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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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上)
　　高原进卧室的时候，战心正趴在床上哭，挺漂亮两大眼睛，肿得像两水蜜桃。看见高原进来，联想到方才发生的那场争执，战心心里又悔又恨，干脆拿被子蒙了头，哭得更加利害。哭了一会，见四周没有动静，战心以为高原走了，便掀开被子透气。谁知道，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床头，一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我还以为你不闷呢？”
　　战心脸顿时羞的通红，又想拿被子蒙脸，却被高原一把把被子扯过去，扔在了地上。“好啦好啦，心心姑娘，心心姐姐，心心阿姨，算我求你还不成吗？潜水闭气这项我老不及格，您就不要再刺激我啦，好不好？”
　　战心眼泪未干，却被这一连串的心心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一时间表情很是尴尬，高原见了，笑眯眯地拿食指一下下地划过脸颊，嘴里念着儿歌，“又哭又笑，小猫上吊。”
　　“你才小猫呢！”虽然心里还是难过，但给高原这么一逗，战心终于止住哭泣，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膝盖坐着，“高原，对不起你的是我，你别生战扬的气。”
　　高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也不管身上那衣服裤子刚在地上蹭过，直接爬上了床，在战心对面坐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是我挺小的时候，我妈讲给我听的！”战心依然顺从的点头，虽然她确定所谓的故事一定意有所指。
　　“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国王在森林里迷路了，一个女巫救了他，为了报答女巫的救命之恩，国王告诉女巫，她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作为报答。”
　　“高原，这……”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妈不像是喜欢童话的人，可千真万确，这是她说给我听的。继续说下面，女巫听完国王的话后，只提了一个要求，她要嫁给国王最英俊的骑士。国王听到这个要求，当时就后悔了，因为女巫又又丑，而他最心爱的骑士又年青又英俊。但是他是国王，国王他说话要算数。所以，在他的安排下，骑士很快就和女巫举行了婚礼。婚礼上，所有人都为骑士感到不值，只有骑士除外。”
　　“为什么？骑士不是最应该感到不满的吗？莫名其妙多了个这样的妻子？”
　　“和你想的恰恰相反，骑士虽然不喜欢女巫，但是作为国王最忠心的臣子，他发誓一定要遵守国王许下的诺言，做一个好的丈夫。可是，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婚礼当天夜里，所有客人都离开后，骑士在卧室里没有看到又老又丑的女巫，他看到了一位非常非常美丽的公主。骑士问她是谁，公主说，我就是女巫。”
　　“那她之前又老又丑的样子是在试探骑士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重点在后面，公主告诉骑士，她被人下了诅咒，每天有十二小时是又老又丑女巫的模样，有十二小时是年青美丽的公主。她问骑士，你是希望我白天是公主晚上是女巫，还是晚上是公主白天是女巫呢？”
　　“这个问题好麻烦，如果白天是女巫，那骑士一定会被所有人嘲笑娶了这样一位妻子，如果晚上是女巫……”战心话没有说完，脸上又是通红一片，高原假装没看见，盘腿坐着继续说故事。“骑士考虑了一会，给出了答案。骑士说，一切由你自己决定。听到这句话的公主，当时幸福得快要晕过去，因为这句话，就是解除她身上诅咒的钥匙，从今以后，她将一直是公主，再也不会变回女巫。”
　　“高原，你想和我说什么？”
　　“其实这故事，一直到最近，我才真正听懂。我妈这么多年来想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虽然这个世界是由男人统治，但女人的命运，不应依附于男人，而是由自己掌握！”
　　“可是……”
　　“没有可是，”高原伸手抬起战心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生育不是女性的义务，而应是女性的权利，你有选择说不的权利。这点没有人可以剥夺，只要你能坚持，你的命运由你自己掌握。战心，你是独立的个体，不需要仪仗任何人的肯定而存在，永远不要否定自己。”
　　“高原，我是你的妻子，我必须……”
　　“战心，有些话不好听，但我不得说给你，你很清楚，我不爱你，对你的感情，一直以来，是类似于妹妹的喜欢。我娶你，是为了爱情以外的东西。但是，有两样，并不是我要的，一是性，二是生育。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在我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前，你无需要担负起一个妻子的责任！”
　　当天晚上，高原从客房搬进了卧室，取了被子枕头啥的，打了个地铺。刚开始，战心还有点不好意思，可架不住高原开开心心地抱着从高兴房间里拿来的长毛绒大狗自顾自地睡了个昏天黑地，也慢慢地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战心被人捏着鼻子弄醒了，借着照进来的月亮光，睁开眼一看，高原正趴在床头一脸郁闷地看着她。战心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里涌出个念头，下意识地拉紧了身上的被子。可没过一二秒钟，战心又被自己那个念头羞的脸通红，恨不得再拿被子蒙住脸。幸好屋内没开灯，高原看不清楚战心的表情，一本正经的和战心讨论，“我饿了，你饿吗？”
　　战心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高原在说什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赶紧摇了摇头，“我……我……我……我不饿。”
　　“你骗人！”高原脑袋枕胳膊上，鼻子皱皱的，“我妈说你昨天中饭晚饭都没吃，而且还哭了挺长时间！”
　　战心脸又红了，想辩解两句，却被高原直接从床上拉起来，“走啦走啦，咱们找吃的去。”
　　可没想到，堂堂军长家，这吃的还真不好找。卧室里的饼干糖果，高原没有兴趣，厨房里冰牛奶和剩菜，高原舔了两口，也没了兴趣。战心犹豫再三说要不我给你炒个蛋炒饭？高原直接拒绝，说拉倒吧，就你那手艺，你哥说了，也就下个方便面了！战心气的要跳脚，说你听战扬胡说！高原东摸西找半天，最后决定出去吃。战心听了吓了一跳，说这凌晨一两点，你要出去吃东西？算了啦，实在不行让阿姨起来给你做就是啦！高原不干，说阿姨忙了一天了，咱又不是周扒皮，你忍心让阿姨起来吗？好啦好啦，咱们出去吃！战心给高原闹的没办法，说好好好，咱们出去吃，可你总得让我去换件衣服吧，我这还穿着睡衣呢！高原扑哧一笑，说换什么换，有什么好换的，大半夜啊，谁看你啊！走啦走啦！
　　就这么连拉带拽的，高原去车库取了车出了门。军区大院警卫起先看到车的时候唬了一跳，等看清楚开车的是谁后，那心也就放下了，在高家大公身上，那就是凡事皆有可能，三更半夜穿个睡衣往外跑，又算什么？
　　战心给唬的更利害，特别是弄明白高原要带他吃啥后。就看见七拐八拐拐到街角旮旯的一个小吃摊，高原牵着她的手，对至少六十开外的老板说，我要两碗羊杂汤外加一打葱油饼！从小到大战心自认为不是啥千金小姐，可这种专门给下夜班工人准备的路边小吃摊还是头一次来，再加上母亲天天念叨的卫生问题，于是当下别说是吃，连坐都不知道往那坐。高原似乎挺明白战心心里在想啥，压低声音问战心，是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战心也不知道该不该照实答，想了半天，低着头嗯了一声。高原故作夸张的叹了口气，说那你亏大了，其实真正好吃的东西都在这种地方啊，战心，你之前的人生，多么苍白啊。
　　过了一会，东西上来了，战心本来不想吃，奈不住高原叨着整张饼笑眯眯地旁边劝，吃嘛吃嘛，真的很好吃的嘛。于是，下了半天决心咬了一口卖相实在不匝地饼，味道却是出乎意料的好。还有那汤，浇上红红的辣油和香菜，的确好味道。那顿饭，战心食欲好的连自己都赶到惊讶，完全不像个体弱多病的病人。高原更是一个人干掉了一斤葱油饼二碗羊杂汤，心满意足得拖着战心回家。
　　到家后，估计是吃太饱了，两人都睡不着，一个床上一下床下翻了半天，最后两个人爬起来下飞行棋。高原提议，光下棋没意思，要带点赌，谁输了谁往脸上贴纸条。这下可苦了战心，虽然也算个聪明姑娘，可放高原面前，那真是赢你完全不是问题。几盘下来，高原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把战心贴了个半脸的纸条。光贴条还不算，高原摸了下巴想了一会，爬下床到处找相机，说要拍照留念，气的战心跟着跳下床追着打，高原抱着脑袋满房间躲，嘴里念着，愿赌服输，不许打人！还好三楼就他们两人，饶是这么折腾，也没把人给招来，又闹了一会，困劲上来了，战心上床睡，高原则抱着大狗去见周公。
　　第二天早晨，战心又给人捏着鼻子弄醒了，高原一边刷牙，一边拿手弹她脑门，“起来啦，起来啦，太阳照屁股啦。”
　　战心看了眼闹钟，说这才八点，今天我休息。
　　高原冲进洗手间，吐掉一嘴牙膏沫子，又冲起来，直接把被子给掀了，“不行，起来，今天咱们出门。”
　　战心给闹的没法，只好从床上爬起来，站床边看着高原。高原说，你愣着干什么啊，换衣服刷牙洗脸啊！战心先是不说话，然后忍了半天冲高原吼，你也知道我要换衣服啊！高原这才反映过来，舌头一吐说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我忘记男女有别了，说完一溜烟的跑出卧室。
　　差不多快九点的时候，两人出门，高原穿了身夏常服，战心穿了条雪白的连衣裙，站一块，好看得像副画似的。快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高夫人的一个熟人——某参谋长的老婆亲亲热热地和高原打招呼。战心却是一脸厌烦地把头扭到一边，她知道关于她不能生育的那些个谣言，里面有这位的功劳。
　　参谋长夫人笑嘻嘻地问高原去那？高原挺严肃地说，部队检查身体的时候，说他生育有点问题，所以这次回来，让媳妇陪着他去医院看看。
　　37
　　高原拖着战心上了出租车，随口报了个地名。战心刚开始没啥反应，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后，拉着高原小心嘀咕，说错了错了军区总院不在那条路上啊！高原听了嘴一撇，说不会吧，姑奶奶，您还真当我有病啊，我十七岁就知道我有多正常了！这话要放过去，战心怎么着都能羞死，可经昨儿一天一夜那么一折腾，战心虽然又脸红了，那嘴可没饶人，直接一句，啊呸，你个流氓！高原冷哼一声，嘴又是一撇，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咱好男不和女斗，懒得搭理你！
　　两人就这么一路吵到目的地，战心下了车一看，怎么着也没想到高原会拖着她来商场，两大眼睛挺无语地看着高原。高原一脸不耐烦，跟赶蚊子似的挥挥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是我想来买东西，是昨天我拿换洗衣服的时候看衣柜了，就你那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白的，要么就是深蓝藏青的，我说你一今年二十四岁小姑娘，穿的跟我妈似的，你不嫌憋的慌啊！走，给你弄件粉红的去！
　　粉红的？这个词打击的战心半天没缓过劲来，拉着高原，声音都结巴了，说等等等等，高原，你说弄件什么颜色的？
　　粉红的啊！高原东张张西望望，指着远处一广告牌，那那那，就是那个颜色，多好看啊！我和你说啊，上次我有一战友他女朋友给他寄了一种大脑袋猫，穿一粉红色小裙子，可好玩了，我给抢过来扔我床上了。不过挺可惜，他说这玩意现在中国好像还没有，等咱国家有了，我给你也买一个啊！战心，你……
　　高原！战心似乎听到自己那玻璃心卡拉卡拉碎两半的声音，别告诉我，你喜欢粉红色！
　　除了粉红，还有天蓝。高原笑眯眯地给战心比划他床上那大脑袋猫的模样，脑袋有这么大，身子只有这么大，眼睛小小的。好玩的不得了，不过，就是它尾巴在我和它原主人抢它的时候给我们揪掉了，哈哈哈哈……
　　战心开始说服自己，理想是用来破灭的，但这也破灭的未免太彻底。她结结巴巴地问高原，我记得你以前……你以前……
　　挺严肃的是不？高原摇头，战姐姐，特真诚告诉您，那是装的，要不怎么能让一堆小姑娘哭着喊着要嫁我呢，您可千万别信！走啦走啦，买衣服去！
　　战心就觉得两眼一抹黑被高原拖着进了商场，刚缓过气来，高原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两眼放光往一旮旯去了，嘴里叫着战心，你等我一下啊，人已经连影子都不见了。过了一会，高原拎一大包东西兴高采烈地跑回来，战心瞅着塑料袋上那两食品大字觉得心里真憋屈，好甭一将门之后，喜欢粉红色也就算了，咋还能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呢？
　　到了二楼女装柜台，高原还真实现他进商场之前的诺言了，从第一柜台开始，也不管款式，尽挑鲜亮的颜色让战心试。气得战心说话都有点张牙舞爪的味道，高原，你品味差没关系，别带着别人和你一起没品味成不？那衣服能穿吗？
　　怎么不能穿啦，不挺好看的吗？
　　好看你个头！没看见脖子上露那么一大块。
　　露怎么啦，我是你丈夫，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啊？
　　高原！
　　战心，我可告诉你，女人这辈子也就美个一二十年，千万就老了后悔。想穿啥穿啥，管别人说去。
　　吵吵闹闹大半天，终于找出件两人都满意的，战心去试衣间换衣服，出来后正准备和营业员商量衣服大小呢，就见营业员盯着高原站的地方是看的眼都不带眨。战心顺着往那方向一看，是当场完全无语。就见一个子老高一少校，拿一老长冰糖葫芦，啃的那叫一个老开心。
　　看见战心出来，高原嘴里冰糖葫芦来不及嚼，两腮帮子，是左一个右一个，鼓鼓囊囊，战心终于相信当年他哥描述的那大脑袋松鼠还真不是小说夸张，就是一纪实文学。高原围着战心转了一圈，说不错不错，然后让营业员，除了黑色的，一样来一件。战心听了哭笑不得，说有你这么买东西的吗？高原脑袋一扭，嘴一撇，说我有钱，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说实话，战心还真管不着，高原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是领着她把三楼两人都觉得还成的衣服给试了个遍，而且基本每回结果都一样，除了白色黑色，一样一件！唯一每次都不一样的，是战心每次从试衣间出来，高原嘴里叨的东西，有果脯，有牛肉干，有水果糖，有……
　　最后拿着一堆小票去收银台的结帐的时候，高原甚至还抽空去楼下买了个娃娃头花脸雪糕。收银员根据汇总完金额，报出个数字，战心有点吃惊，高原倒是连眉毛都没抬一起，叨着雪糕从战心包里掏出他早晨放进去的一个信封，让战心结帐。战心拿起信封一看，差点又要头晕，谁没事带个几万块的现金到处跑啊！高原看战心拿着信封不动，以为战心嫌衣服贵，连忙安慰战心，没事没事，你男人有钱，工资奖金任务津贴几年存下来，养活你还是不成问题的。战心听了挺感动，刚想说句谢谢，谁想高原啃完雪糕叨着小木棍一脸哀怨，战心，我好像又饿了！听得战心眉眼直抽抽，这那块还是人类的胃啊！
　　出了商场，高原非要吃西餐，六成熟的牛排，高原云淡风清地干掉两份。战心估算了下份量，这怎么着也得一斤多肉吧。想了半天，好心好意的提醒高原，我怀疑你肚子里有蛔虫。高原使劲摇头，说不可能，我现在可比当年吃的少多了。想当年我在学校念书的时候，猪肉白菜大包子，一个三两，我大二那年能干掉十个，外加两大碗稀饭！人送外号，猪肉白菜小包子！
　　战心使劲提醒自己别笑别笑千万别笑，可还是没忍住，抱着肚子一个劲傻乐，高原耸耸肩膀，叫过服务员，要了第三份牛排。
　　下午回家，虽然没干啥体力活，试衣服到底也挺累人，战心下了车就觉得头有点晕。高原看情况不对，让战心把一大堆袋子全给他，然后直接把战心给打横抱起来了。战心顿时吓的脸都白了，让高原赶紧把她放下，说是这要给人瞧见了还得了。
　　高原抱着战心就往大院走，说这有什么啊，在法律上，咱们是合法的。
　　战心急的都有点结巴了，说不是这个，不是这个，高原，你……
　　高原点头，说我明白，你不好意思是吗，那咱们就走快点！然后不给战心反驳的机会，高原改抱由扛，拎着那一大堆东西，用了标准战术动作，死命往家跑。
　　战心刚开始给吓着了，不久之后，开始笑，先是微笑，再是大笑，最后又是尖叫又大笑。这绝对是战心这辈子最嚣张最放肆的时候，也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因为这个叫高原的男人，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她甚至听见她心底的一个声音对她说，不要放手，不要放手，即使死亡，也不能将你与这个男人分开。你爱他，至生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