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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高公子 ...

  •   北京的变化让回到家的骆翼吃惊不小,从首都机场回家的路上他一直透过玻璃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他出生在这个城市,偶尔也会回到这里,但是基本上来说对它是陌生的,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太清楚。跟纽约那个大都会相比,这座城市有着历史的积淀,见证过人文的沧桑,只是骆翼对它的前生今世都不甚明了,他只知道透过本特利的车窗他看到了一个天空有些灰蒙蒙的城市,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有着他不能明了的味道,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这里。

      去新的学校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骆翼对此有些小小的兴奋,倒不是说他对新的生活有多大的期待,而是在家里一个人的生活实在是有些憋闷。高中自然不是大名鼎鼎的四中,倒不是说骆家的钱不能将他买进那个学校,而是骆家的骨子里有些个高傲的因子,找的学校既要有升学率又要有一定的层次。骆翼对此很不满意,从小就在这样的圈子里长大,他对他自己的同类有着一种奇怪的排斥感,只是他这个人天生喜欢埋藏自己的思想,而且有善于跟不同的人打着交道,所以他的厌恶和不满都是深深地埋在心底。

      跟着母亲去见校长是一个周五,车子缓缓地驶进校门,在林荫道上前行的时候,骆夫人突然回过头来看自己的儿子,她想说些什么却有打住了。也是,她想,其实也真没有什么可说的,让他好好学习吧,他一直都很优秀;让他跟同学好好相处吧,也从没听说他跟谁相处不来,可是她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根本就不是像他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安静而乖巧,总觉得在这平静的表面下存在着她不能理解的一些东西。最后她只是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对他笑了笑。

      校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说起话来掷地有声,有着老派知识分子的腔调,跟骆夫人商量完事情后就很和蔼的问骆翼,‘想四处去看看吗?’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正好下课了。’

      骆翼本想拒绝,可是对着校长的脸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于是就笑了笑,‘嗯,谢谢,不过我自己去就好了。’

      骆夫人带着他跟校长告了辞,出了门就说,‘那我在车里等你?’

      骆翼点点头,便撇了母亲向远处的教学楼走去。放学的时间到处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这里的管理借鉴了英国的贵族学校,就连校服也是如出一辙,暗红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衣,胸口还绣着校徽。他其实根本没有到处看看的念头,既然是学校那么到处都一样,他只想装模作样的绕一圈就离开。就在转过教学楼绕道另一边的时候他听到了钢琴的声音,他慢慢的站住,侧耳细细的聆听,在远处操场上传来的喧闹声中他的辨认出这是德彪西的钢琴曲《月光》。其实他站住并不是因为这个弹奏者有多少的高超,相反,水平也就是一般般,让他站住的原因是德彪西的曲子本来就因为飘忽,闪烁,朦胧而才富有意境,但是这个弹奏者的十指就像是砸在钢琴上一样,骆翼甚至都能想象到这个人是用何等的愤怒在弹着钢琴,于是他决定去看看这个能把《月光》弹成进行曲的愤青。

      他从侧门绕上去,顺着钢琴的声音走,顺着楼梯而上,最终停留在三楼的钢琴教室外面。透过教室半开的门看进去,骆翼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愤青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甚至连一点愤怒的感觉都没有。那是个跟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高高的个子,有些染成金色的头发,剪的碎碎的,低头弹琴的时候额发微微的落下,西装外套脱在一边,白色衬衫的袖子高高的挽起,从侧面看过去安静的根本不像能弹出这样愤怒钢琴的人。

      突然之间琴声停了,那个男生一下子抬头过来看他,骆翼看到就要掉到地平线那一边的太阳的余辉照在这个男生的脸上,突然让他有了想愉快的微笑的感觉,男孩子的额头很饱满,有一双明亮的好看的大眼睛,但是那眼神却嚣张的近乎于霸道。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了很久,男生的眼光是一种打量的态度,似乎在研究一个什么东西一般,于是一瞬间骆翼对他的好印象便灰飞烟灭,他淡淡地笑了笑,说了声“打扰”便转身要走。却冷不防的那个男生叫住他,‘唉,你,别跟人说我弹琴了!’

      骆翼有些好奇地回头,‘啊?’

      男孩子指了指靠在窗边的拖把,‘勤工俭学呢,乱弹钢琴违规。’

      骆翼看了看他,心中冷笑了一下,说道,‘没关系,我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说完转身便走。
      回到车上的时候母亲问他印象如何,他笑着回答,‘妈妈,学校呀,那里都一样,有很有趣的人,也会有很讨厌的人。’没说出来的是,真不走运还没开学就遇上个很讨厌的人。那个不知名的男孩子有着欠扁的眼神和喜欢开口骗人的鬼毛病,勤工俭学?鬼才相信这里的人需要勤工俭学,不过是想把他自己跟这里的人划清楚界限而已。他把头转向窗外,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那个家伙也不过是这校园里的一个普通人而已,谁知道还能不能见面呢?

      骆翼没有想到的是他走进高一五班的时候第一个注意到的人就是那个男生,其实他觉得很无辜,班主任带他走进来,底下黑压压的三十几个人就属那个家伙最显眼,骆翼没法解释为什么那个人最显眼,因为大家都穿着统一的校服,就算是头发的颜色不同那家伙也绝对不是唯一一个染头发的,可是他就是一眼看到了那个人。班主任程式化的介绍了他的名字,然后指着靠窗的那个位置让他坐了过去。骆翼放下书包还没坐下就看见那个男孩子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面无表情的看回去,心里想,原来昨天还不是最倒霉的。

      下课的时候就有女孩子围过来,骆翼对北京姑娘的自来熟有点意外,可是他天生是个能跟人交往的人,于是应付的游刃有余。因为这些学生也就比他早来了那么两三个月,也算得上彼此都是陌生人,所以融入这个地方也并不是很难。那一天放学的时候在楼道里遇到了那个男生,也是全班唯一一个一天都没有跟他说话的人,骆翼根本没有心思跟他寒暄,就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却一下子站到了他的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骆翼也不害怕,也回看,半晌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到。’

      男生笑了起来,‘你看到什么我都不怕,不过你干吗骗我?’

      骆翼耸了耸肩,‘那个时候我的确不是这学校的学生,我没骗你。’

      男孩子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你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呀。’然后他朝骆翼点了点头,‘我叫高翔,天高海阔的高,羽翼飞翔的翔。’说完也不等骆翼有反应就绕过骆翼走了。

      骆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还天高海阔的高,口气还不小。坐在车上离开学校的时候他看见高翔骑着车在前面,车子经过高翔身边的时候他一个本能的缩了下头,然后看了后视镜里高翔慢慢的变成很小很小的一点。

      骆翼和高翔后来就如同高一五班里别的学生一样,保持着普通的同学关系,有必要的时候就说话,没必要的时候见面也就点个头。骆翼是个很受人欢迎的家伙,而高翔就跟他正好相反了,也不是说他一定跟谁过不去,只是大家都不太能接受他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总是游离于人群之外,骆翼想其实高翔是个很奇怪的人,大家与其说是不喜欢他还不如说是怕他,若是高翔愿意跟谁做朋友那个人大概是会飞奔而去的,当然也就是因为这个认知让骆翼对高翔更加不怎么待见,觉得他就是拿腔捏调而已。骆翼后来在一次同学们的聚会上知道了高翔的身份,证实了他当时的猜想,高翔才不是什么需要勤工俭学的家伙,他也决不是真的穷到需要骑着自行车上学的地步,他的父亲正是这个国家公安部的部长,还真是可以称得上是个少爷。告诉骆翼这件事情的女生很鄙夷的说,‘你看丫装的,丫还真以为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呢,我告你骆翼,整个学校就丫不知道我们都知道,清高呗,就觉得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其实呀,要我看,丫就一自己跟自己较劲儿的猴子,还知道天天向上呢!’听了这话的骆翼心里小小的蹬了一下,那一刻他觉得也许高翔跟他其实是一种人,只不过他们选择对待自己身份的方式不同而已。可是他也就这么稍微的想了想,他知道就算是一路人他跟高翔也没可能成为朋友,互相在心底里看不起的不就是对方这种人吗?可惜的是,骆翼后来才发现自从离开了美国的土地,他对他自己生命里的每一件事情都失去了预算的能力,他的生活正在不受他控制的前行着,而导致后来一切失控的最开始就是他与高翔最终不再只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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