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冬至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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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月生一气，阳景极南端。
每年冬季都有这么一天，太阳行到极南，降至最低高度，令其光芒直射南回归线，使一年之中白昼时间达到最短，此后，随着“数九”寒天的到来，太阳高度将逐渐回升，白昼逐日增长，天道往复进入新的循环。
每到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更易新衣，置办饮食，享祀先祖，以庆往来。
在诸如《后汉书礼仪》等古代典籍中则更有记载：“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
这是自古以来就被人们所重视的一天，也是数千年来都为人们所庆贺的一天。
然而街道派出所却没有因为这个特别的节气而轻松一些，依然是人潮如织，一派繁忙景象。
“警察同志，我要报案！”
“好的，您别急，先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吧。”
“小灵儿，彭哥那边在叫增援了，你去看一下，在xx娱乐街。”
“好嘞，这就去！”
“xx大道报警称有人打架斗殴，小灵儿，和你师兄看看去。”
“马上出发！”
繁华与危险一向同进同出，越是热闹的时刻，往往越是隐藏着危险，这样热情高涨的特别之日，安全便是更需要关注的对象。
整整一上午，婉灵都忙得脚不沾地，墙上的时钟慢慢悠悠走过好几圈，才终于换得了一点存在感。
婉灵看着它，心中有些纠结，虽然饿到麻木的胃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到底还是需要摄入些许能量的，只是这个时间……
食堂是肯定没饭了，要不点外卖好了？
就在婉灵犹豫不决的时候，办公区口却忽然传来同事的叫声：
“婉灵，有人找。”
婉灵被这一声高呼叫得瞬间回了神，尚且还有些懵懂茫然的大脑下意识以为又有群众前来报案，应了一声便匆匆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瞟到了同事满是揶揄的眼神。
“？”
婉灵被这目光看得一头雾水，但手底下的动作却一点没耽误，一边愣着神，一边不明所以地拉开了门。
办公区外那向来安静的走廊中站着一个人，那人左手插兜，右手拎着一只保温盒，正半倚着墙壁发呆，却在听到开门声迅速抬起头来。
年轻的男子面容俊朗，半长的刘海自然垂落，鬓角的发丝轻轻摆动，像是一尾在清澈湖水中缓缓游动的鱼，一双桃花眼似是满含笑意，正款款望向一脸惊讶的婉灵。
“张良？”
“在忙吗？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没有。”婉灵笑着摆摆手，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你怎么来了？”
张良闻言，眼中笑意不减，抬起手里提着的保温盒晃了晃：“给你送点好吃的。”
“这也太贴心了吧！”
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保温餐盒，婉灵觉得自己现在就像看见生肉的饿狼，如果光线再暗点，或许还能看见自己眼睛里放出的绿光也说不定。
张良看见婉灵这反应心中便已然有了答案，但还是摸了摸婉灵头顶柔软的发丝，笑眯眯地问：
“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那指定的，我能饿着自己吗？”
“咕~”
话音未落，婉灵的肚子已然率先做出了抗议，用实际行动对张良的问题做出了最诚实地做出了回应。
“……”
略微尴尬地挪开眼，婉灵挠了挠脸颊，有些手足无措。
张良自是看出了婉灵的窘迫，张了张嘴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婉灵一直低着头似乎不欲多言的模样，也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改成几句简单的叮嘱，草草说完便告辞了。
看着张良离开的背影，婉灵心中的情绪越发复杂。
其实她隐约觉得，张良对她似乎和对别人有些不太一样，只是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错觉。
若是假的，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真的……
婉灵垂下眸，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保温盒。
……那就有点麻烦了。
罢了。
摇摇头，婉灵将这无关紧要想法甩出脑海。
当事人都没表态呢，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扰，说不定根本就是自己想多了，人家确实只是把她当朋友而已呢。
调整好心态的婉灵也不再胡思乱想，乐呵呵地抱着新收到的饭盒转身回到了办公区，推门进去的时候目光正巧撞上先前打趣她的同事，后者眼尖地看到她怀里多出来的保温盒，不由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呦，小灵儿，刚才那是谁啊？”
“嗯？朋友。”
“哦——”同事点点头，换上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拖长了尾音怪腔怪调地重复道，“朋友~”
婉灵被对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这家伙明显是误会了什么，可偏偏自己又不占优势，开口辩解，反而有股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最后只得摇摇头，索性闭嘴。
刚刚回到办公桌前，便听门口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身旁气流涌动，眨眼间隔壁工位的主人就已然落座。
“师兄忙完了？”
侧过脑袋，婉灵看着身旁那面容坚毅、正在摄入水分的男子，笑嘻嘻地问。
婉灵的师兄叫盖聂，是比婉灵大一届的警校学长，说来两人也是有缘，从同一所学校毕业后又被分到了同一片辖区，关系也是从同窗好友变成了并肩作战的同伴。
“嗯。”
“真辛苦~”
婉灵笑得更加灿烂，又继续问道：
“吃过了吗？”
她指了指桌上刚刚打开的餐盒，那食盒层层叠叠有好几层，一一摆开之后丰盛得惊人，如玉般的水饺热气蒸腾，袅袅晕开一层薄纱，色香俱全的饭菜泛着油光，在自然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美味，令人食指大动。
“要不要一起？”
盖聂的目光在婉灵和美食间来回流转几番，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这一顿饭难得没被突然冒出来的案子打断，倒是让两人安静且迅速地美美享受了一番。
“呐，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哦。”
将最后一只白白胖胖的饺子夹给盖聂，趁着后者投来的疑惑眼神，婉灵忽然仰起下巴一本正经地吐出这么一句谚语来。
“……”
结果就是，在对方那内容复杂的目光和丰富多彩的神色中，婉灵抿着唇，险些给自己憋出内伤。
短暂的温馨过后，又是高强度的工作，等婉灵再次从成堆的事务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唔……”
伸了个懒腰舒展经络，又捏捏眉心缓解疲劳，婉灵看看窗外沉下去的天色，低头翻了翻手里的资料，迅速做出了早点休息的决定。
整理工作台是婉灵每天下班前必须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保持整洁，更重要的是防止文件档案的丢失或泄露，上至官方红头文件，下至邻里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笔录，都是不能轻易为人所见的。
不过这种事情对于婉灵而言，早已是轻车驾熟的存在，几分钟后，原本凌乱不堪的桌面便焕然一新，整洁如初。
然而收拾好工作环境的婉灵却没有马上离开，反而精神一松，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她打开抽屉，从最深处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被报纸层层包裹着的物件，最外面的一层已有微微破损，但内里却依然保存完好，看得出保管人之用心。
婉灵很有耐心地将其拆开，动作虔诚而郑重，似是在完成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
慢慢地，藏在纸张下面的物件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那是一个样式简单的相框，木制的纹理蜿蜒，衬得相片里的笑容越发灿烂，婉灵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人，眸中尽是缱绻多情，写满相思爱恋。
也许，只有在此时此刻，她才能做回真正的婉灵。
夜晚的公墓空旷寂寥，大大小小的墓碑沿着山坡密密排列，无端生出一种肃穆苍凉之感。
婉灵提着两瓶白酒，穿过精心修剪过的绿化带，路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石碑，最后停在了一方小小的墓地前。
墓碑遗照上的少年郎身着警服，满面春风，一双眼中尽是盎然笑意，仿佛带着令人愉悦的温度，即使是在这寒冬的夜里，也丝毫不曾减弱。
婉灵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照片，眼前却先模糊了起来。
背靠着墓碑坐下来，大理石的凉意瞬间透过厚厚的衣物传递到皮肤上，婉灵却一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打开了一瓶白酒，又拿出两只酒杯相继斟满，将其中一杯淋在碑前的台阶上，自己举起另外一杯一饮而尽。
冬至寒冷的夜色中，婉灵就这样独自坐在墓碑旁，一杯又一杯地饮着。
她的酒量向来不算太弱，但这样不加节制的放纵，后果还是有些不堪设想。
也不知是酒精起了作用，还是泪水糊了眼眶，婉灵看着山下的繁华都市，只觉得那万家灯火在一点点变大，最后竟然隐隐连成一片光海。
“当初是你说的，任务完成就回来娶我。”
“这么多年了，墨鸦，你怎么还不来啊？”
抽抽鼻子，婉灵不由地哽咽起来，目光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虚空，似乎见到了那个已经消失在人海的少年。
“你食言了……”
眼泪终于滴落下来，婉灵微侧过身，将脸贴在墓碑上，没有想象中的冰冷，相反，却有暖人的温度。
——就像是记忆中的胸膛。
有浅浅的热流扩散四肢百骸，婉灵在一片模糊中，恍然想起方才路过夜市时，被招揽客人的小摊贩拉着玩的推测运势的小游戏，拉杆复位后，那张被她抽到的小纸条上只写了一行字——
[今日冬至，宜嫁娶。]
泪眼朦胧中，沉浸在回忆中的婉灵看着被自己半倚着的石碑，忽地咧开嘴扯出一个笑，指尖缓缓划过光滑的碑面，像是抚摸着心上人的脸庞。
她的爱情埋在这里，她的爱人睡在这里，她的记忆停在这里。
卸下了全身的力气，婉灵靠坐在墓碑旁边，在如泣如诉的风鸣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骗子……”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冬至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