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和尚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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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清风洞中，不复我在时的光景。满目的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提醒我时光的飞逝。掐指一算，原来这一来一去便过了十五年。唉，小和尚喔，此时见到我，不知道能不能认出我了。又或者，会不会他先认出了我，我却认不得他了。再见面，应该戏称他“老和尚”了罢。也不知他年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嗯，大概是慈眉善目的吧。想太多了，他此刻应该还是壮年，他会不会再温柔地唤我一声“小白”呢?还是“施主、施主”的叫个不停呢?还是语重心长得像个老头呢?真想立刻出现在他眼前呢！
打扫完清风洞后，我直奔那群和尚的住处，路上便见着个和尚，忙捻个幻术，化作姑娘模样，拦住他，“小师傅，你可知道你们清虚道人的嫡传弟子在何处?”
“早死了。”他不耐烦地道。
“啊?”我浑身一怔。
见我不信，他快速地说：“他犯了色戒，走火入魔，十几年前就自杀了。”
我呆站着，只觉着魂都没了，站在这儿的不过是个躯壳。
那和尚意识到峨眉山上平白出现个女子声音，不大对劲，一直低着的头这时也抬起了，“你——你——”
着急小和尚此时的情状，又听得他这么一喊，我下了决心，二话不说，施法迷惑了他的神智。
“现在，我问，你答。”
“是。”点头。
“那人什么时候死的?”
“谁?”
“就是你们清虚道人的嫡传弟子啊！”
“你说法海啊。”
“法......海吗?”
“嗯。”
相识一场，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法海”是吗?我白蛇记着了。
“好，那他什么时候死的?”
“十......五年前。”
“他——怎么死的?”
“自......杀。”
“他为什么自杀?”
“说是犯了色戒，六根不净，走火入魔了。”
“犯了——色戒?”
“是。”
“他对谁犯了色戒?”
“不知道，反正是个女的。”
“他......对那个女的做了什么?是......鱼水之欢了吗?”
“应该没有吧，这样做了的话会被公开批评的。”
“走火入魔是何意?”
“想女的想疯了呗。”
“他......可又留下什么遗物吗?”
“一幅画。”
“上面画了什么?”
“一条蛇。”
“啊?那蛇是......什么颜色?”
“白的。”
万般皆是命，竟半点不由人吗?
我只觉得喘不过气来了，以手抚心，连连呼了几口空气，才觉好了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清风洞中吧，再不要出来惹上这些个是是非非了。离开前不忘谨慎地挥手灭去他的记忆，并按着他记忆里显示的，去收了那幅画。
龟缩在清风洞中，既悔又恨。
怎么可以忘了呢?你是条蛇精啊！他不过是个凡人啊！他能有多少日子来等你?你在人间逍遥快活，他却要在一众不喜他的师兄弟中相处，你在的时候，他好歹有个慰藉啊！你当初怎么能——怎么能——二话不说，转身就潇洒地走了呢?事后也只顾着自己，没有想起过他。你明明知道的啊，在小和尚频露的笑颜背后，是他无尽的哀伤啊。他从来都不说的，你就也不放心上了吗?他这一生，便是修行得道，活到头肯定也不过区区几百年。你呢?怎么可以留他一人面对一切?
这辈子，可能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小和尚了，会愿意蹲下身子，屈就我，明明害怕，却会为了我，口称“不怕”，会欢喜地喊我“小白”，会因为面貌丑陋别扭得不敢见我。你回来啊，随你喊多少声“小白”，我再也不气你了！我去教训欺负你的那些师兄们，好不好?只要你回来，我再也不会躲在林中，让你白白挨打了。
小心地翻开那卷画轴，死和尚，那白白的一条是个什么东西啊?你竟然把我画得那么丑?我有那么吓人吗?我不管，你给我回来重画啊！
画旁一行小字，簪花小楷，美轮美奂，唯有一字，别具一格。是适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小和尚，你告诉我可好?
你可是在怨我?
“空”?
呵，翻覆升沉百岁中，前途一半已成空。
画的时间有些久了，因为天气阴湿使得墨迹氤氲开来，格外模糊，再加上些许斑驳的痕迹，却别有风味。
我，不愿扔掉它。不要说它有多少裂痕了，不要提它的纸质毛糙了，也不要想它暗沉的黄色面貌。
毕竟，它是你往后的精神寄托。也许，它曾经也是那人的精神寄托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和尚之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