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辰瑟

2、２

　　收拾完东西，正准备关门，一个女孩闯了进来．那女孩看上去和茗差不多大，长发略显凌乱地披在肩上，松垮垮地裹了件长及脚踝的大衣，领口露出来的似乎是件棉质的睡衣，脚上套的竟是一双拖鞋，虽然很诡异，我还是礼貌地上前询问：＂请问你需要些什么吗？＂
　　＂啊！＂那女孩像是被我吓了一跳，急急转过身来，脸红了一片．我善意地笑笑：＂你慢慢看，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叫我一声．＂她点点头，又把目光放回那些雕刻上．
　　我留意了一下，她的目光大多在木雕上流连，对那些玉石、石膏之类的雕塑却只是一扫而过，看来和我一样，都很喜欢木雕呢。我坐在收银台里，放下手中的书，撑起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在店里缓缓移动。她眼中露出的兴奋和赞叹让我很受用，那些木雕都是我亲手做的，看到别人喜欢，我自然很高兴。
　　她差不多把店里的木雕都浏览了一遍后，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慢慢挪过来，问：“你们这儿有木雕的人偶吗？”人偶？我一愣，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她正带着满脸期待的样子看着我。我沉吟了一会儿，笑道：“有是有，可我不准备拿来卖……”　
　　“哎……”听到这里，她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我好笑地喊住她：“听我说完可以吗？我说不准备拿来卖，没说不能送你一个啊！”
　　“送我？”她惊喜地抬起头来看着我，想确定我是不是在骗她。我微笑点头“你等我一下。”说完，我转身往地下室走去。
　　这间地下室是这店铺最让我喜欢的地方了，不大却很安静，不用担心会有人打扰到我，可以安心地在里面进行雕刻。开了灯，入目是一排排的人偶木雕，雕的都是女子，姿态各异，却没有五官。
　　我从中挑出一个巴掌大的宫装木雕，拿起刻刀，想了想，在人偶脸上刻出清浅的五官，满意地笑了笑。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我出去的时候，那个女孩儿还等在那里，只是面色焦急，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柜台上的小闹钟。她看到我手中的木雕，神色一喜，想拿过去，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僵在那里，一脸期盼地看着我。我拿出一个紫色的小盒子将木雕装好，递给她，她匆匆说了声谢谢，就慌慌忙忙地跑了。
　　我好笑地摇了摇头，心里却颇有些感触，关上店门，回去睡觉了。

　　模模糊糊中，我听到谁在哭，一声比一声清晰，一声比一声悲切，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扼住了，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看见妹妹蜷缩在病床的角落里哭泣，原本浓密的头发变得稀疏，黑色的长发纠结在一起掉了一地。我想上前拥住她，给她安慰，却只能无奈地看着她在悲伤和恐惧中哭泣。我从来没这么怨恨过自己，看着妹妹受苦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抬起头，眼神惶恐，鲜血从她的鼻子和嘴角涌出，她抬起手不停地将那些血拭去，直到将手和脸都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哥、哥……”她唤着我，声音低哑而凄厉。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滴落在地上，那一点一滴如刀子般剜着我的身体，体无完肤。我想冲过去，身体却被无形的手禁锢；我想喊，却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发不出一丝声响。有咸咸涩涩的液体划过我的嘴角。不知何时，我早已泪流满面。
　　刚才的一幕忽然不见了，我看见妹妹微笑着站在楼顶，打开双臂做出小鸟飞翔的样子。那消瘦不堪的脸上洋溢的是幸福和解脱。她口里轻轻哼唱着，哼唱着我熟悉的旋律－－那是母亲常挂在嘴边的歌谣。
　　我怔怔地望着她，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似乎有什么在轰鸣，心跳都仿佛停止了。我张大嘴巴，努力地想喊出声来，一瞬间，似乎所有压力都消失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出声：“不要……”妹妹的身影却在我的叫喊声中化作一条优美的弧线，微笑着将我一生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