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无声》十顷疏梅

17、代为休妻

　　翌日清晨，秋无灵不意外的看到秋龙渊，多出一双熊猫眼，外加昨夜那一拳加一巴掌的左脸，已肿的老高，洛溪很是心疼的偷瞄着秋龙渊，但见于秋无灵在，他也只能是偷瞄。
　　“怎么心疼了？”秋无灵靠在星遥怀中柔声问着，洛溪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敢答，她却笑了，溪好可爱。
　　屋外朗霆正在舞剑，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自如，秋无灵坐在桌边，侧着头轻笑看着门外的朗霆，她顺手将一碗银耳羹推到洛溪面前，自己舀了匙鱼片粥放入口中，可不是她欺负洛溪，而是洛溪吃素，不食荤。
　　“墨翠，将牛肉羹端来。”秋无灵轻声吩咐着，不多时墨翠端上碗牛肉羹，秋无灵轻叫声：“哥，用早膳了。”门外朗霆步停，长剑换剑花，剑入鞘，迈步入屋。
　　“好香！”朗霆赞了声，将手中的剑放在桌子中，慢慢享用早膳，星遥手捏起一块杏花羹放到秋无灵面前，他自己拿起另一块，放入口中。
　　正所谓茶不言，饭不语，对于这些出身良好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一顿早膳下来，谁也没有多说话，直到早膳结束，秋龙渊才忍不住的问：“你们什么时候走？”朗霆从怀中取出白绢擦着剑，星遥单手执卷书阅着，这二人似乎谁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闹得他要多没面子就多没面子。
　　到是秋无灵身子靠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说：“急什么？该走时自然就走了。”秋龙渊更无语了，这丫头说了等于没说。
　　洛溪终是心疼秋龙渊，回屋找出药膏，为他擦着，他心中舒服了很多，这几人就这么一坐就是大半天，是喝茶的喝茶，看书的看书，睡觉的睡觉，大家谁也没怎么说话，要是平时打打闹闹或是大大出手，秋龙渊到是觉得正常，可如今这么安静，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此时，忘梦进屋站在秋无灵的身后，秋无灵眼未睁，轻问：“办妥了吗？”忘梦道：“一切按主子吩咐办的。”说着将一小瓶东西交给了秋无灵，秋无灵点点头道：“下去休息吧。”忘梦行礼退下。
　　忘梦前脚出门，墨翠后脚进来，她怀中抱着个两三岁的奶娃娃，那娃娃粉嫩粉嫩的，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秋龙渊一惊，这不是他女儿落香吗？秋无灵这丫头要干什么？
　　墨翠将怀中的落花交于秋无灵，秋无灵没有抱着，也没让落香坐在自己膝上，而是单手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拎在半空中，秋无灵打量着她，落香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秋无灵，却不害怕，到是秋龙渊怕她将自己的女儿摔到地上，紧张的不得了。过了很久秋无灵终于开口了：“龙渊这真是你女儿吗？”秋龙渊道：“当然。”秋无灵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我不信，你怎么会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秋龙渊顿时怒瞪她道：“咱爹不也是相貌平凡，不是照样生出你这个美的祸国殃民的女儿吗？”
　　“这到也是。”秋无灵点点头，当落香抱到怀中，“叫姑姑。”落香眨眨眼，没叫，秋无灵脸一沉道：“叫姑姑。”落香还是没叫，秋无灵眼睛冷冷的看着她，说：“你要是不叫，我就将你扔到河里喂鱼。”朗霆噗就笑了，灵儿又欺负小孩子了。星遥伸手点点她的头，意思是不让她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秋龙渊瞪着她，生怕她真将自己的女儿给扔到河里。洛溪想说话却又不敢说，只好低下头。
　　落香想了想，抬头对着秋无灵一笑，奶声奶气的叫道：“仙子姐姐。”顿时一屋子的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其中包括洛溪，秋无灵冷目扫过众人，而她的脸要多黑有多黑，她冷言：“笑什么笑！卖笑呢！”众人忙低下头，却还是忍不住笑，肩一耸一耸的，秋无灵拎起怀中的落香，冷着脸说：“叫姑姑。”落香似乎一点也不怕她叫道：“仙子姐姐。”
　　秋无灵目一冷，咬着银牙说：“叫、姑、姑！”落香甜声叫道：“仙子姐姐。”秋无灵正要发火，突然她唇往上勾了勾，声音媚惑，“落香乖，叫姑姑。”落香迷迷糊糊的叫道：“姑姑。”秋无灵脸上挂上得意的笑，一屋子的人却无一不汗颜，这丫头也真是的，对小孩子使媚术，唉！祸害呀！
　　“龙渊，借你女儿用用。”说完秋无灵抱着落香带着墨翠，明目张胆的从秋龙渊身边走过，他一怔，伸手就要抓她，“喂，你要将我女儿如何？”他却没抓着，也不敢抓了，他的脖子被星遥单手掐着，最重要的一点，朗霆的剑架在洛溪的脖子上，秋龙渊只得乖乖的坐在那不动，心中祈求神明保佑他女儿没事。
　　风雨阁顶层，同落仙镇落雨台的设计一模一样，同样很舒适，同样点着紫檀香，秋无灵依软榻，身边的小床上躺着熟睡的落香，门微微打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墨翠引领着一位妇人走了进来，那是位美妇，圆润的鹅蛋脸，弯弯的抚柳眉，圆圆的杏目，尖尖的鼻子，红如血的唇，一身的高傲，这样的女子的确是个美人，但不巧的是，她遇上了秋无灵，什么光彩，什么高傲，什么美丽，都在秋无灵面前失去了光芒，变得平淡无奇，在无姿色可言。
　　“不知秋庄主找本夫人来有什么事吗？”柳媚儿大大方方的坐在秋无灵对面，她似挑衅般看着秋无灵。
　　秋无灵优雅的喝口茶，侧头轻笑道：“失礼的女人。”柳媚儿一怔，正要开口，却看到秋无灵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心中一惊，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恐惧。
　　“柳媚儿，我听说你有个师兄，叫路长宆，是吗？”秋无灵笑言轻问，柳媚儿一抖，点点头，秋无灵笑问：“你说要是他死了，你会不会心疼？”言下之意，就是说我知道你们有奸情之事。
　　“你……你想怎么样？”柳媚儿惊恐，秋无灵依然轻笑道：“路长穹中了一种天下少有的奇毒，这种毒不会很快死去，会慢慢的从身体内的五脏六腑开始烂起，一点一点的，然后是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烂掉，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具骨架，才算是完，就算是心肺都烂了人也不会死，会清清楚楚的感受着那烂肌之痛。”她说的很轻很淡，柳媚儿却听的一抖一抖的，身上被冷汗浸湿。
　　秋无灵淡言：“不怎么样，只不过想让你收下样东西罢了。”柳媚儿问：“什么东西？”秋无灵手一甩一封休书甩到她面前，“只要你收下它，解药。”秋无灵手中拿着一只小瓶，“我便将解药给你，你可听好了，这解药只有这一瓶，你若不要的话，我便将它丢到街上。”
　　柳媚儿思索了下，抬高头，高傲的看着秋无灵，讥笑道：“秋无灵，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我凭什么信你？就算我不收下这休书，你又能将我如何？”她就是不信，秋无灵真会杀人不眨眼，真会乱杀无辜，她要赌一次，看看她与秋无灵谁更狠。
　　秋无灵笑的美艳，伸手轻拍着小床上的落香，让落香睡得更沉些，秋无灵柔声说：“我不会怎么样，我不会杀你，不会让龙渊离开你，我只会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你女儿落香，让她知道自己的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贪图名利，□□不洁，阴险狡诈，你说要是落香知道了，还会像以前那么爱你尊敬你吗？嗯？”她的声音很是好听，说出的话也很轻柔，柳媚儿的脸却瞬间变绿。
　　“秋无灵你个妖精！”柳媚儿怒骂一声，却被墨翠煽了一个耳光，墨翠冷言：“要是在让我听到你骂我家主子，我割了你舌头。”秋无灵轻笑道：“墨翠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呢？回头弄脏了手，多不好，直接毒哑了她，不就好了。”她那长的比仙还美的脸，却勾着妖一般的笑，粉唇中吐出的却是如魔般的话。
　　墨翠点头行礼，应下声，柳媚儿气怒的抖着身体，手颤抖的拿起床上的休书，咬着牙说：“休书我收下了，解药给我。”秋无灵顺手将解药丢到她手中，秋无灵起身衣袖一甩，吩咐墨翠：“走吧。”墨翠伸手抱起小床上的落香跟在秋无灵身后，往外走去。
　　“等一下！”柳媚儿拦住她们，“你们要带我女儿上哪？”秋无灵侧头笑言：“你的女儿？你是我秋家的弃妇，你有什么资格要女儿？”柳媚儿一怔道：“可我是她亲娘呀！休书我都收下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带走女儿？”秋无灵对着她狡黠的一笑道：“我有答应过，让你带落香走吗？”此时柳媚儿才知，她无法和秋无灵赌，因为她根本就无法赢，但已然太晚了，她输掉了很重要的东西。
　　秋无灵一回到静园，“柳媚儿收下休书了。”她将这句话丢给秋龙渊后便回屋去睡了，留下一头雾水的秋龙渊，等他回过神时，屋中就真得只剩下他一人了，其他人不是回府了，就是有事，早已离开。
　　还有没有天理了！秋龙渊不知第多少次仰天而问，自从秋无灵代他休了柳媚儿后，秋无灵说要回山庄，他已为从此他的生活终于可以平静了，哪知那个丫头不光要带走他的女儿，还要拐走他的溪，最可气的是这两儿竟然都答应了，苍天哪！这丫头是不是生来就是为了和我做对的？
　　“渊哥，你别看了，就算你将天看漏了，我还是要和灵走的。”洛溪在他身后淡淡的说，秋龙渊回头问：“为什么？溪，你真要离开我吗？”
　　洛溪摇摇头，“不是，只不过，我觉得渊哥，灵太孤独了，我想看灵真心的笑，我想留在她身边，我知道灵怕寂寞，现在大家都太忙没人陪她，我想陪陪她。”秋龙渊眉一皱道：“你干嘛陪她？这些事，又不是你该做的？”
　　洛溪轻声叹口气道：“这些事，的确不是我该做的，而是她哥哥该做的。”他的话让秋龙渊一怔，洛溪拉起秋龙渊的手，放到自己的心上，道：“渊哥，你听到了吗？这是心跳的声音。”秋龙渊点点头，洛溪轻言：“幸福的人，心跳的很快乐，孤独的人，心跳的很寂寞。”他抬头看着秋龙渊，“渊哥，你知道吗？你那天对灵说的话很残忍。”
　　秋龙渊眉一皱道：“我说的什么话？”洛溪那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说：“你对灵说，你不是不爱她而忘记了爱她，是呀，你忘记了。你忘记了自己是个哥哥,你忘记了你痛恨的人,是自己的亲妹妹,你忘记了怎么去爱自己的妹妹，你那一句‘我忘记了。’你可知这话比天下间最恶毒的话，来得都要残忍？你没有看到灵的心在滴血吗？没有感觉到她那时想哭的表情吗？你对灵太残忍。”洛溪看到了，感觉到了，秋无灵那浓浓的悲伤，但最后她却没有哭，依然无所谓的笑着，因为她习惯了，她习惯被秋龙渊恨，习惯他忘记了爱自己这个妹妹，她习惯了一个人心痛，是的她习惯了，她不会在流泪，因为她是秋羽山庄的主人，她没有哭的权利。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伤得她那么深，我真的不知道。”秋龙渊真得很内疚，他原已为自己很了解秋无灵，他已为那个自私任性，杀人如麻，祸国殃民的女人就是真正的秋无灵，他忘记了这个女人是他的妹妹，那个曾经怕孤独，怕寂寞，笑起来很天真的妹妹，是的他忘记了，原来是他错了，一切都是他错了。
　　“渊哥，我等你来秋羽山庄接我！”洛溪从车窗上探出头，对着秋龙渊喊，秋龙渊点点头道：“我一定会去接你的。”
　　秋无灵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哥，我等你回家。”她的话伴随着马车远去，秋龙渊满脸泪水的站在那，她叫我哥！她叫我哥！妹妹叫我了！
　　“原谅他了？”朗霆在车厢内侧头问秋无灵，她头一仰冷哼声：“哪那么容易，等他回来，私刑伺候。”朗霆露齿一笑道：“那可有的盼了。”洛溪一抖，渊哥，你自己要小心。
　　说到私刑，自然是秋无灵、曾如岳、苏朗霆，他们三个当年没事想出来的坏点子，只有十二招，后来被杨少麒发扬光大，升为三十六招，无一不是整人，治人的招数，能从头挨到尾的，至今没有一人，看样子这回秋龙渊要是回到秋羽山庄可没好日子过了。
　　一双乌黑的眼睛目送着秋羽山庄那华丽无双的马车远去，红色的身影站在筷子般细的树枝之上，小丫头，我们又要见面了。一阵风吹过，那红色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天空中飘落下几片红艳的羽毛，羽毛又化成星星火燃，在空中烧尽，随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