎么。。。他应该推开沉霄啊,两个男人!
高景行的手终于抵到沉霄的胸口处,可是他推不开,或是说根本没有推,他攥紧了沉霄的衣襟,为什么每一次亲近的接触都会令他胸口痛的不行,是因为自己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的替身吗?
即使明明知道自己是替身还不愿推开他,真的是狼狈了。
沉霄离开了高景行的嘴唇,抬手揩去了高景行唇边姜汤的痕迹,他眩目一笑,“你要是可以多给我几次这样照顾你的机会该多好。”
沉霄没察觉到高景行茫然眼底的悲伤与挣扎,高景行回过神,算盘的噼里啪啦声又聒噪了起来,在算珠碰撞声中,高景行淡淡的问,“好玩吗?”
笑痕冻结在沉霄脸上,倏尔消散,玩?又是这个字。沉霄微微恼怒,“自以为是的小鬼!”也不想看高景行听到这句话的反应,说完就阴沉着脸出去了。
高景行的手指滞在算珠上,眼前的账本俨然变成了天书,他想要解释,为什么他不能拒绝沉霄的解释,以及沉霄是不是将他当成月离替身的解释,与沉霄相处的时间越久,他想要知道就越多,能问出口的却是越少。
翌日雨停,阳光雨水洗刷的清亮明媚,一个沧桑魁梧的中年大汉在王延贵家的后门翻身下马,他脸面黝黑发亮,黑白灰的胡茬胡乱的覆在下颌腮边,与胡须同色的头发亦有些凌乱,怒睁的圆眼里含着些许忧虑,他是杨罡。
王延贵还没起床,下人要杨罡稍候一会,杨罡犹豫了一瞬,问道,“杨风在哪?”
下人不怀好意的笑笑,“老爷对杨茶师可关照了,杨茶师常侍奉左右,一会老爷来了,说不定杨茶师也就来了。”
杨罡手攥成拳头,神情骇人,像能把人生吞活剥了,下人后背一凉,赶紧躲得远远地。过了小半个时辰,王延贵这才不紧不慢的出来,“杨镖头,您是何时来的?怎么不让人和我说一声?”
杨罡冷笑,“见过王园主,刚来而已,我们不必寒暄,您告诉杨某该怎么做即可。”
王延贵假惺惺道,“杨镖头这是什么见外的话,王某可是一直敬仰杨镖头,故而对令弟也是极好的。”
“王园主说过,只要在下帮你成了一件事,你就不计舍弟欠下的赌债,还舍弟自由身,不知可还算数?”
王延贵惋惜道,“自然算的,纵使我万般不舍,人无信不立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好,王园主要在下做什么尽管说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王延贵奸诈的笑了两声。
杨罡从房间出来时已经晌午,他按照王延贵说的方位寻去,在一个被围墙和铁栏杆圈主的竹苑里他见到了杨风,杨风茶色的纱衫几乎和竹色融在一起,他呆滞的坐在石桌前,石桌上摆着一整套茶具,杨罡隔着铁栏怔怔的望着已经行尸走肉般的弟弟,心如刀绞,牙齿几乎被他咬碎,这一切,他要王延贵用命来偿!
沉霄高景行打马晃悠了大半个杭州,沉霄不觉有什么,高景行已经又累又饿了,沉霄见高景行勉强撑着精神陪自己游览,有些自得,更多的是心疼,“我们找地方歇歇吧。”
高景行看看日头,“你这就累了?还有好几个地方没去,去完再休息吧。”高景行这几日忙得无暇履行之前承诺带沉霄游览,明日他要去拜会杨罡,后日便得启程,昨晚他把今日要带沉霄去的地方列在纸上,到现在还剩下几个,趁着太阳落山之前走完也不耽误晚上去看三潭印月。
沉霄贴近高景行的身侧,拉直了高景行手中松垮的缰绳,“我是无所谓,可你肉体凡胎自然不比我,你看你弱不禁风的小身板。”
“自然是比不上你们修道之人,也没有想的那么脆弱。”
“我现在不想走了,就想尝尝杭州有什么好吃的。”
高景行问,“你不是不吃东西都没关系吗?”高景行也是考虑到这方面便没计划把时间浪费在吃饭这件事上。高景行举目四顾,指着前面的一家酒楼,“去那吧。”
两人到了酒楼,本想要上座,不想来的有些晚了,只剩了大堂,高景行见沉霄没什么异议就让人引他们去大堂的空座落座,小二一听是外地口音就打算推荐特色菜,沉霄摆摆手,“你给我上个鲜笋火腿汤,莲蓬豆腐,清蒸鲈鱼,水晶肴肉。。。”
高景行的心被戳动一下,“你这还算是杭州特色菜吗,点这么多你可吃得完?”
沉霄笑着说,“我只想吃我想吃的,特不特色有什么关系,那就先上这些吧。”
“二位可要喝点什么?”
“茶。”“酒。”两个人同步不同声,相视一眼,他们都决定迁就对方,“酒。”“茶。”
小二嘻嘻一笑,“这样吧,都上如何,我们这儿有时令酒桃花醉,和时令茶西湖龙井,错过了这会可就尝不到啦。”
高景行低叹一口气,“就这样吧。”
大堂人多口杂,大家几乎都在讨论一件事,就是几日后的斗茶大会,高景行听得露出可惜的神色,沉霄察觉,就问,“你对斗茶大会很有兴趣?”
“还可以,也算是一个盛会,只是每年举办的时候我都在回去的路上了。”
沉霄若有所思,“斗茶比的就是上次在王延贵那儿看到那个小倌比划的吧。”
高景行点点头,“嗯,他算是好手了。”
坐在他们旁边的人探过头来,颇有深意的笑着说,“他当真是好手了。”
沉霄和高景行诧异的望着抿嘴笑得人,不明白他的话外话是什么。
那人见两人一脸正经模样,就料定他们不知道内情,他压低声音却不像是怕被人听见的样子,“他啊,不算个男人!”说着伸手做了个刀落的手势。
两人恍然大悟,难怪他面貌如此阴柔,旋即对这个笑得猥琐的男人有些嫌弃,另一方面更觉得王延贵是个令人倒胃口的人,小二这时陆续上了菜,高景行食欲少了大半,不仅如此,他还有隐隐的不安,“一会我想去趟镖局,看看杨镖头回来了没。”
沉霄说,“我与你同去。”他喝了一杯桃花酿,挑起眉毛,“怎么。。。像水?”
在外面的酒馆,要是不特意嘱咐,送上来的酒多半是掺水的,高景行打趣说,“怕你喝醉。”
呵,你们凡人不但想法多,还挺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