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情劫》朝露夕坠

24、父爱如山（上）

　　夜听风渐渐平静下来。
　　“从出来以后，我就只完成了一个任务，就是杀了那个娶你的恶霸，第二个任务就是柳七郎那个，你也知道，我根本没有杀了他，反而受了他大恩。我的成绩如些不堪，想必我爹他已经知道了。回去还不知要面对怎样的惩罚。心儿，我怕——连累你！”
　　莫问心的话，给夜听风打开了另一扇窗，他从未那样想过，他只是一味地怨恨父亲……
　　他想到很多以前从不注意的细节，比如每次他走出训练场，父亲都恰巧站在门口；比如他受伤生病，夜里总是感觉暖哄哄的睡得很沉；比如那次虎口脱险，那老虎怎会无缘倒下……

　　暗界门总部位于凉州西郊，这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暗界门将这里经营得固若金汤，官府屡次来剿，都无功而回。
　　这段时间，暗界门加强了守卫，暗哨明哨都多了一倍，气氛紧张。
　　今日，寂静无声的道路上突然传来车马的声音，负责第一道关口的明哨立即抽刀警戒，同时大喊：“来者何人？立即停下。否则，别怪我暗界门不客气了！”
　　此时，夜听风早已打发走了车夫，换成自己赶车了。
　　马车平稳地停到那喊话人面前，夜听风冷冷说到：“让路，是我！”
　　“少主，您回来了！”
　　夜听风没有回答，一拉马缰，就要前行。
　　“少主恕罪，不知车里……”
　　“我朋友。”
　　“少主请。”那人侧身让开。
　　许是夜听风回来的消息已传开，一路再无人阻拦，一直进了庭院。
　　夜听风引了莫问心前往自己的小院。车马自有下人安置。
　　夜听风自从进门后，就觉气氛不对。想找个人问问，一个个都行色匆匆，似有厉鬼在后面追着一般。
　　“夜大哥，你们暗界门一直都是这样紧张么？”莫问心觉得很奇怪。
　　“不是。”夜听风回答。
　　“那就怪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林千寻猜测。
　　“我先安顿好你们，再……”
　　“风儿！风儿！”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边喊边跑，神情急切。
　　夜听风迎上去：“刀叔，出事了？”
　　“风儿，你总算回来了。门主，门主快不行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你说什么？！”夜听风不信。
　　“是真的。风儿，你快跟我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夜听风确信听清楚了，还是不肯相信。他展开自己最快的速度奔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要自己去确定，自己的爹，怎么会？怎么会？
　　“刀叔，可否带我们前去看看？”莫问心忧心夜听风。
　　“姑娘您是？”刀叔这才看到莫问心。
　　“我是夜大哥的朋友。”
　　“按说，我不能带你去。不过，既然风儿肯把你带回家来，在风儿心中，定是把你当成自已家人般。好，你就跟我来吧。”
　　当莫问心跟着刀叔赶到的时候，夜听风直挺挺地立在房间正中，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斜趴在床上的父亲，一只手垂下床沿，手中握着一支笔，墨汁因下坠的力量聚于笔尖，一滴赶着一滴砸在地面……
　　夜听风握着剑的手剧烈抖动着……
　　“门主——”刀叔一声哭喊，如一支利箭划破长空，搅起了暗界门这滩沉闷的水……

　　刀叔说夜听风拿着一封信把自己关在了他父亲的书房。莫问心一连去了三天，都没有把门叫开……
　　门主过世，暗界门并未如其他门派般出现为夺门主之位，自相残杀的局面。
　　这让莫问心对这夜殇刮目相看。
　　刀叔说，副门主姚怀远暂代门主职责，待门主身后事办完，就为夜听风举行门主就任仪式。
　　第四日，夜听风走出了书房。他脸色灰暗，眼窝深陷，蓬头垢面，额头有一块发干的血迹，眼神却出奇地平静。经过三日的发泄，他已接受这个事实，将比山高比海深的悔恨压在心底的角落，任其酝酿发酵，在夜深人静时，翻出来独自咀嚼，天亮了，再和血咽下。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不身涉其中，永远不能体会那种感觉——怎么也挥不去的石头压在心底，让自己喘不上气，后悔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不知何时何地就会爆发，让自己痛得抬不起手，迈不开脚，就像一具僵尸……
　　夜听风平静地吃了莫问心端给他的饭菜，平静地净面，沐浴，更衣，平静地担起了孝子的职责，安排葬礼，事无大小，一一细细过问。
　　第七日，夜听风亲自将父亲与母亲合葬，了了父亲生同寝、死同眠的心愿。

　　莫问心刚刚起床，正在对镜梳妆。
　　突然有人敲门，莫问心起身开门，却是夜听风，惊喜道：“夜大哥！”
　　夜听风一把抱住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体内，与自己的血肉融为一体。
　　莫问心觉察他的心情，任凭他抱着。
　　直到他察觉到莫问心由于他抱得太用力而气喘连连，才松开。
　　“心儿，谢谢你！”夜听风注视着眼前的星眸，想醉了。
　　莫问心觉得今日的夜听风不同了，哪里不同，她也说不清。
　　“心儿，你说得对。我爹，他——是我错了。”
　　莫问心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是何意。夜听风拿出一封信，递到她手上。莫问心看了眼夜听风，纵然已经刻意梳洗过，也洗不尽他眼底的愧疚。
　　莫问心拿着这封信，手不自主地有些颤抖，她清楚地知道这封信对夜听风来说意味着什么，如今夜听风把这信给她看，她也明白夜听风把她当成了什么，可是，她胆怯了。
　　她也曾想抛开家规祖训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哪怕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她倒要好好看看，那无情的家规，那冷酷的祖训能把她怎么样？
　　如今，这样一份爱的的确确地摆到了她面前，她曾经的幻想在这一刻成了真，她却害怕了，万一，她是做好了玉碎的打算，可是夜听风呢，他还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如果知道了，他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待她都是未知。况且，一想到他可能因她受到伤害，她心里就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