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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妇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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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凤眼黑白分明,犹如两丸黑水银嵌在两丸白水银之中,鲜活灵动。我与她对视良久,正不知如何进退,却见那女子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浅笑。
“前面可是若夕妹妹?”
我见她宫装打扮,周身有股说不出的端庄气质,众人又众星捧月般将其围在中央,想必这就是林墨涵的新婚妻子俞郡主了。金枝玉叶兼是我现如今的长嫂,我怎敢怠慢。躬身行礼,笑道:“若夕见过俞郡主。”
“妹妹身体还未复原,不必行礼。”只见她穿过众人,快步走到我身边将扶起,“你我之间乃是姑嫂之情,更是无须这等繁复礼节。以后我叫你若夕,你就直呼我娉婷或者叫我嫂嫂好了。”
转盼碧波漾,娉婷芳姿爽。罗袖锦裳红玉香。好个俏模样。娉婷,真是人如其名。我心中暗暗叫好,连连点头。这才想到刚才红袖对我说的那番话,偷眼看着这俞娉婷。可惜我从小就不是很会看人,此刻更是看不出这表情无甚变化的女子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俞娉婷察觉到我在看她,立刻笑着问道:“若夕,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被她看穿心事,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在这么一大堆人面前问她,在蜜月期被老公抛下,一人独守空房滋味如何吧。俞娉婷从小在宫中长大,是何等聪明的角色。看我面露难色,心下明白我是碍于众人不好说话。转身吩咐众人在此守候,便拉起我的手径直向前走去。我本想带上红袖,却也被她阻拦。临走之时,我担心的朝红袖看了一眼,红袖点头示意我不会有事,我也只好跟她两人在众人注视之下向湖边走去。
“你方才是不是想问我有关你哥哥的事?”笑脸未曾变化一分,却让我隐隐觉得不安。
“嫂嫂,”我本想直呼其名,但是想到在这注重长幼尊卑的时空里,还是谨慎一点好,“我……”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看着她的笑容,我想,如果我开诚布公、对她坦诚相待的话,她应该就不会为了那件事而嫉恨我吧。思虑再三,开口道:“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受伤的话,哥哥他不会那么做,嫂嫂你也就……”说到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在古时,一个女子在新婚期就被丈夫抛下,应该是奇耻大辱吧,更何况是她这样的金枝玉叶。虽说这一切不能怪我,可是始终觉得有自己的责任。听完我的这番话,俞娉婷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但很快就恢复如初:“如果你是因此感到内疚,则大可不必。这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左相公子将妹妹当作掌上明珠,爱护有加。所谓‘护幼当如林侍郎,千山万岭独身闯。药王座下诚叩首,阎罗手中把命抢。’,如若不是做好心里的准备,我又怎会踏入这林家大门?”
我听出她语意中隐含忧怨,心知不妙,忙回答:“千山万岭独身闯?我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明白嫂嫂此言何指?”
“不明白我此言何指吗?那就让为嫂来告诉你好了。”俞娉婷笑得越灿烂,我心里越摸不着底,“妹妹五岁那年,忽生一场大病,不论是宫中太医还是各地名医都束手无策。当时,坊间谣传只要能到本国与北边珞珂国交界初的药王庙去诚心祈祷,便能求得灵丹,即使是将死之人也能如枯木逢春、起死回生。你哥哥当年未满十岁,瞒着家人,一人单枪匹马,到千里之外的药王庙跪了三天三夜,求得灵药,才保下了你的性命。”
“这……”我一时语塞,这位老哥也太强了吧。不满十岁就敢这么拼命,真的是很疼自己的妹妹啊。难怪这俞娉婷说什么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哪个女子不希望丈夫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自己,可这个位置却被小姑子给占去了。要是我,早就一脚把那个男人给蹬了,见一次鄙视一次,哪里还能像她一样站在这神闲气定的说话。看我一言不发站着,俞娉婷又接过话头:“如果我说毫不介意,那是自欺欺人,妹妹你肯定也不会相信。只是我也有一个如同亲弟弟一般的人,稍微能够体会墨涵对你的关爱,心中也就宽慰几分。”
如同亲弟弟的存在,我身体里的八卦细胞开始蠢蠢欲动,忍不住放下刚才的问题,打探起来:“这如同亲弟弟一样的人,究竟是谁啊?”
“可能这么说有些大不敬,不过我真的是把圣上当作是弟弟一般。”一瞬间,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林墨涵常有的表情,是一种多过疼惜近似暧昧的神态。心里不禁一阵发毛,这里的人难道都喜欢搞这种东西,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可是总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我今早进宫觐见皇上的时候,他还向我问起妹妹的情况,甚是关心。”可能是自觉失态,俞娉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随着她继续在湖边慢行。两人沉默良久,渐渐停下脚步在湖边站定。俞娉婷抬眼定定的望向远方,神情专注,然后转过身来看着我,问道:“如若我请妹妹帮我讨得墨涵欢心,妹妹可愿意?”
听了她的话,我突然觉得有点悲哀。身处于此的女子,即使如俞娉婷这样国色天香、身份高贵的女子也要靠讨好自己的夫君才能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重视和所谓的幸福。难道我将来的命运也是如此,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找一个前程似锦却从未谋面的青年才俊嫁了,一辈子在家中相夫教子,然后垂垂老矣?心里不由的同情起她来,连忙答道:“嫂嫂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
“那好,妹妹可否与我击掌为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只好顺着她,乖乖的伸出手掌,俞娉婷握着我的手,说了声:“多谢妹妹成全。”然后露出了一个很诡异的笑容。我心想不对,正准备抽出手来,就看到身前的女子自己倒向湖中。我一时慌张,急忙大声呼救,刚才停在后面的一大群人立刻围了上来。无奈,这些古代女子全都不会水,我也是从现代跑来的旱鸭子一只,都只能站在岸上干着急。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见有人抱着俞娉婷从前面不远的湖边上岸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我那个老哥林墨涵。我带着众人跑过去,正巧遇上了从另一头赶来的林琛。他一见我,脸色一沉,厉声喝道:“若夕,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失望?这什么跟什么嘛,人刚救上来,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这老头就在这乱发脾气,简直是脑袋进水。我懒得理他,正准备蹲下身去看看俞娉婷的情况,却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爹、墨涵,你们不要怪若夕。若夕没有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的。”
天啊,我现在才明白我中了眼前这个女人的道。她刚才神情专注的看着的远方就是那个湖边小亭,一定是知道林琛和林墨涵可以看到我们俩在水边的情景才让我把手给她。现在又在这里说什么不是我是她自己不小心,表面上是替我辩解,实际上就是昭告天下推她下水的人是我。好家伙,踩我一脚的同时还要凸显出自己的心地善良。什么名门闺秀,面慈心善,我算是彻彻底底的看走眼了。一时气结,无言以对,却被众人当作是死不悔改。林琛更是气的浑身发抖,吼道:“娉婷,你不用为这个不成器的丫头说话。若夕,你给我回房去。三日之内,不得出房门半步,好好的给我闭门思过。”
我见老头如此不明事理、莫名其妙,心下火冒三丈,正准备扭头就走。却看见林墨涵抱着俞娉婷一句话也没说就走开了,心里一凉。我从小就皮,不怕别人打我骂我,就怕这种冷战策略。虽然林墨涵不是我真正的哥哥,可是这段时间他对我照顾有加,我早已把他当作自己在这个时空的依靠,当作自己的哥哥。此时,他却一言不发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突然觉得很委屈,只好定定的站在那看着一群人离去。
回到房间坐了半晌,心里不爽到了极点。从小到大,没有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耍过。本小姐生下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玩的,哼,好啊,既然你有这个兴致,那么本小姐就奉陪到底,谁怕谁啊。我一屁股坐定,开动脑筋想要找出一条以牙还牙的策略。可是始终不得良计,唉,谁让我以前有什么问题都是交给那几个家伙去解决,搞得现在这种窘境。不禁感叹起自己的善良。唉,要是我的小本本也穿越过来就好了,随便google、baidu一下,估计各种诡计能让我挑花眼。突然有回想其林墨涵刚才的表现,所有想要报复的念头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比起报复那个女人,我更想让我的哥哥了解真相,希望他能相信我。正想着,看到红袖端着一些吃的走进房来。
“小姐……”红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你是不是也认为是我推她下水的?”我直勾勾的盯着她,这丫头向来对我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算是我在这个时空唯一的知心好友了。
“红袖相信小姐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她看着我的眼神很真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能找到有这样一个人相信自己,我感慨的望向窗外,天空明朗,可惜我的未来似乎却不甚明朗。
接下来的三天里,我一直都乖乖的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当初因为为了方便养病而搬到一楼的床也搬回了二楼。我第一步踏上这楼板就惊住了,雕花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乐器,古琴、琵琶、萧、笛、箜篌,应有尽有。最让我爱不释手的就是摆在靠近阳台处的那架紫檀木的筝了,做工精细,音色动人。正巧,平日里一直在屋里进进出出,让我不堪其扰的下人们这两天都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估计都是跑去服侍那受了惊的俞郡主去了,我反而乐得清净。虽然我自从小学四年级之后就没参加过古筝的考级,不过,有小狐狸那么一个大演奏家坐镇,我的古筝弹得还是很上的了台面的。再加上咱的小嗓子还不错,偶尔来上一段自弹自唱,把红袖听得一愣一愣的,于是就老是央我为她唱上一曲。
在禁足令的第三天,我正在乖乖的给红袖表演以换的这丫头亲手做的美味甜点,眼角余光瞥到院外墙角有一个白衣男子。虽然他低着头看不清面目,不过以我的经验判断,此人必是帅哥无疑。所以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希望他能抬起头,让我“一睹芳容”。仿佛听到我内心的愿望,那男子缓缓的抬起头来。在接触到他眼神的一刹那,我感觉周身像掉入了冰窟一样,寒彻肌骨。那眼睛,就像两潭幽幽的湖水,清澈见底却深不可测。他,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