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95、纳兰叶

　　从水榭离开，纳兰叶前后左右看看没有人，长舒一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哎，终于完事了，我还真不适合在这种太过正式的场合长待，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对了，那个胖妞！”

　　一边扭，纳兰叶突然想起武玉栖，觉得她应该还没有走远，刚想快走几步追过去，就被一声呼喊绊住了脚。

　　“秋皇请留步。”

　　纳兰叶不自觉翻了个白眼，然后长舒一口气，十分不情愿地又扮回了那个一本正经的新雪秋皇。转头去看时，才发现说话之人是黄炎太子。

　　“原来是琰太子，有事？”
　　“秋皇此次来玄京太过匆忙，不知三日后启程时，我还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若是这一路上人手不足……”

　　“琰太子，明人不说暗话，我想你也应该清楚，我点名要带洛栖舞去新雪的真正的原因，不过是我们与小雪的约定，一定会帮她完成这个心愿罢了。
　　对于这次的事，别看我表面上和你们在这里谈笑风生，但皇兄那其实已经阴云密布了。若不是怕他将事情越闹越大，也不会有我到此一游了。所以，若是你或者洛家的人这次还想跟着一同上路，我看就算了吧，到时候让皇兄见到，只会更加激怒他而已。”

　　“那她到了新雪可会受到连累？”

　　对于蓝莲口中的“她”，纳兰叶自然知道指的是谁。虽然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蓝莲，但对于时长混迹在女人堆里的他来说，自然不难从只言片语中看出这人对那洛栖舞的情，但这些，似乎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于是，他耸耸肩，坦白道：“嗯，这可不好说，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是小雪一直心心念念的人，至少安全方面大可放心。否则，我们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将她带去新雪了。若是你当真放心不下，不如按我之前所说，早日揪出这事的幕后黑手，那样，小雪大概也会安心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吧。”

　　从水榭退下后，元香玉陪着武玉栖一路跟在洛世武与洛世文身后，只是，武玉栖明显心情没有恢复，步伐走得很慢。不多时，已经和前面拉开了很大距离。
　　文武兄弟二人也知她此时需要时间独处，并没有强求，当先一步离开了。

　　作为曾经新雪冬皇的贴身侍卫长，火树自然不能在黄炎皇宫这么敏感的地方与武玉栖一同出入。因此，当玉栖跟着元香玉进宫后，他只是留在了宫门口，静候他们出来。

　　“洛姑娘请留步。”
　　就在武玉栖终于跟着元香玉出了宫，准备上车时，纳兰叶追上了上来。见到一旁跟着的火树，他也并不觉得有多惊讶，朝他扬了扬下巴也算是打招呼了。

　　“太子妃，不知可否将洛姑娘借与在下半日呢？”
　　听到有人呼叫，元香玉转头发现是新雪秋皇本就十分惊讶，紧接着就听他说想将玉栖带走。不知原因，又不好直接回绝，元香玉一时间犹豫着不知要如何回应，“这……”

　　面对女士，纳兰叶向来耐心十足，继续解释道：“太子妃莫要担心，我不过是听说，小雪之前就是找她做的地陪。我初来乍到，对玄京也不甚熟悉，找她陪着一起，刚好我们也可以相互熟悉一下。酉时之前，我定将她安然送回去。”

　　见元香玉似乎还有些犹豫，他又补充道：“别看我这样，我的武功可是和火树不相上下都是我皇兄教的，不信，你可以问他。”

　　见火树果然默认点头，元香玉倒是没想到：这个看似有些柔弱的新雪秋皇这么厉害。对于万子游曾几度和火树交手都败下阵来的事迹，她也是有耳闻的。若是这秋皇武功当真如他所说，倒是的确不需要担心玉栖的安全问题了。

　　元香玉转头看看武玉栖，见她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心下暗叹：
　　‘反正回去早了，她也是心中烦闷。这秋皇看着虽然有些不太靠谱，不难看出是个爱玩之人，但也许玉栖现在就需要这样的人在一旁，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至于其他的事，最起码等过了今日也好啊。’

　　于是，她朝纳兰叶点了点头，微微欠身道：“那就还请秋皇多担待，玉…洛栖舞她今日因逢家中变故，心情低落。若是之后有哪里有所怠慢，香玉先在这里替她赔罪了。”
　　“好说好说。”

　　目送元香玉离开后，纳兰叶悄悄将火树拉至一旁，轻声问道：“你确定她就是洛栖舞？”

　　虽然，他并不觉得，洛家会伙同太子太子妃做出明目张胆调包的欺君行为，但若要让他毫不犹豫地接受眼前这人就是小雪心中一直记挂的“那个人”，他也真是做不到。
　　对于看人的眼光，他一向有些自信，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即便这人曾经一直女扮男装，可穿了男装的洛栖舞能有个什么俊朗少年模样。

　　火树很确定地点了点头，“因为某些原因，过段时间……也许，就会好了。”
　　“某些原因？不会是……被人暴打了一顿吧？”
　　“……”
　　“开玩笑开玩笑，你别瞪我呀。那个啥，我这会儿打算让她带我随便逛逛，你就别跟着了，多碍事啊。”
　　“我奉冬皇命，要随时保护姑娘。所以，秋皇你就忙你的，我不会打扰你们。”
　　“……”

　　话已至此，纳兰叶也不知还能说什么，随意摆了摆手，转身来到武玉栖身旁。见她一直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于是架着她的肩膀哥俩好似的问道：“胖妞，我肚子饿了，带我去玄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我请你大吃一顿。”

　　半个时辰后，南城摘星楼三层一处雅间内，纳兰叶拽着武玉栖落了座，然后招呼火树道：“你也坐吧，来都来了，还能我们吃着你看着？我可没皇兄那么多事儿。”

　　听了这话，火树果然不再客气地坐了下来。

　　随后，纳兰叶将楼里所有有名的、小二推荐的和他没听说过的菜品全都要了一份，坐等美味佳肴上桌。

　　“哦哦，小二，再来两坛你们这儿最好的酒。”
　　“秋皇，姑娘似乎不能饮酒。”
　　“这么惨？原因？”
　　“不知。”

　　纳兰叶皱眉看了眼武玉栖，无奈又朝小二要了两壶上等的茶。

　　因为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家少爷，出手如此阔绰，这一顿饭就顶楼里三日的盈利，所以，酒楼上下从掌柜到小厮再到大厨，所有人都以这间雅间的客人为先。只是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所有菜品就全都上齐了。

　　望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武玉栖头一次没有什么胃口。抓过一旁的茶壶，就自斟自饮起来。才喝了两杯茶，就被纳兰叶一把按住，“我说，你光喝茶不吃饭把自己弄个水饱，一会儿是打算带我遛街的时候参观玄京茅厕吗？”
　　“……”

　　见武玉栖果然因为自己的话放下了茶杯，纳兰叶有些得意地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道：“虽然吧，我可以理解你怕再胖下去不敢多吃，但偶尔一次也无妨。明明你才是地陪，搞得现在我还要哄你吃饭，你怎么也要给点面子啊。这个这个，刚才我吃了觉得味道还不错，叫什么来着，你尝尝呗？”

　　“小雪球不在了，你不是他的哥哥么，怎么好像一点都不难过？”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纳兰叶夹菜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僵硬了几分。但也只是片刻功夫，他又恢复本来面貌，只是唇角多了一丝苦笑：“其实，说不难过那怎么可能，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但我们从来都知道，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更不属于新雪。

　　从小到大，我们四兄妹说是一起长大，但从来都是我们几人跟在小雪身后的。她做什么永远都是最正确的，而我，就是永远跟不上他们做什么都是错的那个。

　　但我却活的最自由自在，最洒脱；可她，与生俱来就背负着沉重的任务，又要兼顾建设新雪。也就是这两年，一切都渐渐步入正轨，她才终于能稍微松口气。早些年的时候，别说是我，就连皇兄皇姐都是要仰仗她的。她，真是太累了。

　　所以说实话，在听到她遇难消息的时候，除了震惊，我心底深处其实也是松了口气。不但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她。她，终于能够好好休息了。”

　　“同样是’家人’，她就可以将所有事情和你们分享，这样在最后的最后，至少你们还有心理准备。可为何我的哥哥们从小到大却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连最后宣告我不是洛家人，我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没想到，在即将离开黄炎的时候，我竟然连自己到底是谁都没搞清楚，连个真正的家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武玉栖越说，自白日里一直堆积在心中的怨气就发泄的越多，越发泄，委屈也越多，说着说着，竟不知不觉掉下泪来。
　　她一杯接一杯往肚里灌着茶的同时，口中一直在反复问着：“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

　　纳兰叶平日里最见不得女人哭，这洛栖舞再胖，也还是女人不是。因此，面对着无数个他其实也根本不知道答案的为什么，他只能尽量安慰道：“很多时候，因为很多原因，人们不一定会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表现出来，他人看到的自然也就不一定是真的。所以，他们之所以那样做，肯定也有着他们的理由。”

　　本以为，像这样有着人生哲理的话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定能让这人有些反应，亦或是激动地感恩戴德，结果，武玉栖就好似完全没听见般依然在那里自言自语。

　　为了化解尴尬，纳兰叶只得仰天感叹：“真想不到，我竟然会有一天和一个才认识不到一日的胖丫头坐在一起探讨如此深奥的问题，看来我也成长了啊~”说着，他还不忘拿筷子使劲捅着一旁的火树，逼问道：“是不是是不是，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有当王的风范了啊？”

　　就这样，雅间内的三人：一人闷头吃饭，一人自言自语，一人左右搭话都没有回音，最后，也落得个唱独角戏的地步。

　　以前，若是说起哄女子开心的办法，纳兰叶真是一抓一大把。结果，今儿个却在武玉栖这里碰了壁，任他使出浑身解数，对方依然无动于衷，只管自己在那里自斟自饮自说自话。

　　“她…不会是醉了吧……？”看着如今的武玉栖，圆嘟嘟的小肉脸微醺，摇头晃脑时哭时笑，纳兰叶有些不确定地转头问火树。
　　“看样子是。”
　　“喝茶？也能醉？”说罢，他随手又抓来一个茶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一口下了肚，然后吧唧吧唧嘴，说道：“没有酒味啊，就是再普通不过的茶而已啊。”

　　刚想再给自己倒一杯重新好好品尝一下时，就见武玉栖突然伸来一只手，将茶壶夺了过去。

　　“嘿，你个胖妞，今日我还不信治服不了你！”

　　随即，一场精彩的“夺壶大战”就此展开，最终，却以纳兰叶惨败收场。

　　他一边揉着自己因抢夺被某人掐肿了的手一边不住感叹：“这人胖力气果然也不小，看在你好歹也算个女人的份上，今日就算我让你了。”

　　火树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一眼纳兰叶，又低头继续吃他的饭了。

　　纳兰叶无奈地端看着面前那个抱着茶壶当宝贝，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的胖丫头：仔细看看，这人除了胖一些外，底子也还是不错的，额间那抹印记更是因为“醉酒”被映衬的越发鲜明起来。

　　看着看着，他竟从这丫头身上看出了几分纳兰雪的影子，虽然，就目前而言，二人着实没有一丁点的共同之处。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觉得大概是自己也喝了不少酒，眼花了。

　　“其实，胖嘟嘟肉乎乎的也不错，至少比瘦成皮包骨的手感好很多，还是有些优点的。”

　　纳兰叶说话的同时，又看到玉栖在那里噘嘴不知在说着什么，模样倒也着实有些可爱。突然，他竟然有了个奇怪的念头，于是凑上前去，讨好般问道：“我说胖妞，如今你没了哥哥，我没了妹妹，不如你认我当哥哥怎么样？这样你今后到了新雪，还能有人罩着你。”

　　武玉栖忽然听到有人提起哥哥妹妹的字眼，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歪着头傻傻地看着纳兰叶，“你……”
　　“你什么你，有一个堂堂新雪秋皇做哥哥，你还犹豫啥，这要放别人身上，我还不稀得搭理呢。咋样咋样？”
　　……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纳兰叶好似找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一直在武玉栖耳边连蒙带骗好话说尽，誓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结果，三人就在摘星楼一坐就是半日，眼看着时间不早了，纳兰叶觉得，今日想再拉着武玉栖去别处逛逛是不可能了。一来，他答应了太子妃要按时将人送回去；二来，看着如今武玉栖的状态，也不像是还能带他去哪里的样子，最后还极有可能演变成两个“外地人”被她这个“本地人”带迷路的结局。

　　“哎，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连喝茶都能喝醉成这样……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要不这样，今日就让我这位兄长大人送你回去好了。”

　　出了酒楼，看着被火树搀扶着一路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武玉栖，纳兰叶毫不犹豫地蹲下身，朝着火树使了个眼色。
　　“你，要背她？”
　　“不然呢？”
　　“咳咳，你确定？”
　　“废什么话啊，快点，别一会再被人认出来了，我好歹也是堂堂新雪秋皇不是，今日进京时，可是一堆人看着呢。”

　　火树也不再多说，扶起武玉栖就朝着纳兰叶身上“扔”了过去。

　　“哎呦喂，我去……”武玉栖上身的瞬间，由于纳兰叶心里和身体上的准备都不充分，他直接被压趴在地。而武玉栖，也当真如挺尸般再也一动不动，连撑起来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要不，还是换我来吧。”
　　“开玩笑，我还不信了，我纳兰叶还背不动她！那个啥，你先帮我把她扶起来。”
　　“……”

　　之后，二人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让纳兰叶逐渐适应了武玉栖这个“超级包袱”，只不过，从他那一步三喘的情况来看，果然有些吃力。

　　“话说，这胖妞现在住哪儿啊？”
　　火树面不改色地答道：“北城。”
　　“噗......哎呦，我的老腰……”一听这话，纳兰叶差点一个趄趔没再次趴到地上，结果，还是一个不小心把腰闪了。他一手拖着武玉栖，一手扶着自己的腰，跳脚道：“北城！？她住北城，带我来南城吃饭，这胖妞自己心情不好故意整我呢吧？”

　　“这地方是您指定的，人也是您自己说要背的……”火树点到为止的话，让纳兰叶顿时无话可说，他咬着牙，开始一步一步往前挪。

　　自己说过的话，可不就要执行到底么，不过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他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干这背人的活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