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郁*德

37、第三十七章

　　“参见娘娘。”

　　秋燕阁门口站岗的仍然是上次的那两个侍卫，见了颜冰雪，连忙行礼。

　　“太子殿下在么？”颜冰雪温婉一笑，问道。

　　“殿下的行踪并非卑职等可以过问的，请娘娘恕罪。”两人让开身子，“娘娘请。”

　　颜冰雪有些迟疑。

　　“殿下吩咐过，娘娘以后来这秋燕阁，都不须禀报的。”那两个侍卫显然明白颜冰雪为何迟疑。

　　“有劳了。”

　　既然如此，颜冰雪也就不再客气，带着锦凤进了秋燕阁。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见那两名侍卫又站回了原地，身体笔直，目不斜视，他的目光立刻变得幽深起来。

　　锦凤顺着颜冰雪的目光看去，表情也出现了一丝恍然，显然已经明白颜冰雪深思的原因。两次来秋燕阁碰到的都是同一组侍卫，如果不是刻意安排，便是秋燕阁没有多余的侍卫，但端昭身为天顺的太子，就算再不怎么受宠，也绝没有人敢怠慢他，秋燕阁没有多余的侍卫，自然是因为端昭不想要那么多人，而能留在秋燕阁中的自然也都是端昭信得过的人，况且这两个侍卫一眼看上去，便和宫里那些仰仗着祖上余荫，混进宫来捞个饭碗的的士族子弟完全不一样，若仅仅只是侍卫，也未免太可惜了些。

　　秋燕阁依然是上次见到的那样寂静，天气渐冷，高大的梧桐叶子也渐渐黄了，不时的有两三片打着旋儿落到地上。一阵风吹过来，颜冰雪微微地瑟缩了一下，连忙扯了扯身上的披肩，早就听说上京的冬天酷寒难耐，虽说只是秋天，却已经明显地感受到了冬天的气息。

　　而这样幽静的地方，不像是一国太子的华贵府坻，倒像是一个隐士的清幽居所。孔子曾经说过：听其言，观其行，知其性。若不是自己窥破了端昭的心思，或许也会和别人一样，认为他真是那么一个与世无争的人。

　　颜冰雪进了大厅，并没有看到端昭，只有一个宫女手持抹布，正擦拭着桌椅，见了颜冰雪，连忙跪下，“奴婢给太子妃殿下请安。”

　　颜冰雪奇道:“你认识本宫？”上次他来的时候，可没有见到过什么人。

　　“娘娘和殿下大喜的时候，奴婢和几个姐妹到仪凤殿观过礼，所以认得娘娘。”那宫女恭敬地回答。

　　颜冰雪只是笑笑。当日他盖着盖头，又有几人能看到他的样子？况且她今日来，只带了锦凤，并无鸾驾仪仗，这宫女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是太子妃？

　　“娘娘是来见太子殿下的么？”那宫女不待颜冰雪问，便主动道：“可不巧了，皇上一大早便召了太子殿下议事，还不曾回来。”

　　“是为了犬藜夷族入境劫掠一事么？”颜冰雪问。

　　原来天顺和中国古代一样，也有类似过年的习俗，而每年的这个时侯，那些西南的夷族便越过边界大肆抢掠，以备冬粮。这块大陆上只有天顺一个王朝，除了周边一些夷族和海外贼寇，基本没有大型战争，只是每年边境受扰，烦不胜烦，每年为此所花费的人力物力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夷族善骑，总是分成数人小队，风一般来又风一般去，大规模的军队根本无法围剿，以至于这些年来，只能防御，却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这是所有天顺子民都知道的事实，倒也并不忌讳，上至王侯将相，下至村妇走卒也从不讳言。

　　“想必是的。”那宫女一脸无奈，颇有些担忧地道：“想必今年也会损失不少。”

　　“这些家国大家自有皇上和殿下操劳，你我内宫之人也忧虑不来。”颜冰雪心有他虑，随口说道。
　　那宫女微微一愣，连忙道：“娘娘说得的。”

　　“可知殿下何时回来？”

　　“奴婢不知。”

　　颜冰雪踌躇一下，虽想等等看，但又恐端昭今日未必会回秋燕阁，若是痴等，徒然惹人笑话，便道：“既然殿下不在，本宫明日再来。”

　　身后有一人答话道：“冰雪找本宫有事？”

　　“给太子殿下请安。”锦凤蹲了下去。

　　颜冰雪回过头去，却见端昭引了一人刚刚进来。

　　那人神明俊朗，凤表龙姿，眼底一片恢宏气度，竟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郑王端康。

　　端昭看见颜冰雪在此，自然是有些意外的，却立刻赶紧两步上来，扶住他的胳膊，温柔地道：“怎么来了，这几日风大，你身子本就不好，可别着凉了才好。”

　　“劳殿下挂念，冰雪这几日觉得好多了。”颜冰雪伸手扶住端昭的手臂，低垂着眉眼，转眸间，流露出淡淡的柔情和羞涩，竟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端昭愣了愣，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底也闪过一丝尴尬，不过他立刻握住了颜冰雪的手，表现出恰如其份的亲密。

　　“这便是皇嫂么，臣弟早闻大名，一直遗憾无缘得见，不料今日竟得偿夙愿。”一旁的端康倒也主动，立刻抢过了话题，“给皇嫂见礼了。”

　　“郑王殿下太客气了，是冰雪失礼了。”颜冰雪转过头，看向端康，温婉一笑，微微欠了身，回了一礼，暗自庆幸身为太子妃，除了朝见天子、皇太后及皇后行跪拜之礼，便是面见太子也只需微微欠身，若要他学那些普通女子一样行蹲礼，怕是要让他尴尬万分了。

　　“皇兄真是好福气，才有皇嫂这样的女子为伴，臣弟真是羡慕不已。”端康这话虽然是对端昭说的，目光却一直在颜冰雪身上打量，似乎并不知道避讳，但他的目光虽然大胆，却并不让人觉得淫邪，反而让人觉得坦坦荡荡。

　　“能娶到冰雪，的确是为兄的福气。”端昭微微一笑，显得颇为温雅。

　　“殿下和郑王既然有事相商，冰雪不便打扰，这就告退了。”颜冰雪有些失望，看来今日又要错过去了。

　　这边，端康却伸手一拦，对端昭道：“早闻皇嫂多智，父皇交待的任务你我正在发愁，何不让皇嫂听听，给些意见？”

　　颜冰雪稍稍有些诧异，倒不曾想这端康竟如此大胆，不由朝端昭望去，这到底是因为端康太不把端昭这个太子放在眼里，还是因为实际上两人私交甚好，才无所故忌？

　　不过，颜冰雪望向端昭的疑惑神情落到端康眼里，却反而教他好生捉摸。他看了看端昭，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阴沉，却又转瞬不见。

　　“这……”端康略略迟疑。

　　“冰雪乃一介女流，又是后宫之人，见识浅薄，粗俗鄙陋，除了知道伺侯太后、皇上、皇后娘娘以及太子殿下，其它的可就一概不知了，至于郑王殿下所说的给予意见什么的，徒教冰雪惶恐，可千万别再提了。”

　　“皇嫂这话可说得不对了，想当年嘉德皇后与天顺帝共掌天下，指点江山，是何等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皇嫂身为嘉德皇后后裔，乃当今天下之奇女子，可别学那世俗女子，埋没在这后宫之中。”端康目光沉稳，脸色自然而不做作，竟是十分诚恳。

　　这样的人，难怪能被朝中诸多大臣拥护。颜冰雪看向端康，心下不由一叹，虽然知道此人未必真的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诚恳和坦荡，但这人恢宏的气度和毫不显得做作的神态却实在让人心服。

　　“皇兄，可不是臣弟僭越，像皇嫂这样的奇女子，固然值得皇兄挚情深藏，可皇兄也不能太自私，埋没了她的才华。”端康看向端昭的目光自不如对待颜冰雪的那样庄重，带了七分和善，七分调侃，便是有些责备的言辞，却被他婉转化去，只教人舒贴万分。

　　“皇弟说笑了。”端昭只有尴尬的份了，只不过端康既然说了，他自然也不便驳斥，况且……他看向一脸柔顺站在一旁的颜冰雪，心道：此人既然自荐为本宫谋划，总要显出些本事来才行。他放柔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柔情蜜意的执起颜冰雪的手，“皇弟既然说了，还望冰雪不要推却才好，本宫也希望冰雪能助本宫一臂之力，你也知道，那些政务实在让本宫头疼，虽想撒手不管，却因身在其位，实在无奈罢了。”

　　“殿下过谦了，您和郑王殿下都是盛世英才、国之肱骨，冰雪所知，不过是萤火之光，怎敢在殿下和郑王面前卖弄，只是殿下和郑王所谈之事，不足与外人道也，冰雪不才，虽不能给殿下和郑王帮衬，但做些煮茶磨墨的小事，倒还能胜任。”

　　“既如此，我们到书房去吧。”端康顿了顿，略略转头，道：“敬诗，端些茶点到书房。”

　　身后有人答道：“是。”

　　颜冰雪一惊，转过头去，却是那本来擦拭桌椅的侍女。这侍女竟还在这大厅中，明明是这样一个给人印像深刻的人，方才他竟丝毫不记得她的存在。况且端昭这样自然的喊她的名字，想必对她十分熟谂。这诺大的飞燕阁，即使是端昭安排的都是自己的亲信，但这些做粗活的侍女太监们，平日里接触不到核心的秘密，又都是些不识字的，倒也不怕他们有什么贰心，他实在没有必要个个记得名字。况且像这样胆大的粗使侍女，主人们谈话，不知道退下，反而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也着实很不寻常。

　　想起方才与之的对话，颜冰雪淡淡地笑了。在这内宫之中，等级之份是非常森严的，对于宫人的管理也极为严苛，每年因为摔破了碗，打翻了茶盏或者说错了话的宫人，被处置的不知凡凡，所以一般宫人侍伺皇室中人，无一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像这样不但敢直视他，而且还能发表自己意见的侍女，本就不寻常，只不过他习惯了现代社会人人平等的观念，所以才忽略了这侍女的异常之处，而端昭之所以记得她的名字，自然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亲善得能记住每个侍女的名字。

　　颜冰雪转过头，却对上端康微笑的眸子，他的目光流转，似乎是很不经意地看了端昭和那叫敬诗的侍女一眼，再望过来的眼神便和善得有些虚假了，隐隐地带着让人不意觉察的嘲讽。

　　颜冰雪垂下眼眸，心中却不禁悚然，这端康怕是将一切都看透了，端昭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只怕在此人眼中，也全然不值一提。

　　心中那种无力的感觉是越来越重了，这些人不愧是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自己若不是长于现代，电视、电影、小说里看得多了，像自己这样三十年足不出户，对人情事故一无所知的人，别说是猜透这些人的心思，与这些人周旋，只怕，还没等自己的愿意实现，就被这些擅长演戏的人忽悠得团团转，早早的埋尸于此，恐怕便是死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死的了。那些小说中穿越时空的主角们，仅凭着善良和活泼以及一丁点的小聪明，便活得如鱼得水，怕也永远只能在小说中存在吧。在这森冷而无情的宫廷，再高贵的身份也是不值一提的，无数的人都在等着拉你下马，稍不留神便死无葬身之地。如今，他为了拯救父母亲人，来到这异世，依附于太子；太子和几位皇子为了皇位互相倾轧；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每夜也未必能够安睡，也许也在警惕着他的某个儿子哪天会把他从皇位上拉下去。

　　这便是现实，既残酷却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