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赖着你》绿桐

7、第六章

　　风胤羽开车到铁门前，看看手表。

　　迟了。

　　他看看四周。是不是躲起来，又准备耍他了？

　　他一手托腮，一手轻敲方向盘，等待着。该不会睡不醒吧？

　　正想着，皓宁就气喘吁吁地向他跑来，“未来夫君，早餐。”她把早餐递出去。今天她多跑了一小段路，所以晚到了一些。

　　风胤羽皱皱眉，“怎么那么晚？”

　　皓宁笑嘻嘻，“怎么，想我了？”

　　他笑着瞪了她一眼。“我走了。”

　　黑色的奔驰驶出铁门，停住，又慢慢地退回来。

　　“怎么？不舍得我啦？”皓宁眨眨眼，“我也不舍得你哦。”

　　风胤羽眼里闪着难得的有点淘气的光芒，“我有话跟你说，把头低下来一点。”

　　皓宁不疑有他，把头低到车窗前，用左耳对着他，“说吧。”

　　风胤羽迷恋地看着她神采飞扬的容颜，轻轻地在她的侧脸颊啄了一下。“中午记得给我送便当。”他笑着把车开走。

　　皓宁吓了一跳，手抚着刚才被吻过的地方，怔愣在原地看着他开车离去。

　　他对她越来越好了，她本该高兴，可是此刻她心里的担忧远要比欣喜来得多。她的第六感已经在不断地强烈暗示着她，即将有任务要执行了。她担心如果自己不小心在出任务时发生意外，只怕会伤到他的心。早上跑步时她就是想这个问题想得太入神，连跑远了都不知道。

　　她轻叹口气，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的问题还没想出答案，皓宁的预感就成真了。

　　如鹰叫般的铃声低低地划过夜空，在万籁俱静的深夜里显得益发诡异。

　　平常一碰到枕头就睡得雷打也不醒的皓宁，几乎在铃响第一声的时候，就“骨碌”一下爬起身，从枕下摸出一部黑色的、小巧的专用行动电话。

　　“夜狐。”她沉声道。

　　“有任务。”一个低沉的男声简短地回应，“明早八点到基地报到，详细部署后，估计明天凌晨零点开始行动。”

　　“收到。”

　　没有赘话，皓宁收了线，看着窗外的一弯新月，轻叹了一声。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叹春悲秋，她重新躺下。她得赶紧睡觉了，明天还有一整天的事情要做。

　　隔天一早，风胤羽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看到了一身黑色运动服的季皓宁搂着随身背囊，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他挑眉，“这么早跑完步了？”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没有，”皓宁一如往常笑得开怀，“我今天有点事，可能要明天才回得来，午餐和宵夜你自己想办法吧，早餐我放在饭桌上了。”

　　他皱眉，看了看她的衣着，“什么事？”记忆中她好像不曾穿过黑色衣服，今天是怎么了？

　　她笑笑，“跟大学同学去露营，所以，”她指着自己的黑色运动服，“穿深色的衣服才不会弄脏。”她也猜到他会起疑，遂解释道。

　　他点点头，“小心点，露营比较危险。”虽然好像有点怪怪的，可是他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嗯，”皓宁背起背囊，“那我走了，不要太想我哦。”

　　出了门，皓宁来到街角不显眼的地方，上了一辆接应的黑色小车。

　　秘密基地里。

　　几个人坐在大屏幕前，观看重要资料。

　　“这是姜锲用电脑送来的资料，包括地形，监视器的位置，以及红外线的分布。”此次行动的首席指挥员解说道，“这次行动比较危险，人手越少越不容易暴露，我决定就由季皓宁负责接应姜锲，帮助潜入庄园的核心地带，窃取情报。可能会涉及破解密码方面的工作，你能应付吗，夜狐？”指挥员转向皓宁。

　　皓宁严肃地点点头，已不见往常的嬉皮笑脸。

　　在研究了地形及作了详细部署后，皓宁换上了行动时穿的黑色紧身服，套上防弹背心，带齐必要装备及对讲机，在零点零分准时潜入目标庄园，与等待在墙角接应她的姜锲会合。

　　由于准备工作做足，他们顺利地破解了密码，窃取了所需情报，然后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即将潜出放置情报的房间时，他们被发现了。

　　姜锲不小心碰到了红外线设置，警报响起，几乎同时，已经有大队人马将房间包围。

　　蒙着脸，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的皓宁看了他一眼，他们同时点了个头，抽出腰间的枪，无声无息地朝房间里不同方向的角落隐去。

　　有人进来了。

　　“出来，我知道你们躲在哪里。”黑暗中，那人的声音显得冷酷无情。

　　皓宁感觉到有枪口对准了自己。他们的呼吸经过训练，已经极其细微，而这个人还是能一下就判断出他们的位置，看来不简单。

　　她朝姜锲使了个眼色，他点了一下头。

　　她和姜锲同时行动，一左一右给了那人两个横踢，那人手上的两把枪脱了手，但是下一秒，他似乎又从腰间抽出另一把枪，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皓宁只得抓住他拔枪的间隙，抓住机会往前跑，枪声响起，她趴下身闪过飞来的子弹，往窗户的方向滚去。

　　姜锲趁对方闪神时时用枪抵住他的脑袋，却发现门外有几十个枪口对着他。

　　姜锲明白，他们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性命而放弃那些被窃取的情报，正如他们不惜牺牲生命也要把那些情报送达基地一样。

　　于是他在黑暗中朝皓宁大喊：“跑！”同时扣下枪扳，结束了身旁的人的生命。

　　就在皓宁毫不犹豫地纵身往窗外跳去的时候，几十声枪响在瞬间划破寂静的夜……

　　*** *** ***
　　床上，风胤羽缓缓坐起身。

　　他揉揉太阳穴，无力地起身，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厨房里，给自己煮了杯咖啡。

　　他的头好像很痛，眼皮也像有千斤重，睁也睁不开。也许感冒了。

　　他咂了一口热咖啡，甩甩头，突然间一阵心悸。

　　他捂住胸口，喘着粗气。

　　门铃在此时作响。

　　风胤羽皱眉，他记得自己的门铃似乎不会发出这种尖锐的铃声。

　　他拿着咖啡，走向大门。步入大厅的时候，他的拖鞋突然断了。

　　他心下一凛。

　　按门铃的人好像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刺耳的铃声响得越来越快，似在催促着他。

　　他把另一只拖鞋甩掉，加快脚步。

　　他打开大门，看到皓宁。

　　欣喜的他正要开口，却发现她的目光失去焦距。

　　她的身子就要滑落，风胤羽连忙伸出空闲的手扶住她，却处碰到了一股温温粘粘的液体。

　　他一惊，缩回手，看着手掌上鲜红的血液，发呆。

　　皓宁的身子滑落，她躺在地上微弱地呼吸，血从她胸口泊泊地往外流出，染红了门口的小阶梯。

　　风胤羽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看着地上的一摊红。

　　杯子从他手里脱落，咖啡洒到皓宁身上，与她的血液融到了一起。

　　“皓宁——”

　　凄怆的吼叫声划破夜空，风胤羽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涔涔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来。他剧烈地喘着气。

　　“皓宁，皓宁……”他下意识地喃喃念着皓宁的名字，伸手抹掉额上的汗。

　　怎么会做这种梦，皓宁只不过去露营罢了。

　　他拼命安慰着自己，却止不住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他一把抓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拨了皓宁的号码。

　　她关机。

　　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像巨浪一般一拨一拨向他袭来，他慌了神。

　　再也睡不下去，风胤羽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

　　黑暗中，他把脸埋入双掌中，痛苦地呻吟一声。

　　为什么无端端会这么害怕？皓宁只是去露营，不可能出什么事的。

　　可是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抖，手心渗出细细的汗珠。

　　他双手交握，咬牙忍过一阵晕厥，不安地等待着皓宁的归来。

　　*** *** ***
　　皓宁瘫坐在一条无人的小巷中，任黑暗笼罩着自己。

　　姜锲死了。

　　手臂上的伤痛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事情，她皱起眉头。

　　她知道碰到红外线不是姜锲的错，事先看资料的时候并没有提到那个位置分布有红外线。只怕是对方为保万全而新设置的。

　　离去前她回望了姜锲一眼，鲜红的血液从他身上、手上、腿上、头上不断流出，那双眼睛却坚定地盯着她。

　　黑眸中流露出凄楚，在黑暗中闪亮着，显得万分诡异。

　　她难受。

　　不是因为内疚，不是因为自责。

　　从前执行任务时，也有几个同事死在她面前，她从未感到任何震撼。是，她是无情，干他们这一行的，怎么能倾注太多感情在别人身上，组织里的每个人随时都可能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他们从不深交。

　　没有感情，就不会伤痛。

　　可是，当姜锲中弹的那一刹那，她却真真实实地感到了恐惧。

　　是的，恐惧。

　　她明白，如果情报不是放在她身上，死的人就必须是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必须这么做。他们必须干脆，跑要跑得干脆，死要死得干脆。只要谁有一秒的犹豫，那么他们不仅会葬送自己的生命，还会丢失窃取到的情报。

　　如果今天死的人是她，那么风胤羽……

　　她不敢往下想。

　　皓宁摸了摸胸口那片用姜锲的性命换来的磁盘，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撑起自己，收拾心情回基地。

　　上交了磁盘，皓宁套上来时宽松的黑色运动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她不想在基地处理伤口，那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皓宁从背囊中摸出铁丝，还没探进锁孔里，大门就“哗”的一声被人拉开。

　　皓宁赶忙扬起笑容，“未来夫君？你怎么没有睡觉？现在可是半夜耶。”

　　风胤羽紧张地抓住她的双肩，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审视着她。

　　确定她除了脸色有一点苍白外没有大碍，他悬在半空的心才归位。天知道，刚才开门的时候，他多怕看到的会是如梦境般浑身血的皓宁。

　　他展臂将她紧紧纳入怀中，不留一丝间隙。

　　皓宁忍着手臂上的痛，笑着说，“你怎么啦？我不过是露个营回来，你该不是想我想疯了吧？”

　　他退开，瞪她一眼，双手仍轻搂她的纤背，“不是说明天早上才回来吗？”

　　“呵呵，我怕你晚上一个人睡不着嘛！”她拿开他的手，往房间走去，“我好累了，让我休息一下吧。”

　　风胤羽呼出一口气，关上大门，正要转身回房，他发现了一点东西。

　　他浅灰色的睡衣上有一个红点，正在一点一点地扩散。

　　他伸手一抹，指尖染上了鲜红。

　　他把指尖凑到鼻尖嗅了嗅，嘴角一沉，急急地跑进皓宁的房间。

　　听见开门声，皓宁随手抓了件衣服掩住手臂，同时在心里低咒了一声。该死，她太疏忽了，竟然忘记锁上房门。

　　“未来夫君，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我正在换衣服哪。”皓宁笑眯眯的。

　　风胤羽一脸担忧地上前，随即眼尖地发现了她刻意遮盖的手臂，他一把扯掉皓宁手里的衣服，仔细地检视伤口。

　　“该死！”他低吼，“这是枪伤！”

　　只穿着一件小背心的皓宁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她神色平静地从一旁已经打开了的医药箱里翻出一根医用镊子、一瓶消毒药水和一团绷带。

　　“这伤口是怎么来的？！”他瞪视着她，又担心又恼火。

　　“哦，回来的路上遇上□□斗争，不小心被他们的枪扫到而已。”她随口胡诌，拿着镊子眼也不眨地取出手臂上的子弹。

　　风胤羽摒住呼吸看着她取出子弹，“别瞒我，”他抓过一旁的黑色紧身衣，举到她面前，“这不是普通人穿的衣服！”何况一个平常女子怎么可能面不改色地处理自己的伤口？

　　皓宁抬眼睨了那件黑色紧身衣一下，“那是塑身内衣。”她手脚利落地给伤口消毒，再缠上绷带。

　　“可恶！”他重重地捶了自己大腿一下，塑身内衣？她当他是三岁小孩吗？“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是不相信他吗？她根本不是去露营，穿黑衣服也是为了掩盖血迹，为什么要欺骗他？压抑的沉怒在他胸口剧烈窜行，掀起巨浪。

　　迎着他冷飕飕的目光，皓宁在心里一叹，“我的身份不能外泄，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看着他担忧紧张的神色，她又想到了方才的恐惧。

　　她……开始对死亡感到恐惧了。

　　心上有了一份牵挂，就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意味着她已不再适合这份工作了。她应该考虑辞职。

　　心情沉重地伸手抚上他刚毅的脸庞，皓宁低声道：“胤羽，可以跟我说说宋乔恩的事吗？”虽然已经知道了全部，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跟她说说，说说他当时的痛心，说说他当时的不舍。

　　怒火迅速退去，风胤羽惊讶地对上她的眼睛，“你……知道她？”他一直以为她不知道乔恩的名字。

　　“嗯，”皓宁缩回手，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听别人说的。”

　　“为什么？”他问。

　　“什么为什么？”她反问。

　　“为什么想知道？”

　　皓宁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微微一笑，“因为我想知道。”

　　他笑。这就是季皓宁，实在有点霸道，从不掩饰什么，可是却让他开怀。“要我……说什么？”记忆太繁杂，他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其实他的乔恩的故事很简单，只是经历的时间太长。

　　“就从你……和她认识开始说起吧。”

　　“乔恩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目光渐渐悠远飘忽，陷入回忆中，“初中，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乔恩，我开始追求她，高中的时候，我们相恋了。乔恩……是很纯洁的一个女孩子，有净水般的眼睛，家里很富有，有很多幻想，就是小女生一个。”他露出温柔的笑容，柔合了脸上冷硬的线条，“我们谈了七年的恋爱，我大学毕业那年，爸爸多年前包养的一个情妇带着一个孩子来找他，那个人，”他拒绝称他为弟弟，“只比我小两岁。爸爸坚持要和妈离婚，加上毕业后爸爸没有让我进风氏工作，反而要我自己出去打拼，所以当时外界纷纷猜测爸爸会将风氏传给那个人。乔恩退缩了，因为继承形势不明朗，她离开了我。”

　　他眉尖轻拧，有些哀伤，“乔恩跟我坐在我们常去的咖啡厅里，对我说：‘我们分手吧。胤羽，我已经习惯了舒适的生活，还有好多好多梦想，像拥有一个很大的花园，可是你现在什么也不能给我。爸爸有个世交的儿子正在追我，我必须把握机会。胤羽……对不起。’”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爸爸还是把风氏传给他了，因为他认为那个人不是经商的料。呵，他嘲笑在心底，商人就是商人，一切都以利益为准。

　　皓宁的手抚上他的胸口，“很痛吗？”

　　他笑，“当然。我一直以为乔恩是纯洁的，可是原来她那么势利，也许她在我面前的一举一动都是刻意装出来的。分手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她原来很做作。”

　　“你的话说重了，”皓宁收回手，“每个女孩子在心爱的人面前都会隐藏自己不好的一面，她掩饰，是因为她爱你。胤羽，”她唤他的名字，认真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能在其他人面前展现完全真实的自我，所以没有所谓的造作和不造作之分，只有你在乎这个人，才会更加想掩饰掉缺点。”

　　他转头对上她的眼睛，黑眸熠熠生辉，“可是你呢？”他问，“我从来感觉不到你造作。”

　　皓宁突然笑了，“是吗？你觉得……你现在看到的季皓宁，是真正的季皓宁吗？一个没有任何秘密，没有一丝假意的季皓宁吗？”

　　“难道不是吗？”他探寻的目光停驻在她脸上。

　　“当然不是。”皓宁语气坚定地说，“你没有看到全部的我，你看到的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有时甚至不是我。也许你觉得我很积极乐观，对吧？”她望向他。

　　他点点头。她本来就是十分快乐的，即使有些许不轻易流露的沧桑，她的宿命也依然向上。

　　“不，胤羽，我并不若表面看起来那样无忧无虑，我保持快乐，只是为了隐藏更深沉的悲哀。我其实很悲观，在遇见你之前，我喜欢冒险，因为我根本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我觉得人活着没什么意思，没什么可留恋。我是很认命的一个人，老天要我什么时候死，我就什么时候死，从不打算反抗或是争取。”正因为她认命，现在才会这样跟他在一起。她对他其实并非一见钟情，只不过是一眼就看出这是她生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才顺应天命去缠着他。

　　但是……一天天相处下来，她却真的爱上了他，他另类的霸气，和少见的腼腆，所以她才会在面对死亡时想起他，然后感到恐惧。

　　“可是，你总是很快乐。”风胤羽说。

　　“那是因为我不想影响到周围的人。”世界上沉重的生命已经太多，她不想再制造出几个季皓宁。

　　风胤羽的心一阵揪紧。他心疼，心疼她经历了那么多苦，却又不肯表露出来。

　　沉默的空气在无声地流动。

　　低着头，皓宁轻声开口：“胤羽，其实你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酷，相反你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所以你难以放下宋乔恩，所以你难以原谅你父亲，所以你难以抗拒我的追逐……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藏起来，是为了保护自己，是迫不得已。”她在他面前蹲下来，捧住他的脸，看住他的眼睛，“胤羽，告诉我，你……还爱着宋乔恩吗？”

　　对着她闪亮的眼睛，风胤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寂静的夜，在这一刻仿佛更加寂静。

　　“我……不知道。”他自己也不清楚，曾经爱得那么浓，会在一瞬间就消失吗？皓宁只不过出现几个月，他却爱了乔恩足足十五年。

　　“你想忘记她，对吗？”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也许，你可以试着做一些事情来帮助自己遗忘，就从你房间里的那些相片下手吧，当你下定决心要忘记她那一天起，每天摘下一张相片，直到把全部相片都扔掉，你就可以完全忘记她了。”皓宁边说边爬上床，躺下。

　　风胤羽转过身子看着她，黑眸里闪着期待和不确定的光芒，“可是，你会等吗？等到我撤下所有相片的那一天？”

　　皓宁摇摇头，“我不知道。胤羽，至少我现在是愿意的，可是以后的事，没人能够保证。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撤下相片，难道我要等一辈子吗？”她闭上眼睛，“我不知道自己会等多久，也不知道能等多久，可是我会尽量耐心的。”

　　温柔地看着疲倦的她，他的大手抚上她柔顺的黑发，“累了吗？”

　　“嗯。”她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想睡了，胤羽，你也回房睡吧。”她真的太累了，今晚就不洗澡了。

　　“不，”他摇摇头，“我在这里陪你。”他握住她的手坐在床沿，“你好好睡。”他现在不想放她一个人，刚才心中的恐惧还未完全褪去，他此刻急需感受她存在着的那种真实性。

　　月光从窗户射进来，笼罩着皓宁沉静的睡颜，风胤羽痴迷地看着。

　　原来，他是这样害怕失去她呵……

　　*** *** ***
　　当晌午的一缕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的时候，皓宁悠悠转醒。

　　她在心里舒服地喟叹一声。好久没睡得这么酣畅淋漓过了，昨天因执行任务一整天没合过眼，现在总算是全补回来了。

　　她刚想伸伸懒腰，却发现自己无法大展拳脚。

　　皓宁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低头看着趴在床边沉睡着的那张容颜。昨夜深谈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脑海，她伸出没有被他握着的左手，以指尖轻抚他深刻的五官，浓密的眉峰，鹰隼般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刚毅的嘴……

　　乔恩……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她在心里问。

　　微一沉吟，皓宁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变笨了。这么白痴的问题还要问，而且还问在自己心里。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确定、没勇气了？

　　果然，患得患失是恋爱中的女人的必备要素。

　　忆起昨夜他毫不掩饰担忧至极的神色，皓宁胸口注入一股暖意。

　　其实他也是在乎她的，而且在乎的程度早已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的计划……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风胤羽睁开戏谑的双眸，“你还要吃我多少豆腐？”他握住她停留在他下巴上的指尖，轻吻了一下。

　　皓宁轻笑，“终于放弃假装了？”

　　“你知道？”惊异的光芒爬上他的黑眸。

　　“当然。”怎么可能不知道？也不想想她是谁。

　　“伤口还疼吗？”他轻轻地抚上她手臂上的伤口，生怕不小心触伤了她。

　　皓宁摇摇头，“不疼。”一点小伤对她来说是常有的事，算得了什么。“不过你压着我的右手睡了一晚，现在我的手腕很麻呢。”

　　闻言，他连忙执起她还压在自己两臂下的柔荑，轻轻地为她按摩起来。

　　嗯，皓宁舒服地半眯起眼睛，力度适中。“技术不错嘛。”

　　他看着她有如小猫般的表情，一抹笑在唇边漾开来。她总是这样率性，不过……“你打算跟我说说昨晚的事了吗？”他危险地眯起如鹰般的眼眸，不断发出“不说你就死定了”的信号。

　　皓宁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嗯？什么事情啊？”唉，蜡笔小新看多了是吧？不过小新眼睛里发出的星星对无情的她来说是没有影响力的……

　　“你不说吗？”他连语气都危险起来了。

　　“说什么嘛？”都告诉过他知道太多对他没什么好处了。

　　“怎么受伤的？”装傻？他可不同意。

　　“□□大战嘛。”不是说了吗？话说三次如屎臭哦。

　　“你别唬我。”

　　“我没有。”

　　“不许狡辩！”

　　“我说的是大实话。”

　　“闭嘴！”

　　“又是你叫我说的。”

　　“不是要你说这个！”

　　“我能说的就这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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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受伤”事件就在皓宁的哼哼哈哈中蒙混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