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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荷才露尖尖角 ...


  •   一日清晨,杨怡宁已梳洗完毕,看见顾烈仍躺在床上不知已是日上三竿,回想昨晚一番云雨,顾烈在她耳畔低低唤着阿宁,看向床上男子的眼神又多了一抹温柔。

      “夫人,”婢女又端了一盆洗漱水进来放在床榻边的木架上,看了看仍在低低打鼾的老爷,轻声说,“杨大爷刚刚带了族内众多少爷公子来庄,正在前厅候着。”

      “大哥这么快就来了?”杨怡宁想到今日已是五月初五,是每月一日顾家讲授运功施药的日子,竟因一时贪享男女之乐忘了正事。杨怡宁急急摇醒了还在熟睡的顾烈。

      “阿烈,快醒醒,今日该你打教各族子弟了,快起罢。”

      “阿宁。”顾烈呢喃地唤了一声坐在床檐的美人,抬起身来啄着美人的娇唇,刚刚探到蜜味便被阿宁轻轻推开了去。顾烈看着阿宁犹是娇羞女儿家媚态,仍似十年以前,翼儿也已经十岁了吗。顾烈感叹着岁月蹉跎,起身着衣梳冠。

      “阿宁,在这之前先叫上皓儿来书房见我一面,你吩咐厨房准备膳食吧,让大哥和小崽子们吃一顿之后再开始吧。”阿宁淡淡应了,招了一婢女去通知顾翼,看到顾烈的发髻有一丝不整,拿起木梳将那股顽固的乱发细细梳平整了,再将那玄黑发带系紧了些才带着婢子去了前厅。

      “爹爹,找翼有什么事吗?”顾翼正与杨氏的几个兄弟聊的开心时,一个婢子忽然唤他去书房,称是顾烈要见他。顾翼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关上书房门,走到顾烈的身后。

      顾烈递给顾翼两样小物,两块黑木牌,一个刻着燕字,一个刻着顾字。顾翼抬头看向顾烈,“这是燕顾两家的生死牌,燕顾两家的暗卫只听此牌的调遣,也许时日无多,我无法一一带你见两家的暗卫首领,你有不懂的尽管去问顾姨。”

      “问顾婆婆?”顾翼不解道。

      “顾姨曾是你祖父那一代时的暗卫队长之一朱雀,暗卫如何召唤,集合地点以及在全国的联络地顾姨都一清二楚。”

      “可是为什么要交给我?”顾翼似乎察觉事态不对,但爹爹却一副波澜不惊之态。

      “迟早都是要传到你手里的,现在时候已到。五年前燕家满门被灭,亦无男子为后,我与燕桥是几十年的亲兄弟,将燕家生死牌传给燕家暗卫不会有人不满,你今后亦要保好……”顾烈看着年幼的顾翼也不知如何开口。

      “爹爹,我一定会保护好娘亲和阿怀。”顾翼满眼坚定地向顾烈承诺。顾烈欣赏地点点头,男子一诺,重胜万城。

      “翼儿,接下来我说的每个字你都要听好。”顾烈正色严肃道。

      顾翼点点头,听着顾烈的一字一句。顾翼尚且年幼的脸上浮现悲戚悯然之色,忽然听到顾家亦会像燕家一样被灭门时脸上一惊,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顾烈。

      “到时你一定要带着你的娘亲和妹妹前往苏南,那儿是燕桥两家暗卫的训练场所,你们在哪儿不仅安全无虞,也可保一世荣华富贵。庄内一切这几年我都已经打点好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书房的门重重地被推开,一声娇斥说出了顾翼心中想说的话。

      “阿宁……”

      “娘亲……”

      顾烈看着门口的女子端美文静,却是泪目婆娑,回想起这几年伤了阿宁的一些往事,喉中便如梗刺肉,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只是嘴边仍一刻不停连声唤着“阿宁”。

      “阿宁,我本不欲你知晓,”顾烈似下了决心般开口,“但我逃不掉,也不能逃。”顾烈慢慢走向阿宁,“五年的时间与你相守,教翼儿学武习医,于我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但时候已经到了,我不得不面对。”

      “是因为那个叫如依的女子吗?”阿宁似是再也忍不住,几近嘶吼道。

      “不是……阿宁,”顾烈看到阿宁这般失魂落魄,心中绞痛不已。

      顾翼第一次听到阿怀生母的名字也是久久震撼,看着母亲悲痛欲绝的泪容,内心为父亲的不一而终感到愤怒。但回想起阿怀的坎坷身世和那女子的巾帼英勇,却难以对那个清雅的雪山女子产生愤恨的情绪。

      顾烈仰头长叹一声,转身弯腰在桌上快笔写了些什么,扔给泣涕如雨的杨怡宁,顾翼走上前去,赫然是一张休书。

      “爹爹!”顾翼愤声喊道。即使知道父亲写下休书是为了将娘亲推离这滩必死的泥泞,但是脑袋里却在迅速膨胀,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打破这死局,难过和悲伤似乎要撑破了顾翼小小的心脏。

      杨怡宁却是异常冷静地捡起休书,目如死灰地笑起来,“阿烈,我不走。”十指芊芊将墨尚未全干的休书撕得粉碎,洒在地上,“既然成婚之时说好要相伴一世,那我就应当亲眼见证你的死亡。”说完便转身走出了书房。

      顾烈背影如天山般死寂,看着镜子里阿宁的背影慢慢消失,肚子里的肠子似乎将食胃、肝脾和心脏统统绞在了一起,这感觉是在痛啊。

      顾翼从书房出来之后再难定下心神,走向大厅,却见空无一人。

      一个婢女看见少爷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大厅,便小步碎跑过来,“少爷,刚刚夫人跟杨大爷说老爷身体不适,打发众子弟回去了”小婢顿了顿,“只是有几个淘气的仍留在庄内说要找少爷玩耍,还强行留下了那病弱的杨家二少呢。”看顾翼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那杨家二少身子骨太弱,要不是被那几个淘气的挟持着,估计老早回去了,少爷到时可要注意一些,夫人好似身体不太舒服,也没管这些事便早早回房了。”

      顾翼无声走出大厅,看到桃花园方向心中稍稍舒缓了些,却看到桃园方向高高低低飘着一只虎头风筝,不禁心中一紧,匆忙赶往桃花园。

      假山旁坐着一个白衣少年,顾怀觉着奇怪,这里除了翼哥哥也还会有其他人经过。想着自己是这小小桃花园的女主人,便壮了胆子,走过去戳了戳那少年的衣角,“你是谁?坐在这里是想偷青桃吃吗?”

      那白衣少年听到后面传来娇嫩的女童声,回头看到顾怀啃着青桃叉腰站在亭外,十分警惕地盯着他。少年看她身上穿着上好的锦缎,踩着蚕丝鞋,想来应是顾府客人带来的女眷,温和地笑道,“杨二生来体弱多病,不能顺心飨食心中欲食之物,这青桃更是大忌,怕是终此一生都难以尝到青桃的滋味了。”

      顾怀听到那少年竟然病的这么严重,心下不仅也难过起来,觉得自己太霸道了,于是擦了擦小嘴,走到白衣少年身旁安慰地说到,“没关系,这世上好吃的东西多着呢,我爹爹也不喜吃青桃,说青桃过于酸涩,小哥哥,别担心,你会吃到很多好吃的。”

      顾怀一屁股在白衣少年旁的石墩上坐下,看着假山池内荷花一朵朵还都只是花骨朵,还要等几天才会开,到时候带着爹爹和娘亲一起在荷花池中划船,她和翼哥哥在亭中吃小食。想想此景,顾怀乐得笑得左右乱晃。

      白衣少年看眼前粉妆玉琢的小姑娘甚是可爱,轻轻问道,“小妹又是谁呢?”

      顾怀听到白衣少年问她,扬起头开心地说,“我的哥哥叫做顾翼,我是翼哥哥的妹妹阿怀。”

      “妹妹?”白衣少年脸上浮起疑惑之色。

      “病痨杨二要娶媳妇咯,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一个扎着双髻的微胖少年高声叫道,与他随行的众人也都嘶嘶讥笑起来。

      “杨二此生并无嫁娶之意,只愿身体强健能多研习几张药方而矣。”白衣少年注意到顾怀因被人说笑而憋红的小脸,平常本是不愿搭理,却不想让这小妮子烦闷,谦雅地起身解释。

      “就凭你这身子板,孤独一生也是理所当然,别害了人家小姑娘。”众人又有一人变声讥讽,又招来一阵嘲笑。

      “杨二……”白衣少年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小妮子抢了话。

      “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他,生病又不是杨家哥哥的错,你们这样健全的人无缘由地耻笑,是心灵有坏虫在爬啊,跟病魔做抗争的杨家哥哥可比你们厉害上数百倍。”顾怀终于没忍住爆发出来。白衣少年听到这话不禁心中一暖,也不辩驳那一行杨氏族弟,静静地看着娇小的顾怀。

      “小媳妇爆发喽。”为首的杨小胖揶揄道。“神气什么,杨二就是拖累人,就是没人要!”“是啊!是啊!”随众的杨氏一并附和道。

      “我要!等杨家哥哥的病好了我就嫁给杨家哥哥!”顾怀心下一急,只顾着不让白衣哥哥在口水大战中丢了下风,连自己说了什么都没有留意。

      那杨小胖看这无名女娃一直跟他作对,不禁怒由心生想要上前扭打,“杨乐!”一声叱喝声从亭子处传来。

      是翼哥哥,顾怀心下惊喜,回头望向顾翼。

      那小胖杨乐看见顾家少爷对这小丫头竟有庇护之意,不满道,“顾少,这小丫头跟你是什么关系,你要罔视杨顾两家之谊对杨家表堂的我予以神色?”杨家小胖为众的杨氏子弟也频频点头一齐看向顾翼。

      顾怀小嘴一撅,“我是翼哥哥的……”

      “不过是府上刚买来的一个婢女,恁是不知礼数,在这禁地桃花园乱逛,被主母知道了怕是会被活活打死。”顾翼想着先前父亲在书房内跟他说的话,心想不能暴露了阿怀的身份,狠了心道,“看你新来府上平时对你多加照拂,没想到你竟是这般胆大妄为,还爬到主子头上来,今日外氏族弟在此,不好惩罚你,自己去找顾婆领罚。”顾翼看着顾怀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不免心疼,加大声音道,“还不快滚。”顾怀听了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只觉得不敢看翼哥哥,想找个树洞钻进去,经得顾翼一声大喝吓得爬起身来向桃花园的后苑飞奔离去。

      杨家小胖看到顾家少主对这婢女尽是苛责,似乎没有半分怜悯之心,这婢女又跑得飞快,只好悻悻地收起身后的虎鞭陪笑道,“杨乐不知此处竟是顾家禁地,多有冒犯,这就离开。”说完便带着一众子弟迅速走开。

      “哼,什么外氏族弟,等杨二那病痨早些死掉,我就是杨氏宗亲的少主,比你顾翼地位又能低多少。”杨乐愤愤地想着。

      “阿翼,谢谢。”白衣少年抬手按住顾翼的肩膀微笑道。

      “止皓,身子不爽就少出去和那帮人碰面,你过来顾府是本家那边又不安分了?”杨止皓无奈地点点头,忽然想起那娇小女娃。

      “阿翼。”

      “何事?”

      “方才的丫头是你的妹妹?”

      顾翼深深看了杨止皓一眼,点头,“嗯。”

      “那……”杨止皓为难地张口。

      “阿怀已有婚约。是父亲在她还未出世时便定下的。”顾翼想着阿怀方才说要嫁予杨止皓之言不免有些烦躁。

      “我并不知道是谁。”还未等杨止皓开口,顾翼便冷冷地答他。

      杨止皓了然地笑笑,拍了拍表弟的肩膀径直向前走去,心中回味着顾怀。顾怀,顾怀,一顾三怀。

      ………………………………………………………………………………………………
      多年后,红妆喜宴时,他身着红衣深情地望着身旁的美人,痴痴道,“阿怀,阿怀,你还是嫁给了病弱的“杨止皓”。”

      对面的女子假装生气剜了那新郎官一眼,“可阿怀能依靠的永远只有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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