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调头》漆越

4、少年之间

　　刘滨易是骆翼的“朋友”，之所以在朋友上加上引号是因为他们家世相当，年龄相当，按照常理应该是朋友，只不过他们之间的交往最多限于点头之交，而外人自然而然的将他们当作了一伙人。骆翼上高二下的时候，刘滨易从天上像风筝一般飘落到大地上，接到消息的那天晚上骆夫人无限惋惜的对骆翼说你该去看看他，你们是朋友，你要送他最后一程。

　　骆翼走进刘家宽大的四合院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人是高翔，穿着与他年龄并不相称的黑色西服，双手插在兜里，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也就无从猜测他跟死者的关系。高翔的身后是一片黑色，骆翼陡然间觉得在这阳光大好的早晨这一切都是那么刺眼，让他的心一下子往下坠，就连呼吸都很困难。高翔转身的时候就看见他，这个时候没有表情的脸上才有一丝类似于惊讶的意外，但又瞬间恢复了平静。骆翼没有理会他，只是很生硬的打了招呼，毕竟他们算不上友好。拜祭的时间很短，刘滨易的父亲木然的坐在那里麻木而僵硬，而他的母亲则一直在哭泣，骆翼的呼吸渐渐的就有些跟不上，低着头没有去看那个从照片里直视着这一切的男孩子的脸，鞠躬的时候他突然有些迷惑的想，他跟刘滨易之间到底有没有进行过除了寒暄客套之外的对话？他想不起来，他甚至都不记得他们之间有过任何的对话。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中午，太阳慢慢的升到了最高处，热度开始起来，走出胡同的那一刻他看见高翔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不知道是在等待什么。骆翼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就这么走过去还是打了招呼在离开，就在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迈步的时候高翔侧过了身，看着他，于是洛翼的脚就定在了地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高翔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似乎在细细的打量他，就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于是洛翼的火慢慢的上来，他决定就这么转身走人。就在这个时候高翔突然伸出手指着天空，头也仰望着上面，他说，‘他从最高的地方跳下来，像风筝一样，一直飘了很久，然后，bang一声，’说着他的头低了下来，看着自己的脚面，‘开了一朵花，红色，大红色的，就在脑袋的旁边，一大朵花。’

　　他的语调平稳，可是却让洛翼在这艳阳天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上前一步，面对高翔，‘很有趣吗？’

　　高翔把目光再一次集中在他的脸上，‘不有趣，只是描绘一下当时的情景。’

　　骆翼克制住想往他脸上招呼拳头的冲动，冷冷的问，‘你当时在？还是你就是那个推他一把的混蛋？’

　　高翔还是很平静，‘不在，但是能想象。’又一次他把脸抬起来，看着远处矗立着的高楼，‘我知道从上面摔下来是什么样子，我能想象。’

　　骆翼不自觉地向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大概是复兴门的金融区，玻璃的建筑反射着灿烂的阳光，刺得他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来，然后他又转向高翔，这一次不是愤怒，而是带着些许的同情，他放缓了声音，‘回去吧。’

　　突然之间高翔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骆翼本能的去挣脱，却不料对方抓得很紧，他刚要喝止他，却听到高翔说，‘你总是有温度的。’他愣了一下，慢慢的感到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冰凉的让人心寒。

　　高翔却在这时候收回了手，转了身就朝着前面走。

　　骆翼却鬼使神差的在后面问，‘他是你的好朋友。’

　　高翔站住，没有回头，‘不是，是所谓的朋友，我们家世相当，年纪相当，在别人眼里应该是朋友，但是我们不是，我们只能算是认识而已。’

　　骆翼想笑，多么相似的答案，却从眼前这个他一直很抗拒的人嘴里说出来。

　　‘但是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跳，我也知道没谁推过他一把。’说到这里，高翔转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口气也突然从刚才要让人疯狂的平缓中恢复到他平时说话时带着一丝轻佻的快活，‘唉，我说你，要是将来我也跟他一样，你也会来得吧？作为一个所谓的朋友。’

　　洛翼挑了挑眉，‘你怎么就那么想死？’

　　高翔认真的想了想，‘跟刘滨易的理由一样，因为身边都是这些所谓的朋友。’他偏过头看了看骆翼，问道，‘告诉我，有没有人因为骆翼这两个字，单纯因为骆翼这个人而爱你？’

　　骆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我爱我自己就行了，至于别人哪是你管得了的？比如说，你高翔很讨厌我，我总不能让你不讨厌我？’

　　高翔大笑了起来，然后走回到他的面前，这一次伸出手是去碰洛翼的胸口，而这一次骆翼并没有后退或是挣扎，因为他知道对方没有恶意。高翔的手透过并不厚重的布料附上他的胸口，心跳的声音随着四周慢慢的沉静在他的手掌下越来越明显，心脏的跳动很有力，年轻而有着活力，似乎仔细的倾听还能听到心房收缩血液流过全身的声音，高翔微笑了，不是他经常的那种带着嘲讽的微笑，而是属于一个十七岁少年的单纯的笑容，‘我总是说你是有生命的。’

　　‘你没有吗？’骆翼反问。

　　高翔撤回了手，‘还在寻找。’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骆翼，很久他说，‘我不喜欢你的名字，你有翅膀，可是偏偏要姓骆，落下来的翅膀怎么可以飞翔？’

　　骆翼并没有感觉到冒犯，他轻松的说到，‘那你是讨厌我的名字还是讨厌我这个人？’

　　高翔又笑了，很清澈，没有一丝的污垢，‘我喜欢你。’

　　洛翼的身子晃了晃，一时之间没有回答上来。

　　高翔耸了耸肩，‘我是个怪人，对我喜欢和讨厌的东西都保持着距离。’

　　骆翼点头，‘是的，你有毛病，你最好让全世界都讨厌你，我知道这是什么。’

　　‘你知道？’

　　骆翼很肯定地点头，‘因为你希望有一天你要是死了没人会伤心，你也希望要是有一天我们死了你也不会伤心。’

　　高翔板下了脸，‘现在我开始讨厌你了。’说完，他转过身，再也没有回头的走了。

　　高翔的讨厌就是在学校里不会跟骆翼说一句话，然而又在放学的时候悄悄地在离校门很远的地方等待骆翼，骆翼想如果讨厌就是这样的话那么也挺好的。整个高二接下去的时间他们在校园外变得形影不离，虽然常常还是会吵架，言语不合的时候也会上拳头，可是最多超不过三天又重归于好，没有谁道歉，两个人都是自尊心彪悍到了极点的人，所谓和解也就是心照不宣的让不愉快的事情过去。

　　骆夫人很喜欢高翔，对于高翔频繁的来到家里做客她起先是大为惊讶的，因为她的儿子从来没有带过同学到家里来，以至于她一直认为骆翼这个孩子在某些方面是有点问题的。而高翔的到来仿佛是给她吃了一记定心丸，让她对她儿子的交际能力有了信心。

　　高二的那个夏天过去的时候他们都有了些压力，虽然说这个学校的孩子总是有着比别人更好的出路，如果不能考上这里的大学他们依旧可以办了签证揣着钱离开这个国家，但是高翔是个例外，骆翼知道他是不能容许自己有一次的失败，不管是在什么方面。有的时候骆翼很恶毒的希望看到高翔有一次失败，不管是在哪里，一次小测验或者一场足球赛，他觉得失败有的时候或许是件好事，尤其是对高翔这种自尊心比珠穆朗玛峰还高的臭屁小子来说，可惜，他从来也没有能得偿所愿过，高翔从没有给他这种暗暗得意的机会。

　　高二暑假的最后一天，他们躺在骆翼家的房顶看星星，两个人一直沉默着。突然高翔问道，‘你想去哪里？’

　　骆翼依旧看着天空，他闭上一只眼睛，然后又闭上另一只，随后两只一起睁到很大，答非所问的说，‘高翔，我好像近视了！’

　　高翔偏过头来看他，‘活该，打游戏的时候你怎么不喊你近视了？’

　　骆翼有点挫败，叹了口气，‘还好学商科没有什么视力上的要求。’

　　高翔明显愣了一下，‘你要学商科？’

　　骆翼夸张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手臂，‘诺大的家业，我不学商科我喝西北风呀？’他推了推高翔，‘你呢？’

　　‘我要当警察。’

　　骆翼一下子翻了个身，爬这看他，笑着说，‘这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高翔恼了，‘你才老鼠儿子呢！’

　　骆翼哈哈大笑，‘我看你挺像老鼠的，嗯，仓鼠仓鼠。’

　　高翔不去理他，把头转开了去，其实他也想过他跟骆翼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天下的事情就是如此，怎可能有不散的筵席，况且他们毕竟是独立的个人，谁也不会为谁牺牲自己的前途。突然间他有点恼怒自己，如果一直都是像从前那样一个人，游离在人群之外，那么分离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想着想着他迁怒于骆翼，要是他不去参加哪个该死的葬礼他们就不会有机会成为朋友，不会成为朋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即将到来的分离难受。于是他一跃而起，冷冰冰的说道，‘好了，我要回去了。’

　　骆翼惊讶于他突然翻脸，也有些不高兴，‘你有病吧，连个玩笑都开不起还男子汉大丈夫呢？你还做警察呢，哪有你这么小心眼的警察！’

　　他话刚说完，高翔一下伸出腿去踢他，骆翼往旁边一滚，就势拉住高翔的脚一下子把他掀翻在地，然后翻身骑了上去。高翔还想挣扎，但是骆翼早有经验，死死的压住他，得意的大笑起来，‘哈哈哈，你看你那熊样！’

　　高翔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要喷出火来，骆翼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腿上一松，只觉得身下的那个人狠狠地一抬腿，一阵天旋地转，后脑勺碰到床垫，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跟高翔换了个位置了。他一阵头昏眼花以后看见高翔的脸就在他的面前，漆如点墨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就在那一刻，这个夏天的夜晚变得静的让人窒息，他眨了眨眼睛，一直看进那双眼睛里去。

　　高翔骑在他的身上，刚才的愤怒和埋怨一瞬间走的干干净净，他制住他的双手，低头看他。他们认识这些年，仿佛只有这一刻他认真地打量骆翼，似乎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的好朋友有一双漂亮的如同猫一般的眼睛，灵性野性，只差一点就泛着翡翠的光芒。他的头越埋越低，似乎是被那双眼睛吸引进去，就在他们的鼻梁就要撞在一起的时候，他听见身下的同伴轻轻的叫了一句，‘高翔。’

　　高翔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从洛翼的身上下来，‘我回去了，明天学校见！’

　　骆翼并没有挽留他，看着他矮着身子钻过通往露台的小门，听见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又仿佛听见高翔跟他的父母道别以及母亲的挽留声，他坐着，一动没动，然后听到大门沉重关闭的声音，他仰面躺下，天上的星星模模糊糊，他闭上眼睛，那些星星却一瞬间明亮起来，他知道那是他心里的星星，就好像高翔的眼睛。

　　之后整个高三学年高翔和骆翼之间就变得十分之微妙，并不是吵架，也不是闹别扭，他们还像从前那样在学校之内装陌生人，在学校之外形影不离，但是骆翼感觉高翔在慢慢的走远，没有具体的表现，但是那种疏离的感觉每天都在增强。

　　高三结束的那天所有的人，不管有没有去参加高考的都回到了学校，坐在了礼堂里，这是他们最后一天在学校的日子，过了今天他们各奔东西，天涯海角，或许永生不会再相逢。他们都还是十八九岁的孩子，未必能理解分离的含义，可是到了这一刻也多少的有点聚散不由人的悲凉，整个礼堂在最初的喧哗之后慢慢的归于安静所能听到的只有校领导单调而无新意的勉励致词。高翔坐在最后一排最靠边的位置，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骆翼的侧脸。夏天的缘故，他剪短了前面的刘海，错落有致，提拔的鼻梁，长长的睫毛，高翔突然发现这三年他变化的很快，从一个黑瘦的古灵精怪的小男孩长成了一个英俊漂亮的少年，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有着自豪和悲伤的双重意味，自豪于自己陪伴他从男孩长成了少年，悲伤于这个少年将与自己分道扬镳，从此或许路人。于是他就一直看着他，台上的老师讲了一句又一句，而他的眼中只有洛翼平静的侧脸。

　　散会的时候他看见骆翼站起来，侧着身带着笑容跟身边的女孩子说着什么。他认识那个女生，清秀漂亮，属于他们的阶层，但是他一时不能想起她的名字，其实也没有必要想起，他知道，是什么名字都没有关系，这就像是他们将来的生活，跟这样的一个女孩结婚生子，然后在兜兜转转间再相见的时候互相道一声“很久不见你还好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步向着门口走去。就要把人群抛在身后的时候有人叫他的名字，‘高翔，明天早上别忘了。’他回头，看见是班主任，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啊？’

　　女老师走到他的面前有点无奈的说道，‘明天早上7点集合，毕业旅行，你不会不知道吧？’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情，他刚想要拒绝，女老师却抢在他之前，‘高翔，我知道你不喜欢集体活动，我也没有勉强过你，但是这是最后一次，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个含义。’

　　于是他低下头，然后他决定妥协，是的，最后一次，无论是对谁来说，点了点头，‘7点，在学校门口，我不会迟到的。’道了再见，转身走的时候他没有在回头看洛翼，所以也就错过了骆翼看他的那个眼神。

　　第二天早上高翔到的时候同学们基本上都已经等在了门口，还是第一眼他就看到了骆翼，而他的身边还是那个昨天跟他聊天的女生，高翔心中不快，但是他们在校内不说话的约定使得他只能默默地上车，坐到了最后一排。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定的旅馆就在海边上，打开落地的窗户就能闻到海的味道。男生刚好是奇数，于是高翔就落了单，也不是他不愿跟人合住，而是没有人愿意与他住一间屋子，人人都或多或少不能说明道理的害怕高翔。高翔躺在床上的时候小小的反省了一下自己这三年的高中生活，觉得只有一个词“失败”来形容，也不知道让人害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外面的海滩因为学生们的到来而瞬间热闹起来，而他却一动没动，没有开灯，拉着窗帘，看着天花板，听着外面的喧闹。突然有这么一刻他有点憧憬今天以后的生活，虽然不会再有骆翼这个人，但是于他自己来说却是真的能够去寻找自己的生活，做一些他真的愿意做的事情。他想起父亲看到他的志愿单时的脸色，不能用好来形容，他隐隐的冷笑，作为一个警察都不能热爱自己的工作又怎么能成为一个好的警察呢？

　　通往沙滩的玻璃门被敲响的时候他正双手叠在脑后闭着眼睛几乎要入睡，还没有等他说进来，那个人就转开了门把手走了进来，高翔睁开眼去看，然后就笑了，‘也是，敢来敲我的门，又不等我邀请就进来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骆翼反手关上了门，‘你干吗呢？这个时候来装深沉？’

　　‘把窗帘拉上。’

　　‘你是吸血鬼？见不得光？’话是这么说，骆翼还是依言拉上了窗帘，坐到了床上。

　　‘你干吗不跟他们游泳去？可别辜负了这大好的海水。’

　　‘我不能。’骆翼轻描淡写的说道。

　　高翔一下子转向他，‘你怎么了？’

　　‘动手术了，还没长好呢。’

　　‘没听你说过。’

　　‘昨天下午，考完试去的。’

　　‘那你还来？’

　　‘又没有伤筋动骨，干什么不来？’

　　‘你动哪儿的手术了？’

　　‘眼睛。’

　　高翔愣住了，然后慢慢的坐起来，‘你动那个干吗？’

　　‘我要当警察，虽说我的度数还没到限考的水准，可是你见过戴着眼镜抓小偷的白痴警察吗？’

　　高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他，黑暗中的房间他看不清骆翼脸上的表情。憋了半晌他问，‘为什么？’

　　‘因为有个白痴要当警察，但是我知道他去了以后一定没人愿意跟他说话，就好像现在没人愿意跟他一间房间一样，所以我只能勉为其难的照顾一下他。’

　　高翔却没有发笑，他把头转向另一边，‘你没必要这样。’

　　‘又不是你逼我的。’

　　然后房间里就是静默，两个人都不说话。

　　骆翼看着高翔，而高翔始终都不曾把头转过来。他们就这样坐了有一刻钟，骆翼叹了口气，‘算了，我又不是来跟你演哑剧的，我走了。’他跳下床，准备离开。

　　就在手碰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听到高翔说道，‘你不要对我那么好。’于是他停住了，转身过去，看见高翔也转过来看他，接下去他看到高翔笑起来，带着他平时一贯以来的讽刺，‘你当心你再这样我会爱上你。’但是骆翼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嘲讽，一丝不认真。房间里又沉静下来，两个人一直互相看着，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看见对方脸上哪怕一丝的微妙变化，于是就在高翔的嘴角要照例般咧开来摆出一副平常那种欠揍的表情之前，骆翼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撑住了床，凑近高翔，展开一个带点坏心眼的笑容，‘那就爱呗，谁都不吃亏不是吗？’

　　高翔眨了两下眼睛，然后他一把揪住了骆翼的衣领，将他猛地扯向自己，狠狠地吻了上去。这个吻开始的时候来势霸道，却在双唇接触到的时候变得轻柔，又在舌头进入彼此的口腔时变得缠绵，在没有光进入的房间里，在外界喧闹的背景下变得性感而火热。当骆翼躺倒他身下的时候，高翔问他，‘你确定？’

　　骆翼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不确定。’

　　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从他身上离开，却听到骆翼继续说，‘不确定你都忍了多久了？是不是从看星星那天开始？哦，还有不确定你行不行！’

　　高翔听完了，坏笑着又压了上去，‘噢，这个很确定，百分之一百，’他恶作剧般的凑近骆翼的耳边轻轻地说道，‘等一会儿叫得大声点也没关系，谁都听不见。’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都只是少年，未经世事的少年，无论他们的嘴上再怎么的逞能这都还是他们的第一次，所以笨拙，所以疼痛，但是也因此而美好。这场后来会陪伴他们一生，并且在他们的记忆里无限美好的□□以骆翼对高翔的一顿胖揍而结束，等到后者从地上爬上床的时候，骆翼说道，‘下次换你在下面，这亏本的买卖我再也不做了。’

　　高翔却出乎意料的一口答应，‘没问题。’

　　骆翼抬起身子，打量他半天，‘没问题？’

　　‘没问题，要不你现在试试。’说着他就真的爬在了床上。

　　骆翼扯了扯嘴角，‘放屁，我现在没这个心情。’

　　高翔依旧趴着，‘哎，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骆翼看着天花板，身体还一阵一阵的发疼，‘你说呢？’

　　‘看星星那次？’

　　‘大概吧。’

　　‘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爱就是爱了，你不是问过我吗，世界上有没有一个人单纯因为骆翼这个人而爱我，以前只有我自己，现在有你了，不好吗？’

　　高翔笑道，‘德行！我怎么不知道我爱你呢？’

　　骆翼一下子跳起来，‘他妈的你消遣我呢？’

　　高翔一听他上粗口知道他真急了，一个熊抱上去把他压住，‘我之前真的不知道，直到今天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才知道为什么想要疏远你，迁怒你。’

　　骆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无奈的摇头，‘所以说仓鼠的智商真的不是一点两点的低。’

　　高翔这次也不恼了，‘我是仓鼠，没错，谁让我纯情呢，你呢，你丫就一狼呀！唉，以后就管你叫小狼好了，反正我也不喜欢你的名字，总是带着悲剧的色彩，还是狼好，生猛，永远不会失手。’

　　‘你个乌鸦嘴，我的名字怎么不好了，就你在哪儿瞎解释，我爹就是姓骆，有本事你给我改个姓去！’

　　‘那你跟我姓好了，高翼，这不错吧？’

　　骆翼抬起半个身子，与他额头相抵，‘高家少爷，我没兴趣搞兄弟禁断之恋。’

　　高翔一下子大笑了起来，在这个空间里他感到未来带着玫瑰色的痕迹，有他想要的生活和他想要的人，然后他突然想到了岩井俊二的一部电影，一望无际绿色的草地，音符在空气中流淌，带着空灵的悠远，而他则化身那个戴着耳机的男主角，只不过他比那个孤独的男孩子多一样东西，那就是他左手牵着他的爱情。直到很久的以后他再想起这个跟骆翼并肩躺在床上的场景时他才明白他当时的这个幻想是多么的不吉利，因为在岩井俊二的世界里少年的爱永远没有结果只有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