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回头再见 ...
-
何为情爱？
久凌这句话问到了含棋，虽然觉得这种问题对于风尘女子来说极为好笑，含棋还是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斟酌着回答道:“所谓情爱，自该是两心悦之，你情我愿，相守一世。”不过这对于她这种女子来说永无可能的。
这么一说久凌来了兴致，他自幼时便生活在天界，生来便不知情爱为何物，更是一直被教导要斩断七情六欲，所以他从来不懂这种极为复杂的感情。
他记得有次与司缘闲聊，不知为何提到了情爱一词，司缘沉默了很久，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为情爱者，身不由己。若可以，还是永远不要沾染这种东西为好。”
久凌当时只是笑，漫不经心道:“本君怎会沾染这种东西，这可是犯了天规的事。”所以看到那些为了所谓爱，所谓心悦而触犯天规的神仙们，久凌甚为不解，楚闲总是笑他，撩动满天界女神仙们的心的帝君大人竟是个木的。
久凌觉得自己还是不懂，又问道:“两心悦者，便可以相守一生吗？”
这话极为幼稚，含棋摇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这可不是两个人说了就能算的事，想要相守一生，就得门当户对，家里无人反对，还要两个人性格能合，不然别说相守一生，不过多久就吵起来了。”
说到这里，含棋叹道:“能遇到一个自己心悦又心悦自己的人已是不易，若是还可以相守一生，这该是多大的福分，谈何容易啊。”
那可不一定，让司缘在姻缘薄上添上一笔就可以了，谈何不容易，可是想到司缘，久凌暗自叹了口气。
他一边这么想着，继续问道:“那怎么样才能算心悦呢？”
含棋这次答的很快:“想同他一直在一起，离开一会儿都不行，怎么都觉得他很好，很喜欢他。”
前面的久凌都能懂，最后一句又让他犯了难，又问:“怎么样的喜欢才能算是心悦呢？”他也挺喜欢楚闲，虽然他很能给他找事，还有泫云紫冥羽凉这几个一起长大的好友，甚至他觉得司命司缘他们也挺讨他喜欢的，若这些都是能达到心悦程度的喜欢……久凌觉得有点可怕。
“这个喜欢么，”含棋蹙眉思索了片刻，道:“喜欢分为几等，这第一等便是可为之死生不顾，只愿卿安好，若他不幸不存与世，便随之而去，其实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喜欢了，而是爱。二等便是生当同衾，死亦同穴，一生一世一双人，偏偏这两种是最难做的。三等者，不求生同衾死同穴，便是多年后还能念念不忘当初爱过的彼此，这一辈子能有一个记了一辈子的人也算是不留遗憾。四等者，终身为夫妇，一世相敬如宾，虽生同衾，死不同穴。最后一等嘛，那便是今日爱明日毕，一眼钟情，一日既忘，说白了也只是喜欢一具美好的皮囊罢了。前三等都可为心悦。”
久凌听的若有所思，原来司缘殿随手一画，凡间男女却是纠纠缠缠，由此可见，情爱这种东西，虽身不由己，还是最好不要沾染为好。
低头看到了自己题上去的两句诗，久凌问道:“那这又算是什么？”
含棋不假思索道:“惊鸿一瞥，见之难忘。”
就在这时，楚夏浅眠够了，睁了眼，坐了起来。久凌听到动静看了过去。
床上的女子半坐起来，一手抱了左膝，一手理了理额边碎发，伸出的手指纤细白净。她大概是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平日神采奕奕总是带着小小的狡黠的凤目里难得一片朦胧，显得可爱的紧，脸色莹白如玉，脸颊上还带着一点粉嫩嫩的红晕，浅碧色的衣裙底下可以看出被抱着的腿纤细修长，小巧的玉足上套着一双白袜，整个人懵懵然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捏一捏她的小脸。
久凌这么想了，也走过去准备这么做了。
他居高临下的站在床边看着楚夏，楚夏仰着脸看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况，她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帘下落下一片阴影。
她道:“久凌？”
声音清丽软糯，和她平日沉静淡然的嗓音大不相同，久凌觉着就好像有一片羽毛在他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挥来挥去，他忍不住弯了眉眼，伸手去捏了捏楚夏的脸颊。
这一捏把楚夏捏清醒了，她睁大眼睛看向久凌帝君干坏事的那只爪子，怀疑道:“久凌？”久凌帝君居然捏她的脸，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觉得她长的好看？明明他那张脸比自己好看的多啊。
听到这一声与往日无异，久凌略有些尴尬的收回手，趁着人家没睡醒迷迷糊糊的时候捏了人家的脸，还被抓了个正着，久凌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做过如此尴尬的事。
久凌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醒了啊，我们方才在品画，既然醒了便一起来看看吧。”
“啊？哦，好。”楚夏麻溜的从床上爬下来，套上鞋子，抬头看了看久凌一直好像黏在了她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安，她就睡了一会儿这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楚夏略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久凌你看我作甚？”说罢又去看楚闲，好嘛，那家伙已经在软榻上闭眼休息，还有一个姑娘再给他捶腿，真是会享受。
回过神的久凌抬手抚上自己的眉角，转身走向书案，淡然道:“没什么，快过来吧。”
楚夏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了过去。看到那副画卷的时候不由得赞了一句:“好画！”可谓是惟妙惟肖，只是画人难画骨，只画出了久凌那段温润雅致的风姿，却画不出帝君高洁如月，凉薄又温情，高贵而和煦的神/韵。
不过楚夏什么也没说，毕竟她自己连惟妙惟肖都画不出来，心里想想就好，实在没资格评判别人。
比起这幅画，更吸引人的却是旁边的题字，苍劲有力，飘逸潇洒，这手字一看就知道谁的，反正楚夏没见过除了久凌帝君之外还有谁的字是这个样子的。
“字好。”楚夏毫不吝啬的夸道。
久凌弯了弯眉眼，递给她一支笔，道:“后两句你来题吧。”
站在旁边的含棋开口笑道:“不知这位姑娘的字如何，若是为难，奴家可是万分乐意代劳的。”
楚夏原本打算推辞一下，就说自己的字不比久凌，怕写在一起不相配之类的，听了这句却笑吟吟的接过笔，道:“不必劳烦姑娘了，我出身世家大族，这手字虽比不过久凌，还是可以看入眼的。”
好笑，她堂堂楚家前家主，天界清然神君，这手字就算再不比久凌，也轮不到一个风月场所的女子也看不上，她是什么身份，轮得到她代劳？
略一思索，楚夏挥笔之间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久凌低眉看着她的侧脸，许是刚才那番话露了几分往日的傲气，楚夏眉间那几分上扬的矜傲更加显露，比她平日里多了几分活力和神采飞扬，久凌一时看的入了神，暗暗想道，不知清然当初在凡间时是不是也这般傲气凛然，意气风发。
这时候久凌还不知道一眼钟情这四个字，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眼已经算是惊鸿一瞥了，以致于多年后再想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无比的可笑，前一刻刚觉得情爱这东西最好不要沾染，接着就对人家动了心自己还不知晓。
楚夏停了笔，歪头看了看自己的字，在心里暗暗对比了一下，清丽雅致，觉得虽然比不上久凌帝君，但是也不会太差了，才满意的去看久凌，道:“有没有比上次好一点？”
久凌十分给面子，道:“不错不错，稳重了许多，可以骄傲一下。”
刚才提出要代劳的含棋笑了笑，道:“姑娘真是一手好字，含棋自叹不如。”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的楚闲又凑了过来，还是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胳膊搭在了久凌肩上，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不错啊这诗，不过只有我觉得你们两个的字都毫无长进吗？”
久凌把他的胳膊拿下去，继续欣赏画卷，懒懒的纠正他:“毫无长进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合适。”
楚闲不服道:“怎么不合适，就是毫无长进啊。”
两个人都懒得理他，久凌问楚夏:“什么时候走？”
楚夏道:“随时可以。”
楚闲挤开两人，重新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便开始自己的表演。
楚夏一边看一边暗暗赞叹，她的字虽在楚家各代家主里实在是普通，就连跟久凌都比不了，但是已经很不错了，拿出来还是能唬住一大片人的，但是楚闲不一样，楚闲还是楚意的时候那手字就是楚家的正常水平，随便拿到哪都可以称之为书法大家，要不然怎么后来见过楚意字的人都会对她说她的字比不上她哥哥呢，这可不是恭维，是大实话。
而且楚意不仅字好，一手丹青更是千金难求，楚闲可是有楚意所有记忆的，所以楚闲的丹青只会更好。
比如现在，明明他只画了一树相思子，楚夏却觉得当真是栩栩如生，那颗颗相思子就好像落在宣纸上，伸手便可拿起来一般。
画完一树相思子，楚闲放下笔，揉了揉手腕，问楚夏:“题什么字？”
楚夏抬眼看了眼楚闲，又莫名的看了一眼久凌，正巧久凌也看了过来，相对刹那，两个人仿佛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楚夏缓缓念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待楚闲挥笔写就，停笔时久凌也忍不住赞叹:“你的字永远这么大气。”
大气磅礴，气吞山河。
都说从字里是最能看出一个人性情的，但是这话久凌极为不屑，说这话的人肯定没看过楚闲的字，楚闲的字不仅大气，更是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字里行间厚重雄浑，大气脱俗，跟楚闲那个跳脱又能蹦哒的性子怎么看怎么不像。
但这确实是楚闲写出来的字，他半点也不谦虚道:“向来如此。”
三个人又磨蹭了一会儿，等到天亮了就从归云楼出来了，久凌道:“该回去了。已经下来几天了，也不知我那里又堆了多少公文。”
说了这句后不管楚闲怎么不愿强拉着他要走，楚夏自然是没话说的，来凡间一趟，知道了楚闲就是楚意，虽然比较不着调，但她已经很满足了，确实该回了。
到南天门时，久凌笑着对楚夏道:“清然住在哪个殿里？若是无事的话，不如一起去我殿里认认路，我在轻羽宫微凌殿，日后有事无事也好来找我。”
这话听着像客套，既到了天界，再把这客套当回事就太不知好歹了，楚夏也笑道:“帝君说笑了，若是想去随时都可以，哪还需要认路。”
久凌道:“也是，司命那里什么不知道，若要来问他就是了，只是你可别说了随时都可来却一直不来啊。”
这话听着也像客套，一个帝君平日里得有多忙，哪来的时间接见她一个小神君，若是当了真才是真蠢，不过这个时候不顺着这话说，就更是蠢，楚夏道:“那是自然。”
跟在久凌身后的楚闲蹦蹦哒哒到楚夏身边，故作老成道:“不必理会他，有空没事干的时候多来看看哥哥就行，免得你我都无聊。”
久凌温文尔雅道:“无聊？你会无聊？笑话。”明明是极温柔的声音，偏偏让楚夏觉得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十足。
在这里也不好多说什么，久凌对楚夏道:“我先带他去见玉帝陛下，你先回去歇息，要记得来找我，不然我可就去找你了。”
楚夏微笑道:“自是记得的，帝君您先忙。”
久凌听着这话心里略略不太舒服，总觉得这话跟前日里不太一样了，还有那句帝君，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但是这个时候也不好说太多，只道:“回头再见。”
目送两人离去，楚夏暗道，回头再见？久凌帝君果然滴水不漏，对一个小小神君也礼数做的一点不差，回了天界之后久凌帝君可是没一点需要她的地方，何来回头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回头再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