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144、雪银狐

　　坠落，无尽的坠落。

　　这是武玉栖意识尚清醒时最后的印象。

　　痛，浑身酸痛无力。被四周冰冷刺骨的寒意包裹着，身上因雪崩时各处擦伤的伤口变得更加敏感起来。

　　隐约间，脚踝处传来阵阵湿热的麻痒感，不但驱散了那里的寒气，就连伤口都开始变得不再那么疼了。

　　‘有人在给我疗伤么？’

　　渐渐恢复意识后，武玉栖挣扎着睁开眼，四下望了望，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但麻痒感依然存在。她费力地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脚边此时正坐着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浑身通体雪白，两只长长的耳朵向后垂着，眉间一撮如同火焰般的红毛，看起来格外明艳动人。

　　察觉武玉栖已经醒了，小家伙停下口中帮助舔舐伤口的动作，也抬起头朝她这边望来，就那样和武玉栖大眼瞪小眼地相互观察着。

　　“呃，是你在给我疗伤？”
　　“嗷呜~”

　　小家伙一声清亮的叫声，似乎是在对她的问话做着回应，随后，又换了个地方，继续低头对着伤口舔了起来。

　　对于这位“意外出现的小朋友”的亲切帮助，无论是人还是兽，武玉栖并没有拒绝。因为，清醒后的她很快就察觉到，但凡经过这只小家伙处理后的伤口，都在快速地愈合着。

　　很快，身上裸露在外的伤已经处理完毕。为了表示感谢，武玉栖伸手朝“小恩人”挥了挥，本想就和它握个抓，没想到小家伙直接很配合地三蹦两跳就顺着她伸出的胳膊钻到了她的怀中，然后用它那毛茸茸的耳朵在胸口来回蹭着，样子就像在撒娇。

　　武玉栖被它弄得微微有些痒，但并不排斥。看着怀中这只不知来自大山何处的“小雪兔”，心中莫名升起几分欢喜和感激。

　　抱着小家伙起身，不断活动筋骨的同时，她开始环顾四周。

　　周围光线很暗，透过头顶上方偶尔传下来的些许光线，不难让人猜出，这里是在地下。抬手试着朝一处岩壁着力，结果还没使劲，被手触碰到的地方，就有大片雪块不断掉落，吓得她急忙停下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来个岩壁坍塌，那她就真要彻底被雪活埋了。

　　“哎，看来想从这里爬出去是不太可能了。也不知道夏皇现在又在何处，会不会正在找我啊。”

　　没有任何办法的她，除了在原地一个劲打转外，只能仰头望天、叹气。

　　似乎是看出了武玉栖的烦恼，怀中的小家伙突然抖了抖毛，从武玉栖身上跳了下去，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它的速度并不快，没走两步还会不时朝身后望望，武玉栖知道，这意思大概是想带自己去哪里吧。于是，她也没做任何犹豫，急忙跟了上去。就在不远处的一片阴影中，看到了一条裂缝，刚好能容纳一人通过。

　　就这样，一路跟着小家伙在地下深处翻墙钻洞的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终于来到一处相对宽敞的地方。较之刚刚钻出来的通道，更是明亮很多。

　　小家伙本想继续往前走，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吓得它一个机灵。

　　“夏皇！”

　　本以为以纳兰瑞的身手，是可以躲过雪崩的。却没想到，无意间地转头，竟然在这里发现了他。而且，他的情况看着可比自己要惨得多。对比着自己身上只是多处轻微擦伤，武玉栖瞬间觉得：运气有时候真的挺重要。

　　此时的纳兰瑞已经陷入昏迷，身上大小划痕无数，手中鲜血淋漓。不仅如此，他的右腿更是正被一块坍塌的大石压着，情况十分糟糕。

　　可即便如此，被其牢牢护在胸口的那个包袱，却是完好无损。

　　武玉栖微微叹了口气，似乎知道眼前这人是为何才落到如此地步了。不过换做是她，为了保护心爱之物，大概也会拼尽全力吧。想着，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蓝莲的模样。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块压在纳兰瑞腿上的大石弄走，武玉栖将人拖到更为平坦的一处开阔空地，开始对着纳兰瑞的脸使劲拍打着。

　　“夏皇！夏皇！纳兰瑞！醒醒！”

　　然而，无论她如何呼喊，始终不能将人唤醒。

　　武玉栖知道，这一定是因伤势过重造成的。转头去寻蹲在一旁的小家伙，想要请它施以援嘴，然而，小家伙就像根本没看到这里还躺着一个人一样，不为所动。

　　因为无法语言沟通，她只得尝试着引诱小家伙接近纳兰瑞，未遂。最后，她索性打算将小家伙直接抱去纳兰瑞身边，却没想到，这次伸出的手连小家伙都没碰到，它就一个纵跃直接从自己手中跳了出去，比之先前离得更远了。

　　拒绝的意思太过明显，既然人家不愿意，武玉栖也不好勉强。

　　只是如今他们所处的地方，就算她有心想去采些应急的药材都不允许。手足无措中，她突然在腰间摸到一个小袋，这才想起，前两日三姐给过自己一颗“雪莲丸”。因为自小有天疾，每年八月十五这日，三姐都会给自己准备一颗。

　　说起“天疾”，武玉栖却从来没什么实感，只是隐约觉得，每年这一日，自己总是特别爱犯困。

　　她也曾对此表示过质疑，觉得是哥哥们在小题大做，但洛世辰给出的解释永远是：“你之所以感觉不到天疾带来的痛处，自然是因为“雪莲丸”起了大作用，它可是内外兼顾的药中极品，想多吃还没有呢。”

　　虽然对这一说法她总是半信半疑，不过看在这药丸本身入口便带有一股清凉香气，吃起来更是比一般的果脯蜜饯好吃许多，因此，每年这一日，她就真的只是把这药丸当做糖豆吃了。

　　“左右我现在也没感觉有哪里不舒服，既然三姐把这药说的比银铃露还高级，想来对他应该也有些作用吧。”

　　说完，武玉栖轻轻掰开纳兰瑞的嘴，让他将“雪莲丸”含入口中。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期间，武玉栖从四周搜寻了几块还算平整的木板，又从裙摆处扯下几条碎布，开始给纳兰瑞包扎腿上的伤。

　　整个过程，那只小家伙只是一直在一旁静静地蹲坐着，眨着眼睛看某人忙前忙后。

　　虽然对于纳兰瑞，小家伙没有帮上任何忙，但武玉栖依然乐得有个活物始终陪着自己。

　　因为太过寒冷，腰间的花椒已经处在半昏睡的“假死”状态，除非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否则它是不会醒来的。所以，别说想要指望它带自己出去，就算是单纯的来点互动，武玉栖都没有想过。

　　“看来药起作用了，你看他腿上的血都止住了。”

　　一边说，武玉栖还不忘给小家伙指了指，希望通过这种半自言自语的方式，可以缓解之前有些紧张的气氛。刚刚太过着急，她略微粗鲁的举动，大概是把人家吓到了。看着始终坐在离自己几丈远外的小家伙，她感到十分抱歉。

　　就在这时，只听纳兰瑞轻哼一声，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太好了，你可算醒了。”

　　听到武玉栖惊喜的叫声，小家伙终于忍不住好奇地凑了过来。只是，依然选择蹲在她的身后，偷偷观察躺在那里的纳兰瑞。

　　纳兰瑞看清身旁之人后，抬手抚了抚额。

　　“看来你没什么事，还好。”

　　记忆中，与武玉栖分开后，虽然二人离得不算远，但模糊的视线还是让他不能准确的辨清她的位置，只能靠隐约中听到的呼喊声大致确定方向。

　　他几次尝试想要去接近，可惜武玉栖所处那片区域下降速度太快，又没有什么着力点，即便他轻功再好，在尽量自保的前提下，还是没有将人救回来。而他自己，也在过程中受到各种物体的碰撞，为了护住包袱，很多情况只能选择用身体硬扛。

　　就这样，二人的距离被拉得越来越远。直到脚下地面发生大面积断裂，他试图踩着碎石残块逃离，最终还是没能抵过迎头拍下的大量层层积雪。就这样，被一路拍到了如今所在之地。

　　环顾四周，并不是自己熟识的雪绒山中的任何地方，纳兰瑞在脑中快速搜索着相关信息，目光却最终落在了武玉栖身后的那只长相略奇特的小动物身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它是……雪银狐？”

　　“雪银狐？”听这话的意思，看来纳兰瑞是认识这种动物，武玉栖跟着重复了一遍，这才反应过来，惊讶地说道：“嗳？它是狐狸？不是兔子么？”

　　然后急忙歪头重新打量起身后的小家伙，就见它此时也学着自己的模样，歪头看着自己。对于被人当成兔子，它似乎还有些不满地发出了几声“呜呜”声表示抗议。

　　“你见过尾巴这么长的兔子么？”
　　“我也没见过耳朵这么长的狐狸啊，也…也许，它是兔子和狐狸生下的后代呢。”

　　对于这个解释，纳兰瑞只能表示十分无奈，然后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很小的时候听父皇提起过：在雪绒山以北的极寒之地，有一种极有灵性的雪银狐，身形小巧，通体雪白，耳朵长垂拖地，眼睛有如红宝石般透亮。不过因为它们极少出现在其它地方，所以几乎没有人见过它们真正的样子。”

　　“那他一定是见过了？”
　　“不，这些其实也只是他听一位故人讲的。”

　　说罢，纳兰瑞本想抬手去试着摸摸这只小银狐，却没想到，小家伙看到他伸过来的大手，立马炸了毛一般呲着嘴朝他低吼起来，全身警戒如临大敌。

　　见它如此反应，纳兰瑞只得有些尴尬地将手又收了回来。

　　本以为小家伙主动靠近，说明已经卸下防备，却没想到它依然如此排斥纳兰瑞，明明刚刚和自己玩得还挺开心的，难道它和花椒一样也不喜欢男子近身？

　　为了缓和气氛，武玉栖急忙岔开话题问道：“你可知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儿？”

　　纳兰瑞摇了摇头，再次打量了一眼四周，不确定地说道：“也许，这里就是数百年前那个晏国留下的遗迹吧。”
　　“晏国？”
　　“嗯，我也是在古籍上看到过一些关于那个时代的记载。晏国大概就是位于现在新雪这片土地，只是还要更小些。别看这个国家很小，但在当时却做了几件出乎意料的大事。不过，相比之下，流传至今最有名的应该还是那个吧——双生凤女的传说。说起来也真是好笑，没想到这种事竟然会有人真的相信。”
　　“嗯？双生凤女的传说？是讲的什么的？”

　　纳兰瑞有些惊讶地看着武玉栖，疑惑道：“你…难道不知道么？”
　　“呃，我…应该知道么？”

　　武玉栖觉得他这问话问得好生奇怪，刚想再追问些细节，却见一旁的小银狐忽然抬脚挠了挠耳朵，然后起身抖了抖毛，就准备朝外走。

　　“它这是要走了吧，你的腿还能走么？我们快点跟上去，应该就能顺利出去了。”

　　随后，二人不再闲聊，在武玉栖地搀扶下，纳兰瑞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身体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糟糕，之前明明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如今却不怎么能感觉出来了。

　　于是他朝武玉栖点点头，示意自己状态还不错。

　　就这样，二人一路跟着小银狐在地下行进着。好在，之后的路并没有像之前那般还需要翻上钻下，否则，即便纳兰瑞恢复的再好，估计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就在二人已经可以依稀感受到来自外界呼啸的风在空气中流动之时，纳兰瑞突然发现，身旁的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他用手试着摸了摸武玉栖的额头，果然热的有些不正常。

　　“是么？可我明明觉得比刚刚还要冷上许多呢。”

　　武玉栖有气无力地回着，脚下的步子也开始变得绵软无力，似乎每走一步都随时会跌倒的样子。

　　二人的行进速度一下子就放缓下来，纳兰瑞更是由原先被搀扶的状态改换成主动搀扶的那一个。但本就走路不利索的他，又如何能抓得住一个比他更摇摆不定的人。

　　终于，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一个没注意，武玉栖被脚下一块凸起的岩石拌了一脚，一个趄趔就朝前摔了下去。

　　“喂，喂，洛栖舞，洛栖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