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执子之手相携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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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阿怀，不要装睡了，我们已经出来啦。”顾翼轻轻地将背上的顾怀放在悠风亭的靠椅上，蹲在旁边看着顾怀夸张地打呼噜，顾翼笑了笑，走下亭子，弯弯曲曲来到假山旁摘了一束扎人的野草幽幽地转到顾怀身后。
顾怀刚刚觉得奇怪，顾翼哥哥好似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凉亭之中离开了。转而听到顾翼轻轻地咳嗽声，于是卯足了劲把呼噜吹得更响了。
“哎呀，阿怀的小脸上居然趴着一只花色的小毛虫，”顾翼特地用惊慌地语气在顾怀耳边说道。果不其然，顾怀一听到自己脸上趴着虫，还是花色的，心下紧张的很，想着顾准婆婆曾经说花色的毛毛虫咬一口是会死人的，脸吓得惨白惨白，秀眉也蹙得紧紧的。
“这花虫这么大一条，还使劲地爬真是太可怕了。”顾翼一边说着一边将野草轻轻地蹭着顾怀的小脸。顾怀感受到那虫子扎人的触感，再也经受不住，两手胡乱地往脸上拍打，尖叫着跑出了凉亭。顾翼看到小妹的可爱模样不禁放声大笑。
顾准婆婆本在亭外十几步外摘着正值花期的忍冬，准备晒了存起来泡茶给顾怀吃，这小妮子如此吵闹，再过一两月，烈日当头，那小身子骨怕是经不住京都的炙烤，正好多备一些也可以送去给翼少爷做清热解毒的凉茶。听到顾怀的尖叫声，立刻放了金银花下来赶过去，却看见顾翼大笑不止追着哭闹的顾怀连声喊着阿怀阿怀，顾准看着两个小孩越走越远，想着顾怀跟顾翼呆在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继续俯身摘着忍冬。
顾翼跟着顾怀一路小跑到了桃花园，正值中午，庄内奴仆走动地也很少，从爹爹那出来后就没见着什么人。顾怀一个人缩在床上呜呜地低声哭着，顾翼看着小妹一副惹人怜爱地模样心里化成了一滩盈盈碧水，轻轻拍拍小妹的肩膀，顾怀仍是直哭不止。顾翼轻声说，乖乖阿怀，是我不好，没有虫子咬阿怀，哥哥刚刚拿狗尾巴草吓唬你呢。
顾怀含着眼泪只道顾翼哥哥是坏人，阿怀要被虫子咬死了，睁着大眼睛看着天上难过地说，“阿怀也要去天上看阿怀的娘亲了，阿怀舍不得爹爹和翼哥哥。”
顾翼想着阿怀性格一向固执，自己认定的事情很难更改，暗暗后悔不应当和她开这般玩笑，心里又恨不知道是谁跟妹妹说被毛虫咬了就会死人，他顾翼的妹妹有哪里会被一条小小的毛虫威胁到？
顾翼心下又生一计，柔声说道，“乖乖阿怀，翼哥哥有办法让你和爹爹再呆一会儿。”顾怀听到此语，停住啜泣，将信将疑地看向顾翼。
“真的？”顾怀眼角仍挂着豆大的泪珠，摇摇欲坠，顾翼心疼地抹干净沾满泪痕的小脸，眨着眼睛点点头。
“阿怀，跟哥哥过来吧。”顾翼半拖半抱着肉嘟嘟的阿怀往桃花园一角走过去。顾准婆婆正在井边打水准备做蒸糕给少爷和小姐吃，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他面前。
“婆婆，”顾翼附在顾准婆婆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顾准婆婆抬头地看了顾怀一眼，笑笑点点头，转身走进房内端着一篮东西出来，顾翼一把接过，严肃地端在顾怀面前。
顾怀心下好奇，揭开了盖在上头的碎花布看看篮子里装的是什么物事，“青菜？”顾怀立刻皱起了眉头，疑惑地看着顾翼。
“吃了这青菜，以后任是什么虫都不敢咬你了，虫子可怕吃青菜了。”顾翼为了让妹妹从生死、上天等沉重的话题中解脱出来，拧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
“翼哥哥你骗人，这青菜上还有虫眼呢！”顾怀一只肥肥的小手戳着青菜上的虫洞指出了质疑的证据。
“这……”顾翼一时失语，没想到自己的小妹竟然这么不好糊弄。
“万一我吃了青菜变成青菜阿怀，毛毛虫蜈蚣虫都来吃我，爹爹和翼哥哥就没有阿怀了。”顾怀似乎真的看见成堆成堆的小虫齐齐拱着身子一扭一扭地爬向自己，把自己围成了一个圈，为首的一只花色毛毛虫扛起印着“虫”字的小彩旗，叫嚣着要把阿怀吃干抹净，率领着千军万虫向顾怀冲来，顾怀一抽一抽又是一阵大哭。
顾翼黑了脸，还是拿起一把蔬菜摆在顾怀面前晃了晃，“乖阿怀，这可不是普通的青菜。”顾怀听了顾翼这话暂停了抽泣，无辜地凑过来。
“阿怀喜欢哥哥吗？”顾翼睁大眼睛盯着阿怀。
“嗯……我爱阿翼哥哥。”顾怀毫无心机地抢答。顾翼对于这个回答十分满意，嘴角笑得都要扯到耳后根了。
“那阿怀说说是哥哥怕虫还是虫怕哥哥？”顾怀满脸懵然，似乎是被这个问题绕住了。顾翼看顾怀就就不做回答，为了展现男儿气质和哥哥的伟大形象，捉起了路过的一只蚂蚱，两根手指提起蚂蚱的后腿，另一只手逗弄着蚂蚱绿绿的头，用嘴呼呼地吹着气，那绿皮蚂蚱自由受到限制，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左左右右转动个不停，偏偏顾翼提着他的后腿挣脱不开，一双振翅呼哧呼哧地剧烈晃动着，另一只腿却似□□一般在顾翼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跃动着。顾翼看顾怀慢慢露出了笑意，在她要扑过来之前，把那小蚂蚱放在地上，蚂蚱似是明白了危险解除，此地不宜久留，迅速的蹦跳着躲进了杂草堆里。
“下次你们这些小虫再敢来找宝贝阿怀，我就拿青菜来赶走你们。”顾翼恶狠狠地大声喊道，装作很愤怒的样子往蚂蚱落荒而逃的方向张牙舞爪了一般。
顾翼转头看向顾怀，笑着问：“阿怀，虫怕哥哥吗？”顾怀看到顾翼的英勇壮举，似是受到了鼓舞一般，欢呼雀跃喊着，“翼哥哥真棒。”
顾翼蹲下身来，“那么以后阿怀每日都吃青菜，也会变得和哥哥这般不怕虫。”
顾怀为难地摇摇头，“可是青菜不好吃，阿怀喜欢吃肉。不吃青菜。”
顾翼犯了难，只好又道，“婆婆的青菜可不是普通的青菜。”顾怀听到这话欣欣然地看向顾翼，以为顾翼又要弄出什么新花样。
顾翼看着手中的青菜，吞了吞口水，闭着眼吻了上去，和青菜来了个肌肤之亲。顾怀微张着嘴傻傻地看着顾翼的奇怪举止，一时半会没有明白顾翼的意思。
“阿怀，哥哥亲了这青菜对不对？”顾怀点点头。
“阿怀，你爱翼哥哥对不对？”顾怀点点头。
“那阿怀从今日起就要每天多吃青菜，这样所有的虫子都不敢来咬我们的阿怀，哥哥也会更爱宝贝阿怀。”顾翼满是激情地说着，小小的脸庞上晕染着娃娃红，随后紧张地看着阿怀。“所以以后阿怀应该每天都吃青菜对不对？”顾怀只听着哥哥说了一长串的话并没有听明白，但想着哥哥说的都是对的，顾怀点点头。
顾翼看到顾怀这般可爱，也为自己同时解决了毛毛虫事件和阿怀不爱吃青菜的难题十分自豪，嘿嘿笑着抱起妹妹进里屋学练字了，顾准婆婆看到两个小儿如此情景也是乐呵呵地笑得开怀。
转眼月上树梢，孩子们都已经静静睡去了，杨怡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身侧之人却还未归来，遂披了件绣花粉袄去了桃花园附近转悠，猛然看见顾烈在悠风亭独自饮着酒，一双因常年练剑而长满厚茧子的大手摩擦着一块刻着燕姓的手牌，双目含泪喃喃道，“阿桥，是顾烈有错，顾烈一定会照顾好如依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孩子。只要顾烈活着，便不会让我的宝贝怀儿受半点委屈。”
杨怡宁琢磨着如依这个名字，心中又是酸涩一分，燕顾两家是世交好友，燕桥和顾烈两人更是打小的兄弟，前几年阿烈和阿桥一同去天山狩猎雪熊，却只得阿烈一人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阿怀归来。不出数日便传来燕家满门被灭的消息，等顾家带人赶到之时，燕家只剩下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阿烈回庄之后不发一言，把自己锁在桃花园整整一个月，听顾姨说阿烈总是抱着年幼的阿怀低声啜泣。杨怡宁一直以为自己的丈夫是铁血汉子，从未见他如此，只道是他因燕桥想起那雪山女子，原来那女子闺名唤作如依呵。
杨怡宁走进凉亭，轻轻地抚摸顾烈的后背，顾烈未觉身旁有人伏在桌上轻哼，抬起头来看见杨怡宁，眼神醉中带着痴色，“阿宁，你来接我了。”顾烈一把将阿宁揽进怀中，在她柔软的腰间微微蹭着头，“等我出了这冰天雪地的鬼地方就去见你，然后我们二人游山玩水，共同漫步江湖，好吗，阿宁。”
阿宁听得这话知道他是醉了，以为自己还在天山，阿宁温柔地抚平顾烈眉心的皱纹，“是什么到现在都还把你困在天山，这个唤作如依的女子又是一个怎样性情的人？”阿宁轻轻问出声，顾烈仍在慢哼着没有作答，阿宁抹去眼泪，闭上双目，想着自己也怕听到他在天山那几年发生的事。
“阿宁，相信我，阿烈没有变，阿宁不要再哭了。”顾烈混着酒气含糊不清地说着。看到阿烈仍戴着刚成婚时她送给他的发带，边角的丝线有些损坏，原本玄黑的发带在月色的洗涤下有些泛白，“八九年了，”阿宁满满拆下发带，顾烈的长发顺肩泻下，细细看来，中间还夹杂着不少的白发，“你这个傻瓜。”阿宁含泪低语，展开发带，看着金丝绣在冰玄丝上的祝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月色更浓，也许是天气慢慢热起来，园中景色慢慢变清丽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执子之手相携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