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月初升林影长》樱桃一只渣

9、大雁南飞（下）

　　我独自一人在黄沙之中，看着知君离我而去，看着她独自远嫁，眼泪就莫名坠落，在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就这样乘风而去。从此，没有音讯，从此，消失在我的生命之中。
　　长驭把沉睡的我紧紧抱住，哭着说：“知君姐走了，姐，知君姐走了。”我顿时惊醒，松开长驭，跑到庭院里去，聘礼早已不见了踪迹。我脑中一阵轰鸣，扶着墙跌坐在地。又极快的爬起来，跑到付府里去。入目，只有靖君落寞地缩在墙角里。
　　我慢慢踱了过去，“靖君，知君是走了吗？”靖君微微点头，手里握着知君的平安锁，不说话，不抬头。我再次无力的摔到地上。知君走了，她为了让我留下，已经走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陪我，却不安慰我，她一直笑着看我，却不肯告诉我，她已经做好了绝决定却怕我不同意，她要守住我的幸福，所以，代替我，独自远去。
　　知君，到底要我如何报答你？我何德何能承你这份大恩！
　　我握住靖君的手，对他说：“靖君…都怪我…”靖君只是摇头，“不是，长月，知君走之前说过，是她自己的意思，她愿意嫁给王子。”自己愿意？知君如何会愿意？我不相信，不会相信。“长月，知君希望你留下。”我点头，独自走出了付府。
　　回了家，长驭
　　回了家，长驭再次把我紧紧抱住，“姐，你不用离开了，你终于不用离开我了。”我拍了拍他的背，“这些都是知君换来的。”长驭轻声说：“来不及和知君姐告别，她就匆匆而去。姐，你要完成知君姐的心愿，好好活下去。”我点了点头，“我不能让知君再为我忧心，放心吧，长驭，没有什么能把我击垮了。”
　　我已经从绝望中站起来，因为知君的恩情，我又可以回到我无法割舍的生活之中。
　　深秋了，大雁鸣叫，我在心中呼唤知君。
　　谢谢你，重新救活了我。
　　长驭松开我，匆匆说：“你回来的路上，姐夫府上的家仆来了一趟。”
　　我急忙问：：“有什么消息。”
　　长驭回我：“今天早上，姐夫醒了。”
　　我本能得往府外跑。我差点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出行从来只靠跑的。
　　等我刚跑到那条青石苍路上，对面的人一身朴素的青衣，端端立在风景之中。我看见他在风景之中朝着我微微一笑。
　　我朝他跑过去，他就静静张开怀抱等着我。终于发现了，我像只蝴蝶一样扑了过去，扑进他的怀抱。我已经不能承受他在我面前倒下，那种天塌了的感觉再也不想再试一次了。
　　我紧紧抱着他，不敢松开，怕真的是梦。松开了，他就消失了。“还好，你没离开。”他轻轻拍我的背，“我醒来的太晚，让你独自承受了那么多。”我摇头，“我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你能醒来就是最好。”“林阙，我不想再看见你在我面前倒下，太害怕了。”“好，我答应你。”“那你能答应我吗？”他看着我那双肿起的眼睛，“真的，不要再哭了，你的眼泪快把我淹死了。”我气愤的得捶了他一拳，只看见他面色略显苍白，“不好，骨头被你捶断了。”
　　骗子，我心中了然他伤势未愈但也没夸张到这种程度。
　　“哪根骨头断了？”我挑眉看他，“这里。”他指着心脏。我笑着拍了他心脏一掌，“现在我用神功把你的骨头安好了。”他顺势牵我入怀，凉凉的唇毫无预兆印在我唇上，久违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换来的是大劫过后的欢欣，他松开我，说：“本来碎了，后来被你一块块补好了。”我怔怔地看着他。
　　然后，向后退了一步，“我是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给骗了的。”他有些无语的看着我，“花言巧语？”我越来越往后退，而后直接走掉。他嘁了一声，“长月。”我没理，“喂，长月。”我听见他语气中掺着无奈，“喂，顾长月。”我回头，“知道啦，还不快送我回家。”他闻言笑道：“服了你，行吧。”
　　夕阳下，我与他并行，大概是我指着落日对他说：“知君离开了，用自己把我留下来。”他说：“谢谢她了，让你留在我身旁。”
　　我低声笑了笑，“所以，你要让我变得幸福。我不能辜负了知君的好意。”他略一思索，“那你就告诉我，你要什么样的幸福。”我说：“我希望我心中的人能站在足够安全的高度为我把月亮摘下来。白天用来装饰床头，晚上用来照明。我还希望，我心中的人能每天想着我念着我。我希望他能够好好的，无伤无病。”他回我：“要求真多。”
　　我撇嘴，“我还没说让你把南海的龙角，东海的青鸟，天上的白云，地底的宝石给我带来呢。”他笑道：“你真想要？”我停在原地，“我忘了一件东西。”他问：“什么东西？”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你这不听话的小仙童到底把本仙君的长生不老的药藏到哪里去了？”他有模有样地答我：“回仙君，那药就在我手上。”说罢，他将手举得高高的。我将脚一跺，指着他说：“你这坏家伙，本仙君不开心了。”于是，他将手按在我头上，挑眉看我，“仙君施个法遁地，我就饶了你。”不好，忘了到底谁更会耍赖皮了。
　　关于我要什么样的幸福。我想，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大概明白了，只要他在我身边，就是幸福了。

　　三个月后，又是一场大雪。如同，我与他重逢前的那一场大雪，掩去了一年的形形色色的快乐或悲伤的事，掩去了所有记忆深刻的事，用一片不可违逆的宁静书写了最后一篇乐章。
　　靖君因为知君离开的事越来越埋头于军务，在匆匆忙忙的公事中麻痹自己。值得一说的长驭那个坏小子，自从我的事深深的刺激到他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应该长大了，我很欣慰看到这样的成果。
　　除了知君，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说到知君，她远嫁之后，一直有托来朝的商队递信回来。听她信中的话，不难看出她对故土的思念以及希望我在家人身旁过得开心。
　　我很感谢她，也很想念她。我希望她在另一边的天空下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总之，之前的我如同做了一场噩梦，梦到了尽头依旧是我最熟悉的温暖。
　　大雪又下了一场，我和林阙相约去了一趟善德寺。老住持像预见了我们会来一样，早早大开山门，摆上几杯清茶。我捧着茶小呷一口，问道：“住持会经常想起知君吗？”住持含笑摇头，“缘份将她推向远方，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祝福。”我点头心中却觉得住持总是高深莫测得让人感到崇敬，林阙也小饮一口茶，赞叹道：“你焙的茶不错，明年我来取一些回去。”我惊讶于林阙熟稔的口气，看向住持，见后者摇头，“施主总是狮子大开口，这样不好。”林阙笑道：“江淮的医术有名，焙茶的技术也不错，年轻的时候更是英姿勃发……”主持连忙打住，“茶多送你没关系，只是这些俗事可别提了。”主持也有弱点？我有些惊讶。
　　回去的时候，林阙向我透露，住持与他早早结识，已经是忘年之交了。不过林阙这家伙仗着自己掌握主持的痛点三番五次提要求，我掀眉看他，“你真的想要茶？”林阙淡淡回我：“不是，只是觉得江淮虽然遁入空门心中却还是对旧事耿耿于怀，我是为了告诉他，让他真正认识自己的内心。”我了然点点头。
　　沿途我突然提出去以原先的树林看看，林阙颇有些讶异看我：“为什么突然想去看看。”我羞愧一笑，“冬天没有蛇嘛。”他却鄙夷的看我，“胆小鬼，不是有我嘛。”我捶他一拳，“有你我也怕。”他轻笑说，“那好，我们去看看。”
　　我早就想去看看，但碍于其他事，一直没来。现在想想，当初没来真是……太！对！了！
　　我们傻兮兮的没带随从去度两人世界。想好了这一切，却万万没想到一件事。
　　林阙没有想到我是路痴，我也没想到林阙竟然…..
　　.也是个路痴。
　　我们本来愉快的心情瞬间灰暗，最后还随随从在雪堆里发现两只冻成冰块的傻子。
　　从德善寺回来，林阙便立即接到了圣上的旨意，虽说是轻松差事，但也是要和我分离整整一个月，就是说除夕之夜他能不能还是个问题。虽说他答应我除夕之夜一定回来，我还是只能勉强接受。
　　我除了经常去靖君府里开导开导靖君，剩下的时间就是与林影在一起瞎混。
　　林影比我还小一岁，和他交谈很容易发现他是个简单却有些小忧郁的人。
　　我只是对林影和林阙之间的关系很是纠结。从表面上看，林阙与林影站在同一阵营，虽然是同父异母，却关系亲近。可是从我看来，林影基本上是不参与林阙的任何事。几乎像一个活在边缘的人。
　　飞檐落雪，我心中欢欣，似乎与林阙在一起有一年了。林影依旧是有些沉默，我开口问他：“你和林阙为什么距离越来越远了？”我道出心中疑问，语气装作不经意问的一样，我不想把直白的问题摆在他面前。林影少年的脸庞上露出鲜有的忧伤的笑容，“因为我是……背叛过哥哥的人。”我伸手接雪的动作瞬间僵住。其实，我是知道的。那次林阙陷入困境却没有等到林影的到来，是林影故意为之。
　　我凉凉的笑了笑，背对着他说：“小影你，是想要你哥哥死在你面前吗？”我问的太过露骨，林影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不让他死，可是也不想让他活着。”赤裸裸的话刺得我心里一痛。
　　“林影，你是恨他吗？”林影回我：“不恨，甚至我很感谢哥哥。”我蹙眉，“那你为什么不想让他活着？”林影走到我面前指着皇宫，淡淡地说：“我想成为那里的主人，哥哥，很碍眼。”我无声而笑，皇位？原来林影想要的是皇位，可是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这样的野心收敛不好，反而会伤到自己。
　　一个少年的野心，我可以不同意，但不可敢轻视。我问他：“你不怕我告诉别人吗？”林影露出如同林阙一般的温暖的笑容，眼底是我捉摸不透的神情，“顾姐姐也不希望我死在你面前对吗？”我浑身一颤如鲠在喉。
　　林影直视着我，“哥哥知道我的野心，他一丝一毫全都知道。可是，他像你一样，他像你一样优柔寡断。他没有动我是他最大的错误。”我不敢相信我面前的人是那个沉默的林影。或许，我看不懂的是皇位对皇子的诱惑，权力对于林影的吸引。
　　“高处不胜寒的体会，你又能明白几分？”我笑着看他，把他当成孩子一样。林影亦笑了笑，“顾姐姐是觉得我是个孩子吗？”我摇头叹道：“不管你是不是孩子，你都会输的。等到林阙回来，他和太子的一战也就开始了。有了制胜的机会，太子会输的一败涂地。”林影笑容不减，“哥哥还没有赢，没到最后。”我劝她：“以后……他也不会杀你，林影，放弃吧。”林影摇头，向后退了几步，“我不会输。”说罢，转身走入漫天大雪之中。
　　我不懂林影心中的胆怯， 更不懂他对权利的执着。或许，我唯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他故意疏离一切，他让自己的心一寸寸冰冻起来，拒绝任何人轻易碰触。他要让自己变得没有软助。
　　他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不够绝情不够理智，其实，他是个脆弱的人，相对周围一切施以流连的目光，可是对权利的执着逼着他将目光全部投向皇位，因为在他心里，那里才是属于他真正足够冰冷的地方。
　　我只能摇头，我希望林影放弃，想让他变成正常的少年。皇位，真的不是什么容易得到的东西，起码我对那个位子只是旁观。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林阙不要到那个位子上去。可是，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必须登上去，因为太子.圣上大臣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他 ，他如果上不去，就只能无限的坠落。
　　我担心他的安危，担心他身处荆棘之中。可是，他用全身心让我安心。
　　我希望我再忍他身旁安心下去。

　　除夕之夜，我没有去水月台，而是到了林阙府上，小别归来，自然要好好聚一聚。
　　我与他在红梅树下谈到了林影，林阙只是笑了笑，“他有他的野心，我也我不得不争的理由。生死由命，发生了什么事都怨不得任何人，这就是如今的我与他的关系。”我点了点头，也许这样是最好的方式。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两枚小小的珠子，在夜里发出柔和的谈谈的紫光。我惊讶了一声:“好漂亮。真要夺过，他一把收了起来，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这是南海的紫珠，我收回来的时候就有两颗，仙人告诉我，当两个想爱的人，同时想着对方的时候，紫珠就会发出白光，像月亮一样。”我嗤笑。“喂，林阙，你什么时候学会和长驭一样神神叨叨了。”他立即交个我其中一颗，另一颗被他握在手中。我不经意间一憋。手中的紫珠缓缓散发乳白色的光芒，真的像月亮一样，不过是奇物，这家伙非要编的有模有样。 “怎么样？折服了吧。”他挑眉炫耀道:“想送定情信物就直说，编什么神话呀。”我收了紫珠，揶揄他。“还没本仙君的长生不老药有用。”他笑道:“傻子，别想着你的长生不老药了。”我撇眉盯着他。“本来就是 。”
　　他便无语地拍我的肩膀。“长月，真是傻得可爱。”我气的捶他一拳。“说什么呢？”他笑弯了眼睛，那张清秀的容颜愈发好看，这家伙有时也傻，可是就算傻，也傻得好看。
　　夜深了，他搂着我轻声说:“我打算主动出击，不能让太子在伤害你。”这一天，如我预料的如期而至，我点了点头。“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太子不是轻易能扳倒的人物。”他沉声应下。
　　现在就是真正的反击开始，希望一切如我预料的一样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