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时空螺旋》逃**夭

8、人性凉薄

　　一股寒气猝不及防地呛进了恒温的肺，受不住寒的嗓子开始猛劲儿咳起来，五脏六腑也紧跟着带动骨骼一齐打颤。
　　冬天？
　　此行，又将是何年何月何地何人？
　　心里正止不住慨叹，鼻腔却猛地一酸，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설아。”
　　这一声柔情暖意的轻唤，让我彻底回神。我连忙开始集中精力，打量起周边的环境来。只见自己正衣着单薄地立在一个典型北方农家小院之中，脚边的红砖小径上，还有刚被扫过积雪的淡痕。十步远的前方，坐落着一宅还算整洁但略显简陋的砖瓦平房。房子中间敞开的主门处，一位身着土灰色长衣长裤的少妇正微掩上在她身后的门，走向我。她的右臂弯处，搭了件儿白底红花的漂亮夹袄，步子细碎而仓促，与她秀美的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遥相呼应。
　　那份忧心之情，自然是对我流露的。此刻，脑中回闪过刚刚这少妇看着我呼唤出的那两个字，像是韩语的发音。
　　我正对下一步拿不定主意，可少妇已立在我面前了。她瞥了眼臂弯中的什物，和我阴晴不定的脸色，开始犹疑不决，最后递给我也不是，放在臂弯里也不是。如今人近了，我更能看清秀美的她，那眼尾处深刻的风霜之色。我见她比我还不知所措，作为人本能的对比协调，我心里自然不再慌张。因为我实在没法儿比这少妇还要惊慌失措。接着，我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悠然淡定。不止从容地接过夹袄穿上，并朝着一直在发出阵阵疑似争吵的声音之源——那十步远的砖瓦平房，走去。
　　手，刚要拉开门，里面两个争执的人恰好说到了一个名字。
　　李雪容。
　　顷刻间不断涌出的记忆告诉我，这是这副身体的本名。我知趣地停了下来，准备偷听。
　　“你弟弟终于翘辫子了！那10亩田，自然要全部分给咱们！咱家有你有我，还有等着在今年这千禧年娶媳妇儿的宝贝儿子呢！怎么能给李雪容那贱丫头分了半亩地去？”一阵中气十足的聒噪嗓音，似泼妇，让我都幻觉出了一脸被喷的口水。当然，我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随着屋里面二人的对话，进入我脑中的“李雪容”的记忆，很快便被我消化干净。
　　这位，就是这个李家的大哥之妻——李大婶了。
　　下面接话的，自然就是李家的老大——刚刚才去世的老二李军的大哥。
　　“老婆，半亩给她，我们还是赚了的！你看呀，咱已经把我这个20岁的三妹许给了刘镇长了。不能一点嫁妆都拿不出手吧。好歹一个俊丫头带着半亩地嫁过去，以后咱要是有很多事拜托镇长，也不用给太多红包，毕竟不是空手嫁的，而且谁能比得上一家人更亲？”语罢，仍不忘配上奸佞的笑声，“今晚咱就叫刘镇长来吧。这事不能拖。”
　　“哼，李驼子，若是这半亩地白搭进去，有你好看的！”
　　只听李雪容的大伯倒抽一口冷气，估计是被妻子狠掐了一把。
　　那一瞬气流的摩擦声，刺醒了我塞满愤怒的脑壳。敢情这二人是要瞒天过海，生米煮成熟饭地把我嫁做人妻？？对象还是一个45岁的已半身入土的好色老头儿？
　　我若不做点什么，就真的会被卖的！！里面的人，单独一个的年龄都是我二倍。我该如何……该如何……
　　我努力地榨取着李雪容本人的记忆，但她也同我一样，根本毫无对策！疼爱她的二哥刚刚去世，大伯大婶就立刻与她争夺田产，若有对策，她也不至于径直跑出屋子，在这天寒地冻的院落一个人自虐了。

　　这时，一直立我身旁，因语言障碍而默不作声的二嫂崔顺姬，显然也感受到了我心中的惊惧。她用手轻轻顺了顺我的发梢，又从自己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一张被胶带黏住表面的硬纸板，并递给我。从她的目光，我能感受到她的话，“或许，这个可以帮到你。”
　　我微低着头，看到纸板上面印着一行行云流水般的柳体字印。此刻，拥有全部记忆的我自然认出了它。
　　这，是李雪容最宝贝的东西。但一年前她为了跟某个人彻底作别，而将它送给了最亲近的二嫂。一，因为眼不见心不烦。二，也因为这上面的话，若二嫂真懂了，定会受益无穷。
　　“人，不可无能，不可无德。无能遭人唾弃，无德因果报应。”
　　能不能力的，没有环境逼着，谁都不会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看看谁会笑到最后。

　　回忆涌现。
　　一年前。
　　吉林大学某教室。
　　“雪容！模拟法庭这边还有很多善后工作的，会持续很晚。你还是先回宿舍吧！”孟娟对我报以歉意一笑后，又继续投身工作了。
　　旁边有学姐听到了有人叫我的名字，便四下张望，发现了欲意离去的我。
　　“学妹啊，今天正方辩护律师做的很不错！你今天难得穿一回正装，太正点了！哈哈”今晚的模拟法庭举办的很成功，心情不错的学姐还不忘调侃我一下。
　　我笑了笑道声谢，摆摆手，便背起了包，蹬着高跟走出了教室。
　　初夏的夜风是微凉的，吹得人很舒展。我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声。只见前方三米处，一个略微熟悉的颀长身影，似乎在闻声后减缓了行进的速度。
　　如一切早已安排好了一样，速度略快的我，在5秒后与之并肩。
　　本来这只是一刹那的流逝，但某人的一句话，却让这个瞬间定格。
　　“今天的表现很精彩。”
　　那，是一声醇厚的酒，口感极佳。听着的人，仿佛都可以感受到那舌在发音时灵动地微颤着，质感之极。
　　于是，就是真正地二人并肩而行了。
　　此刻，我余光的平行视线，恰好在他的肩窝凹处。夜的神秘，风的微醺，投放出橙色光晕的路灯排排站立。我们以默契的步调，踩着脚下的光斑。
　　不心动，那简直是天理难容。
　　但，对象却是一个陌生人。
　　然后，心里就开始郁结、矛盾。
　　“恩。其实作为一个未来的律师，今天的表现还是很稚嫩了。”我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带上默然的面具，保护自己最后一道防线，“您是今晚活动的邀请嘉宾？”
　　熟悉活动流程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呢？但此人的气质，不是一般大学生可以兼具的。而今晚的模拟法庭，在场的只有大学生和社会上被邀请点评的业界知名人士。
　　“也不算是嘉宾。我是王律师邀请来的。”
　　他很聪明，讲明了身份，又保留的身份。我也不好再就他的身份来询问了。只好作罢，继续沉默。心想，哪怕只有这一小段路程让人心悸，但对象是个陌生人，这也就足够了。
　　很快，我走到了宿舍楼前，这回终于寻到机会，可以面对面直视这个男人。
　　双方的视线胶着在了一点，我呼吸一滞，心里对二人未来的毫无交集而瞬间抑郁了。
　　“我到了。先生您慢走。”
　　于是，我不舍地错开视线，微微鞠躬，转身离去。
　　可是，第二天中午放学，孟娟扬了扬手中刚刚接通的电话，对我坏笑着。
　　“雪容，有人在校门口等你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