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134、牵挂（下）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南宫尧丧失理智一般指着地上那只雌蛛，惊恐地跳脚叫了起来。

　　作为南耀太子的他，当然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只是，他实在想不通，为何“死环雌蛛”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敢置信地朝武玉栖和白夜辉的方向看去，却在转头时撇到了依然被自己握在手中，刚刚用来包裹蛛卵的衣服。

　　“啊！！！”

　　瞬间，好似见了鬼般一把将衣服丢了出去，南宫尧也顾不得寒冷了，四处拍着墙壁大喊着：“我要出去，我不要死在这里，快点放我出去！”

　　望着明明前不久还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昂的人，如今竟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地在密室中像疯子一般原地打转，只让武玉栖不禁唏嘘。

　　一脸绝望的南宫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本能地想要抓个人问问“到底如何才能离开这里”。至少，就算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而且他的这个“拉”，一定要抓在手里才解气。

　　左右看了一眼，权衡利弊后，他果断选择朝着一点武功都不会的白夜辉那边扑去。

　　就在这时，密室外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连带着整个密室都跟着一起摇晃起来，南宫尧一个措手不及地摔了个狗吃屎。他就那样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这里不会因为经不住外部的崩塌，要被压塌了吧？’

　　武玉栖双手抓着身后的洞壁，心中惴惴不安地想着。而白夜辉此时，除了保持不让身体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密室中央的位置。

　　目光所及之处，那只四眼雌蛛，正拖着它巨大的囊腺在三人中间那片地上匍匐着。囊腺内闪烁的光亮，在不断起伏的震动中越发显得明亮起来。

　　晃动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然后突然就毫无预兆地安静下来。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起，密室另一侧，位于武玉栖身后的一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道裂缝，耀眼的光从缝隙中透了进来，一道门正缓缓开启。

　　终于看到一丝希望，南宫尧第一个反应过来，想也没想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接转道朝着门的方向冲了过去。抬手时，他的左手掌心处出现了一条十分显眼的黑斑。与他正对着的白夜辉，一眼就看到了。

　　他记得，之前将南宫尧搬进密室时，这人的手上明明还没有那条黑斑才对。

　　“难道他刚刚……”

　　根本容不得多想，因为此时，密室大门已经开启的越来越大，马上就可以容人通过了。

　　‘若是他手上真的沾染上了毒素，一定不能放他离开！’此时，白夜辉脑海中只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没有半点武功的他，拼尽所有力气，猛然朝着南宫尧扑了过去。

　　“夜辉大人，门开了，我们……”

　　武玉栖兴奋地转过头，才发现白夜辉和南宫朔已经扭打在了一起。而之前一直缠在南宫尧身上的那条龙蛇，正朝着白夜辉扑了过去，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间。

　　“夜辉大人！”
　　“不要过来！他中了雌蛛的毒，不能放他离开密室，更不能让他碰到你！”
　　“可是你......”

　　二对一的局面，眼看白夜辉已经体力不支地被南宫尧按在了地上，他却依然死死地抓着南宫尧不放手。

　　南宫尧恨急，朝着白夜辉脸上就是一拳，力道之猛，直接将白夜辉的牙打落了两颗，却依然被钳固的动弹不得。

　　正准备再次进行攻击时，武玉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脱下自己的外衣，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朝着他的脖子上套去。

　　大王蛇的接近，再次抑制了龙蛇的行动，它就连想返回南宫尧身上都已做不到。只得缓缓从白夜辉身上退走，一路退到了洞壁处。

　　白夜辉死抓着南宫尧的下半身，武玉栖使出吃奶的力气用衣服拉着南宫尧的脖子。二人就这样保持了整整盏茶的时间，堂堂南耀太子，终于脸色发青、口吐血沫地两眼一翻，彻底死透了。

　　“夜辉大人……”武玉栖将衣服一扔，刚想上前，被白夜辉抬手止住了。

　　“别……噗！”

　　只是，他的话却被一口略带墨色的血堵了回去。脖颈间刚刚被龙蛇咬过的地方，也在不断往外渗着血。

　　南耀龙蛇，也属皇室高等级王蛇类，凡是经它触碰或造成的伤口，不会自行痊愈，就算使用普通的止血药物，也不能有效将血止住。因此，被它伤过的人，最常见的下场就是因失血过多而亡。

　　但白夜辉的情况，很显然要更加糟糕。刚刚和南宫尧纠缠时，那一拳不但将他半张脸打得肿了起来，更是将雌蛛毒素直接拍到了他的脸上。

　　即便看不到自己脸的情况，他也能清晰地从自己越来越费力的呼吸中，感受到所谓的雌蛛的毒性。这种感觉，并不是因流血而产生的眩晕可以比的。

　　“我这里有三姐给的可解百毒的药丸，你…你赶快先吃下一颗！”

　　说着，武玉栖就朝身上摸去，死活就是找不到一直被她揣在怀中装药的小瓶。

　　“怎么会没了呢？不可能…不应该啊，难道是之前的落水……”

　　她慌乱地在身上翻找着，本就单薄的衣服，一眼就能看个大概，却被她里里外外翻了数遍。只是，除了花椒外，她的身上再没有多余的物件了。

　　“落月…郡主，之前和你的那个半年的约定，我…大概是不能遵守了。你不要管我了，烧了这里…赶快走吧，否则雌蛛自爆就…糟了。”

　　武玉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白夜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焦急道：“我们不要一味听南宫朔的话，也许…他就是故意把事情说的很严重，好让我们可以全力帮他。我这就带你出去，先让我三姐给你看看再说。”

　　“不…不可以，我不能把哪怕一点点危险…带到外面去，带到春华的身边。”
　　“可，可是你不止有春华公主啊，你不是还有个刚刚出生的儿子么？你就这么放弃自己，那你的儿子怎么办？你都不管他了么？”

　　白夜辉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不过是…阿瑛为了让春华讨厌我，为了拉开她与我之间的关系，骗她的借口罢了。那个孩子…是我收养的孤儿。说起来，我的确有些对不起他，明明答应过会好好把他抚养长大，如今看来，也是不可能了。”

　　武玉栖红着眼眶，强忍着摇头说道：“不，夜辉大人现在做的，明明不止救了他们两人，而是新雪成千上万孩子的未来啊。你放心，无论是春华公主，还是你认养的那个孩子，三皇一定都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落月郡主，可否…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
　　“好，只要我办得到，什么都可以。”
　　“不要把真相告诉春华。”
　　“什么？！为什么？”

　　“既然她现在心里怨我，那就这样吧。若是将真相…告诉她，我怕她会伤心，也不希望…她因为我的事和阿瑛闹得不愉快。毕竟，从今往后，也只有阿瑛…能陪在她身边了。”

　　一滴泪悄声滑落，武玉栖微微点了点头。

　　“将这里烧了吧。”

　　缓缓走到一旁，取下插在墙上的火把，武玉栖觉得，自己现在每迈出一步，脚上都有千斤重。她知道，有句话叫“长痛不如短痛”。

　　脑海中，她有过直接用衣物把白夜辉勒死或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直接将白夜辉砸死的念头闪过；也想过点火时先从白夜辉这里开始。但真当她举起火把后，却又犹豫了。

　　看别人杀人的事，她倒是做过不少；但真正让她亲手结果一个人的生命，这是第一次。而且对象，还是一位她从心底十分喜欢和敬爱的人。

　　“动手吧，不要犹豫。”

　　武玉栖颤巍巍地举着火把，看着火光明灭中依然向自己展露慈祥笑颜的白夜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夜辉大人，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不，你做得到，也必须要做到！”

　　密室大门已经完全开启，武玉栖还在努力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时，那只趴在南宫尧身旁不远处的雌蛛突然发狂一般动了起来，在原地不住地转着圈，动作更是不比之前那般笨重。

　　“快！否则…就要来不及了！”

　　武玉栖用火把挑起刚刚被自己丢在一旁的衣服，朝着雌蛛的方向丢了过去。

　　“快……走！”

　　随着武玉栖的离开，门又缓缓闭合，自此将再不复开启。

　　密室中，本就稀薄的空气，随着火焰的燃烧伴随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正在急速下降着。

　　白夜辉无力地躺在地上，一条条青筋逐渐从身体各处暴起，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他有些吃力地抬起手，从怀中掏出一大一小两支精美的发簪，眼神渐渐变得涣散。

　　依稀中，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两个人，两个在他生命中最重要，也是他无论走到何处都无比牵挂的人。

　　‘最终，夜辉大人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自己不但没有让他减轻半分痛苦，还将他一个人留在了那间冰冷的，充满着燃烧后的毒气的密室，让夜辉大人饱受流血、窒息与灼烧的痛苦慢慢死去。’

　　武玉栖看着自己那双好似“沾满鲜血”的双手，痛恨着自己的无力，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刷刷落了下来。

　　“自己一定会受到上天的惩罚吧……今后还能以何面目去面对春华公主呢？”

　　她跌跌撞撞地一路朝着光源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哭，眼泪鼻涕一起顺着她身上那件单薄的里衣向下淌着。

　　从山中出来后，放眼望去，竟然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晃得她眼睛火辣辣的疼。感受着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寒冷空气，若不是知道现在正值盛夏，她真要以为自己这是一招回到了半年前。
　　“如果真是那样，该有多好……”

　　“什么人？竟敢擅闯水源重地！”

　　终于被人发现后，武玉栖被带回了位于此处不远的新雪大营，见到了之前白夜辉口中陶将军。只是，他的情况也不算太好。

　　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让本已手握绝对优势的新雪士兵也损失惨重，就连陶将军也因疏散将士没有来得及撤走，最终在雪崩中负了很严重的伤。

　　不过相比之下，南耀侍卫们就更惨了，为了守住洞口等待他们的太子，最终，没有战死的人均悉数被埋葬在了雪绒山脚下。

　　三日后，收到消息带兵赶来的宁晚书和洛世辰，在融天见到了武玉栖。

　　“终于见到你了，可担心死我们了。为何事情解决了还不赶快回去？若不是我半路收到消息转来这里，估计这会儿老二他们已经都要杀过来了。”

　　才几日不见，武玉栖似乎又消瘦不少，脸色也不如当初红润有光泽，洛世辰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有些责怪地问着。

　　“我……我不敢回去，而且，我还没有找到火树。”
　　“为何不敢回去？”

　　于是，武玉栖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罢，洛世辰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看着小妹，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怪不得你，即便我当时在场，也救不了他。他是为了新雪才选择牺牲自己，对这里所有的人来说，他就是英雄。”

　　“可春华公主再没有爹爹了，即便成为了所有人的英雄，可在她心中，会永远认为夜辉大人是一个曾抛弃了她的坏人。”

　　“不会的，很多事情，等到你们长大以后，就都会明白的。不要多想了，跟我回去吧。对了，火侍卫……也已经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