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94、新雪秋皇

　　夏末初秋时节，算得上是黄炎一年中气候最为舒爽宜人的日子。为了缓和过于严肃的气氛，黄炎帝特意携太子安排新雪秋皇在“风香暖阁”会面。
　　这里算是宫中一处高台水榭，紧邻秀丽湖，视野开阔，风景优美，最能舒缓他人的暴躁情绪。

　　此前，为了做好万全准备，万君逸还特意了解过新雪秋皇的风评，得知此人在新雪似乎是位极受百姓欢迎的人物。
　　再联想到纳兰雪的处世作风，本以为新雪四皇大概都会是像她那般模样，才能如此飞快的将新雪发展至今。至少，作为那位冬皇的兄长，这位秋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当真见到本人后，倒着实与他想象中很是不同。

　　今日，纳兰叶是独自前来。一身正装的他，举手投足间依然略显青涩，没有什么帝王的气势。可以看出，他已经很努力在扮演着一国之皇的角色，但还是掩盖不住其原本的稚嫩。

　　‘这不过就是一个与游儿年纪相仿，甚至可能还略小些的少年啊。’
　　鉴于此，万君逸心下倒是轻松了几分。

　　由宫中内侍一路引来落座后，纳兰叶直奔主题，道：“嗯哼，那个，我来此的原因大概陛下也清楚，所以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我新雪冬皇在归国途中于黄炎遇害，虽然罪魁祸首是南耀，但他们之所以能派遣大批暗杀者潜入黄炎，你们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件事，新雪不会善罢甘休，日后若是与南耀对上，我想黄炎理应有责任与义务协助我们。”

　　看着坐在一旁的少年如倒豆子般生硬地说着这套外交辞令，万君逸越发从容起来，接口道：“这个自然。毕竟，此次我儿也牵扯其中，且深受重伤，对此，朕也不会听之任之，迟早会把这笔账讨要回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达成共识了。”

　　‘这样就完了？’
　　没有想象中的盛怒，没有任何质问，本以为即便这秋皇不善与他国打交道，但起码也会声色俱厉的装装样子。结果，就连想象中所谓的冷脸都不曾真正看到，似乎谈话就结束了。
　　‘这人到底是原本就如此，还是装的？’

　　“不过……”半晌，纳兰叶话锋突然一转，倒是让正在思考的万君逸少了几分猜忌。
　　“不过，与黄炎联姻一直是冬皇的愿望，我们自然希望促成此事了却她的心愿。只是如今大仇未报，我们其他几皇自然也无心大婚，所以……我打算这次从黄炎带个人回新雪，一来，可以督促黄炎尽心协助我们对付南耀；二来，也算是维系两国联姻协议的证明吧。”
　　“你要带个人去新雪为质！”
　　“嗯，也可以这么说。”

　　“这……”听罢，万君逸终于想明白了：即便这秋皇年纪轻不善辞令，出使他国不过是为了锻炼一下涨涨经验，但他背后却还有另外两皇在，又岂会那么轻易的放过黄炎？

　　自古以来，去到他国为质者，都是身份尊贵之人，别人倒还好说，这若是新雪挑中了太子，这对黄炎来说可就是大大的不利了。

　　想到此，他定了定神，开口问道：“那不知，秋皇这次打算带何人走呢？”

　　“听说，前黄炎上将军有一幺女名为洛栖舞，既然原定的准皇夫是洛家人，那洛家理应对这件事也付一定的责任，就她好了。”

　　“洛家幺女？洛栖舞？”万君逸被这突如其来的名字和头衔搞得有些莫名其妙，竟一时不知要作何反应。

　　从一开始，蓝莲就在一旁默默观察着纳兰叶。虽然他的想法和万君逸差不多，但却始终没有放松警惕，直到听到了“洛栖舞”这个名字。

　　虽然，他知道新雪本意大概只是想要将玉栖带走，但却没想到这人竟在这种场合直接将玉栖的本名说了出来，还牵扯上了洛家。如今洛家一案才刚告一段落，若是此时又平白冒出一个幺女，父皇又怎么可能不多想呢？

　　“秋皇，据本太子所知，当年洛家只有六子，从没听说过还有一女。你远在新雪，怕是不知从哪里误听了什么传言吧。”

　　“哦？是么，那可能是琰太子孤陋寡闻了呢，我对我的情报来源还是很有信心的哦~”面对蓝莲看来的警示目光，纳兰叶也不躲，笑眯眯地回应道。

　　随后，万君逸也不再多说，着大总管常平带人去传洛家之人问话，若当真有这个洛栖舞，即刻传其进宫觐见。
　　蓝莲以知晓洛家人所在为由，一同与之前往。

　　不多时，常平带着洛世武洛世文跟着太子回来了。

　　“回禀父皇，洛栖舞随后便到，但关于她的身世，洛氏兄弟有话要说。”
　　“当真有’洛栖舞’这个人？”见蓝莲微微点头后，万君逸皱眉，心中的疑惑又深了几分。

　　在来的路上，洛世文已经悄悄和洛世武打好招呼，进宫后只要皇帝没有主动问话，一切就交给他。至于洛世武，只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就好。

　　“启禀陛下，在下乃洛家次子洛世文。当年我等逃离玄京后，本打算先去与父亲汇合，半路却得到他故去的消息，因无处可去，最后选择去投奔了母亲的本家。但找到那里后才知道，本家也只剩下了母亲的胞弟一家三口，不过，舅父夫妻二人还是将我等收留。
　　但两年后，因为一场意外，他二人不幸双双遇难，只留下了他们唯一的女儿。后来，我们就一直将其带在身边，改名洛栖舞。”

　　这解释合情合理，万君逸一时间对此倒不曾怀疑，至于为何要将那女娃改姓洛，想来也不过是为了了却白月当年的心愿罢了。

　　想当年，谁不知上将军夫人一直想要个女儿，但却一连生了六个男娃。
　　据说老六出生后，为了满足将军夫人想要女儿的愿望，将军府还一度曾传出他们将六少爷一直当作女娃来养的传言。

　　虽然对于白月，万君逸想起来依然会出离愤怒。但当年的事已过去，而且他也答应了太子，不会迁怒他人，因此，对于这个名为“洛栖舞”的女娃娃，他倒也不打算再抓着不放。既然这人能被新雪选中去做人质，换来黄炎与新雪的安定，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不知，清楚了洛栖舞其实并不是洛家血脉这一事后，新雪是否还会选定此人为质呢？’

　　想着想着，万君逸状似不经意地朝纳兰叶看去，见他对此毫不在意，似乎并没有想要换人的想法。

　　此时的纳兰叶，自然是不管别人说什么，这人他都要定了，否则，哪里用得到他大老远跑来玄京一趟这么麻烦。不过，对于洛栖舞本人到底是何模样，他还是十分好奇的。

　　毕竟，这人可是从小到大一直挂在纳兰雪嘴边和心尖尖上的人，别说是他，其实过年那会，但凡听说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终于被找到的大家，可都是兴致高昂的。

　　就在这时，只听一旁内侍通报：“太子妃携洛栖舞觐见。”

　　随后，就见两名女子从水榭连廊那头缓缓走来。

　　纳兰叶端看着那个当先而来的女子，心中默默评价着：’虽不如小雪那般倾国倾城，倒也马马虎虎说得过去。’

　　直到二人走至近前，当听清那女子向黄炎帝请安自称“儿媳”时，纳兰叶猝不及防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噗……咳咳咳。”随后，他也顾不得许多，随手抹了抹嘴角，直接站起身来跳脚指着二女问道：“你是太子妃？！她才是洛栖舞？”

　　元香玉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后，便退至一旁蓝莲身侧。

　　望着场中仅剩的那一人，纳兰叶深吸三口气，又装作毫不在意地扮回了那个身份尊贵的新雪秋皇坐了回去。

　　初见武玉栖，万君逸也是吃惊不小，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一个女子能长成这般体型，他倒也是第一次见。
　　但再一细看过去，这人的眉眼若是瘦下来，到当真与白月有几分相似。

　　“你就是洛栖舞？”
　　“是。”对于这个十五年来都坚定无疑的问题，武玉栖在回答的瞬间，却多了半分迟疑。
　　“那你本名叫什么？”
　　“白……玉。”

　　“噗，哈哈哈，这名字和你的样貌倒是般配。咳咳......”纳兰叶刚刚调整完毕的状态，不知为何，在听到“白玉”这个名字时，就是觉得莫名搞笑，以至于他又一个不小心没绷住，差点露出本性来。若不是因为身处黄炎宫中，按照他以往的性子，这会儿怕是已经一条腿跨在椅子上，狂笑着拍起桌子来了。

　　万君逸看了眼纳兰叶，暗叹一声，又转头对武玉栖继续问道：“多大了？”
　　“十五。”
　　“本家是哪里人？”
　　“……我......”

　　对于步步紧逼越来越详细的问题，所有人都知道，说得越多破绽也就越多。只是，谁又敢在这个时候开口阻止呢。

　　突然，纳兰叶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行了，现在人找到了，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我可没什么心情在这里陪陛下调查人家的家务事。若是陛下当真喜欢这洛栖舞，我到不介意再另选他人，不如……”一边说着，他将目光定格在了一旁的蓝莲身上。

　　“哦，不不不，我也就是循例随口一问，秋皇多心了。”听到纳兰叶果然有了换人的想法，万君逸也没了再多做询问的念头，直接说道：“洛栖舞，为了维系两国联姻协议，需要你跟着秋皇去到新雪一段时日，你回去准备一下，等候具体安排。行了，剩下的人也都退下吧。”

　　此次两国会面的商讨，也就算是基本敲定了。待众人离开后，万君逸本想邀请纳兰叶参加晚上为其准备的接风宴，却被纳兰叶一口拒绝了。

　　“多谢陛下美意，不过接风宴和欢送宴什么的就都免了吧。一来，大家都没这个心情；二来，咱们也不熟，到时候没什么话说太别扭，还让陛下多破费。”

　　已经在这里正襟危坐了将近半日的他，早已经没了刚来时的耐性，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他更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其实，这是纳兰叶第一次出使他国。本来，他是下定决心一定要给黄炎众人留下一个威严高贵的新雪秋皇形象，若是不行，也至少在黄炎宫中这半日要咬牙坚持。

　　结果，自打那个洛栖舞出现后，他一直努力维持的严肃形象就被一口茶水呛得瞬间破功。

　　反正高大形象也没了，再在这里假装下去，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对于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纳兰叶心中还是门儿清的。

　　因此，他趁热打铁，不等万君逸再开口挽留，直接说道：“而且，我已决定三日后就启程。”

　　“这么急？”

　　虽然对于要送一个人质去新雪，万君逸并不甚在意，更觉得如果可以用一个不太相关的人来换取与新雪的和平乃至合作更是划算得很。
　　但也许是因为事情太过顺利，他的心中总是有种似乎哪里不妥的感觉：为何新雪冬皇当初会选择隐藏身世的洛家之子为皇夫？为何新雪秋皇会如此清楚洛家的事？那些看似合理的解释背后到底只是纯粹的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见万君逸似乎有些迟疑，纳兰叶轻哼一声，幽幽说道：“三日还是因为我的私心，想在玄京这繁华之地多逛逛。否则，若是耽搁时间久了，让我皇兄等急了，他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我想陛下应该也不希望在新雪的讨伐名单上看到黄炎的名字吧。”

　　“这……朕当然是希望新雪与黄炎两国可以修百年之好。既然如此，那祝秋皇一路顺风，望我们两国早日达成联姻。”
　　“好。如今事已谈妥，我也就没必要在此多留了，陛下保重，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