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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第二天玄明峰早课的时候燕行按时坐进了学堂,学堂中间的香炉燃着松香,沉着的味道弥漫开来让人安心。
      燕行端坐在案前凝视着前方,他身边的弟子早就睡倒了一片。老先生滔滔不绝地说着,燕行觉得这样的东西很干燥无聊。可是老先生除了把这些东西翻来覆去讲个没完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可说了。
      一课讲完,学生们都一哄而散。老先生在后面摇着头叹气,嘱咐课后习作的话早已飘散得干净。燕行的眼神掠过那些活泼的师弟师妹们,他们互相推搡欢笑着。躲避着远处孤独的大师兄,因为若是被大师兄抓去可是要抄书的。一个活泼的师妹挽住同伴的手,悄声耳语:“你看大师兄多好看啊,若是可以和他双修,可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呢。”
      “胡说什么呢,”另一个女孩子的脸颊一暖,“若是这话被师叔他们听去了,把你舌头割去。”
      “我也是开个玩笑,像大师兄这样又优秀又好看的人,哪里是我高攀得起的。”小师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挽着同伴往前走了。
      优秀的人总是容易孤独的,燕行看着人群一点点走散然后消失不见。他早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尽管平时他的身边总是绕着一圈吵吵闹闹的师弟师妹。但是燕行明白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把和自己的同龄的弟子当做朋友,而燕行永远是他们口中的大师兄,谈起燕行的时候他们的语气总是会带上一种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畏惧。其实在大家的心目中燕行并不是一个古板的人,相反,他很温和。他甚至会给他们讲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他们总是百听不厌的。
      “从前啊,有一个任性的公子,和一个冷心冷性的降妖师。”故事总是那样开头。
      “然后呢?”孩子们认真地,充满期待地问。
      燕行喜欢这样庄重的时刻,他很喜欢那些师弟妹中真切的感动。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心无芥蒂地围着他,心里最后一点的畏惧也抛却不顾。
      这些故事都是燕行自己编的,没有人讲给他听过。很多人在很多时候都只记住了燕行清冷镇静的样子,记住了他与世无双的身份,忘记了他到底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那边的洛欢倒是不用活在别人的癔想里。红绡门的日子是波澜不惊的,他百赖无聊地度日如年。每日也会去学那些晦涩难懂的符文灵纹,花木生特意找了个先生来教他。那位先生长得很清秀,是那种洛欢说不上来的安稳宁静,可是花木生却说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魔修。
      “哎呀,他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还多呢。”花木生笑着说。
      洛欢不敢相信地瞟了一眼那位先生,后者坦然地说:“在下白苻坚。”
      “白先生好。”
      白苻坚笑了笑,道:“我和花门主是朋友,是他拜托我来的。他说你是一个好苗子,可是我看了……”
      “也不过如此。”
      花木生听了之后并没有理会洛欢的尴尬,他一字一句地说:“他是幕府的后人。”
      白苻坚会心一笑,道:“那就要另当别论了。怪不得你这么看中这个小子啊。洛明的儿子么?”
      “不,这是他的孙子。洛明死了二十年了,你不知道么?”花木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佻,但是洛欢能听得出来那语气下波涛暗涌。白苻坚抱着手又笑了:“也是他自己不争气。”
      花木生没有说话,白苻坚终于问了洛欢的名字。
      “你叫什么?”
      “洛欢。欢是欢乐的欢。”
      “怪不得啊……”在白苻坚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花木生终于狠狠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他怎么了?”洛欢不解地问白苻坚。
      “没什么,来,给我泡壶茶,我仔细给你讲讲什么是符修,这对你会有很大的裨益。”白苻坚狡黠地一笑,仿佛你越认真,他就越散漫。
      洛欢听得莫名其妙,却也起身去里屋给白苻坚泡茶。
      “花木生字合欢啊。你还不知道么?”凝视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白苻坚轻轻地说,像是说给自己听。
      喝了洛欢泡的茶,白苻坚道:“这也算是个拜师了,虽然不像样。”
      “师父。”
      “不用了,你喊我白先生就行了。实在不行直呼其名也行。”白苻坚耸了耸肩,“名士那套我学不来。”
      “可是,你教我东西,不就是我师父么?”洛欢固执地坚持着。
      “好吧,”白苻坚无奈地一笑,用力地喝干了杯子里的茶,好像那是酒,“你和当年的洛明简直一模一样。”
      “你可以和我说说他么?”洛欢出生的时候洛明已经死了,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他什么都没有给自己留。
      “当年,洛明是幕府的独子,却坚持着什么‘魔道和正道是可以和平相处’的鬼话。”白苻坚静静地说,“然后洛明继承幕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幕府迁去了修真界。才会引来后面的杀生之祸。”
      “所以你知道么?我和花木生才会恨铁不成钢。”
      “那你……和花木生,很早就认识了我爷爷么?”
      “我是被名门放逐的修士,”白苻坚撩起头发露出一个刻在脖子的烙印,然后他又放下头发继续说,“洛明当年收留了我,他是个傻子,所以我才有了容身之处。”
      “至于花木生。他当年是幕府捡回来的孩子,一直伴随洛明左右。但是他是极度反对洛明的观点的。他坚信魔正殊途,后来啊……他为了阻止洛明,杀了很多修士,被赶出幕府了。”
      “讲完了。”白苻坚道。
      洛欢还有点恍惚,他皱起眉头正想讲话。白苻坚却起身准备离开,他把茶杯放在桌上说:“我很累了,其他事明天再说吧。”然后他踏出了房门,他看见天空轻盈地掠过几只飞鸟,像是水墨丹青中最不经意的几笔,可是白苻坚真心觉得他们美好安静。
      一谈起往事就受不了啊,白苻坚你果然是老了。他自嘲自解般对自己说。他不知道此刻在自己在洛欢看来有刻骨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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