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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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帝欲为女儿择选驸马，微露其意，霓凰即奔入苏楠军中。次日，苏楠入宫面见楚帝，密议移时。事后，楚帝照常录京中数家高门子弟入太子卫率，只是择婿的事情便久久不再提起，对于女儿在苏氏军中日日出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
这些事情，苏哲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原本就体弱畏寒，时近冬季，又是往北方去，虽然有黎纲、甄平二人细心照料，仍然刚过江就病了一场。之后，被聂锋从广陵秘密护送到京口，迤逦北上，悄然渡淮。
要说这聂锋当真没有负了他“疾风将军”的绰号，他比苏哲离京晚了十几天，还是后发先至，在广陵接任镇将招抚流民的同时，也没耽误他把自家少帅北上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半分消息也没有走漏。
苏哲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到了萧梁境内，照着他爹给他指的目的地，直奔琅琊山。琅琊山，他也曾经在典籍里看过，据说林壑清幽，蔚然深秀，有“蓬莱之后无别山”的美誉。虽然这会儿时值深冬，大概草木凋零得差不多了，银装素裹之下的冬景应该也别有可观。
何况还有父亲的老朋友在那里。
苏哲怀着对异乡山水的期待上了琅琊山，然后……还没见到正主儿，就被从山脚一直烧到半山腰的滚滚香烟熏傻了。
父亲，您只告诉我您的老朋友住在琅琊山，为啥不告诉我琅琊山是天师道的大本营……而且今天还是大法会T_T咳咳咳咳咳咳咳！
坑坑洼洼的山道上，无数百姓或衣衫褴褛，或绫罗锦绣，黑压压地排成了一条长龙，扶老携幼地往上爬。苏哲被黎纲甄平两个左右搀扶，哀怨地看着一个头发雪白的小老头健步如飞地越过他们，转眼在人流里消失不见，紧接着，又是两个老太太，一人举着一大束半人多高的棒香并肩而上，滚滚香烟随风吹坠，在人群顶上拉出老长老长的一道灰白烟龙。
可恨山道狭窄人流密集，逃都没地方逃……底下又有几对提着香灯的过来了……
好容易爬到半山腰，苏哲满面尘灰烟火色，找了个空旷地儿大口喘气。黎纲甄平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左右，随时准备出手拉少帅一把——没法子，这会儿山上人头涌涌，还要找个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不至于被烟呛到的地方，他们两个还在想辙，少帅已经看中了山边一块高高挑出的巨岩，非要上去。
凭虚临风，遗世独立什么的……少帅您能把脸先擦擦么？
然而比起擦脸之类，显然是喘匀了气更要紧。两人忠心耿耿地放下行囊，把石头上的残雪扫了扫，铺好垫子刚要请少帅入座时，忽然听到一阵铿锵锣响，万众哗然，争先恐后地往前涌去。甄平探头一看，只见山峰上红墙青瓦的道宫轰然中开，一队人马吹吹打打旗幡招展，缓缓步出。
先是十几对香灯提炉，再是五色五方旗、云雨风雷旗、五星旗、二十八宿旗、五岳四渎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旗；不知绣着花纹还是经文的五色长幡，五色掌扇，五色宝盖，五色宝伞；后面是执拂尘、宝瓶、如意、法剑、令牌、法尺等的黄衣道士成对而出，又有小道士持铙、铛、镲、铃、鼓、钟、螺、磬等，敲敲打打，在后列队；最后，是一行赤着上身的力士，高高扛着神舆，寒风中略无瑟缩，大步前行。
人头涌动，万众若狂。无数只手拼命地往前伸去，试图触摸一下神舆边角摇荡的流苏，或是沾上一两滴拂尘洒出的清水。甄平和黎纲对视一眼，都是啧啧称叹，一回头，少帅站在他俩中间，眼神闪闪发亮，嘴角微翘，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山腰上恰好有一大块平地，那道观中出来的队列到得此间，略一盘旋，各依方位站好。有老道士越众而出，礼拜四方神祇，手里桃木剑比比划划，高声咒唱。苏哲他们站的岩石位置不错，凭高下视，冬天林木稀疏又不挡视线，道士们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恨离得远，听不清呜哩呜哩唱的是什么。听了一会儿人群忽然鼓噪起来，无数人挤挤挨挨，踮着脚尖往上仰脸：
“少天师！少天师！”
一袭白衣，飘然而落。
当真是飘下来的。山峰险峻，石阶垂天而下，那些提香灯、举旗幡、捧法器的道士，走下来的时候一个个小心翼翼，甄平眼尖，看到许多人都是死盯着脚下，一步一步走得颤颤巍巍。那白衣人却下得极快，非但快，且不由石阶正路，而是在山壁、树梢上随意一点，借力转折。姿态轻盈优美，远远望去，如一羽白鹤从云中蹁跹飞落。
底下欢呼声一浪高似一浪。甄平正看得目眩神移，矫舌难下，忽然听到背后有一个低低的声音评论道：“像颗跳豆……”
甄平：“……”噗！
给少帅这么一说，还真像。
白鹤也好，跳豆也罢。那被唤作少天师的白衣人只几息工夫便踏上山腰地面，闪身进了道士们打醮的圈子里，一旋身，宝剑出鞘。广袖轻扬，衣袂翻飞，转瞬间，便是只见寒光，不见人面。
甄平从小是当作近身护卫教导的，武功偏于江湖厮杀的路子，见这人剑法之高明乃是他平生从来未见，不由看得目不转睛。黎纲却更偏重庶务一些，并未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人剑法上，而是向后退了两步，为少帅挡住山外吹来的寒风。后退的同时视线在苏哲侧脸上一掠而过，见他凝望山腰，目光专注，神色似喜似悲。
如果是武功未失之前，以少帅的性子，只怕会立刻拔剑而起，和那人痛痛快快地较量一场吧。
黎纲黯然片刻，转开目光，不忍相视。正在想着稍后要如何劝慰，却听一缕笛音起自耳畔，幽然萦回。黎纲一惊回头，少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抽出路上随便买的一管竹笛，举到唇畔，凝神吹奏。
其时万众喧嚣，更不用说众道士钟鼓法螺齐鸣，口中咒唱喃喃不绝。照理从那么远的地方应该听不到这里动静，却是笛音一起，黎纲就觉得那个白衣人往他们方向看了一眼。
笛声清冽，忽而欢快若间关莺语，忽而幽咽如滩上冰泉。一会儿又高高地抛起一线，直入天际，那白衣人恰在此时轻身一跃，落上了正中宝盖，跟着剑势展开，于众多旗幡宝盖顶端腾跃来去，如风如电。
舞至最紧处，白衣人陡然停步，将长剑高高向上掷出。笛音拉出一个长音，悠然而逝，那柄长剑便随着笛音坠下，笔直落入白衣人背后剑鞘之中。下方彩声雷动，那白衣人看也不看，在幡顶树梢连续几个纵跃，甄平黎纲二人眼前一花，就发现他已经站到了自家少帅面前。
“……”他刚要行礼通名，忽然指着苏哲被烟熏灰的脸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