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劫》散髮

13、第十三章

　　玉川，我千万年的家，对于我而言如同母亲的怀抱一般，能回到此地，我很开心。河边上的桃花开了，对岸的杨柳依依，景致依旧，可我不一样了。好怀念以前当石头的时候，躺在玉川之中，没有烦恼、无忧无虑。我坐在岸上，托着腮帮子，默默无语。
　　「妳喜欢这里？」
　　「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我是块石头的时候，就躺在这个位置下去点的水里。我虽然不能动，不能讲话，但是那时候我很幸福。不像现在，总像没有根的浮萍，飘来荡去的，老是寄人篱下。」
　　讲这话的时候，我倒是很平静，只是心里酸酸的。总之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回不去了。忍不住，就想往后一倒，再躺回去当块无知无识的石头。
　　司炎一直注意着我，闭上眼往后倒时已在身后等着，我直挺挺的倒卧在他怀中。
　　「妳不是浮萍，玉虚峰就是妳的家。病刚好，别顽皮，听话。」
　　睁开眼，就看见他澄明干净的眼眸，充满关心与怜惜。
　　「是不是因为病了，可怜我才对我这样好？过去你除了修练之事，一向不太理会我的。」
　　还被他搂着，虽然尴尬，但忍不住想问。
　　司炎的眼睛里蒙上一层疑惑的神色。
　　「我对妳不好吗？」
　　我牵动嘴角，微微一笑，当作回答。
　　「司炎大哥，我们走吧！你不是要带我拜访几个朋友。」
　　「不再多逗留一会儿吗？我们不急的。」
　　我摇摇头，能回到此处，见到一切没变，心也安静下来，这样就够了。
　　司炎，招来云彩欲一起共乘。但我想自己试试，此刻心情平静，云随招即来，踏上去，恰恰看见一群大雁起飞，心里想追上牠们，云立刻轻飘飘的升空，往着大雁而去，跟着雁群飞行一阵，渐渐抓住诀窍。
　　「玉儿，看来是雁子教会妳腾云了。」
　　越飞越顺，速度也越来越快，学会操控云彩，心情大好，便想试试能不能甩开司炎，上上下下、忽左忽右，就想将他远抛在后，可他却是亦步亦趋，跟的可好呢！玩了好一阵子，他面不改色，我却是乏力。
　　他凌空飘飞到我身后，同站在一朵云上
　　「生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偏偏是个小孩子心性，像是个没长大的娃娃，才刚学会驾云，看妳乐的。」
　　他笑了
　　「这个放出栅的孩子，开心了吧！我带妳去南方玩玩。」
　　我们一起去了南极仙翁处。白发苍苍的老先生见到我俩出现在南极仙境，也不惊讶，招待我二人一起享受灵芝仙草烹煮的茶。茶水不甚甘甜，但是听说好处极大，像我这样根基浅薄的小仙，能有此福分，实属不易，看来司炎的面子颇大。喝完茶水，老先生让鹤童领我四处玩耍，我乐得随人家去玩。留他们俩个老先生说话下棋。
　　我骑在仙鹤身上，到处飞翔，参观仙境，绕完一圈以后落地。他二人刚下完一盘棋。
　　南极仙翁，不言不语，端详我许久，拿出一个小瓷瓶
　　「姑娘妳我有缘，没甚么好东西送妳，这枚金丹，小老儿炼了七七四十九日，有返老还童、起死回生之效，就赠与姑娘。」
　　这等大礼。我不敢收。
　　「没关系收下吧！这个老先生每日炼药，这种东西他多着呢！」
　　「谢谢仙翁」
　　他二人又闲话一阵，我安静候立一旁，直至傍晚，方才拜别仙翁。之后我们上湘水，拜访女神潇湘妃子。潇湘妃子与瑶姬不同。司炎称其为姊姊，见到她甚是恭敬。
　　「我这里现在已经不太有人来了，就只有你还惦念着。还带来一个漂亮姑娘跟我作伴。我很喜欢」
　　潇湘妃子，性情爽朗，尤其笑声极具感染力，在她身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她留我二人小住几日，司炎也不推却，就留湘水神宫里好几天。湘水神宫里的宫人都很和善，拿我当个娃娃似的，又是描眉又是抹胭脂。当晚神宫内宴饮，宫人具笑话我，穿的衣衫不合时宜，就算喜欢素雅，也不该连点颜色也没有。一群宫人整得我团团转，直到穿戴让她们满意了，才推我入座。
　　司炎直勾勾的瞅着我，眼神古怪，闪烁异常的光芒，直看的讓人心里发毛，一顿饭吃得我食不下咽。神宫内的佳酿香甜，妃子频频劝酒，我没喝过，只觉得好喝，一杯接着一杯。
　　「这酒后劲极强，虽然好喝，不宜多饮，再喝下去妳是要醉的。」
　　我已经喝得全身热烘烘的。醉？恐怕是早就醉了。
　　「你别拦着我，成天管头管脚的，好烦的，你知不知道？我没爹没娘，只是个石头变的笨丫头，你又不是我的谁，理我做什么？还是去理会你的瑶姬仙子好了。」
　　司炎伸手来抢，不让我再喝。
　　「还给我，我还要，你欺负我，欺负我无依无靠。」嘴裡嚷嚷著，想起身搶回酒杯，已經是天旋地轉的做不到。我趴在桌上，只觉得心口突突的跳，全身燥热不堪，顺手松开领子，想透透气。一双大手冰凉凉的，不由分说将我的衣裳穿好，一把将我从椅子上抱起。
　　「妳喝醉了，乖，别闹，我带妳去休息。」
　　我不想离开，还死命的挣扎，那双手却是如同铁钳一般，紧紧的抱住不放，硬生生的将我带走。
　　次日醒来，头疼的像要炸开。我想要起身喝水，才发现司炎盘膝坐在另一头的卧榻上。他守着我一整夜？看着样子，他在入定之中，还是别吵他的好。自己忍着头疼，挪呀挪的，给自己在案上倒杯水，咕噜噜一口喝下去。
　　「不会喝酒，就别贪杯。头疼不疼？」
　　原来司炎大哥已经悄悄到我身边。
　　「嗯！好痛，人家的头好痛，救救我。」忍不住哀嚎。
　　「让妳别喝，还怪我管头管脚。现在知道厉害了。」
　　「好痛，人家真的好痛，你不管我没关系，找宫人来，她们会帮我。」
　　哼！真是会记仇的小人。我真的是快要疼死了。
　　「真的疼的厉害吗？这碗醒酒汤喝下去就好多了，快喝了吧！」
　　神仙就是神仙，也不见熬煮，就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药。我的头都快裂了，也管不了许多，接过来就喝下去。才喝完药，四、五个宫人，提热水的提热水、送茶的送茶，摇摇摆摆的进来。
　　「神君早。照拂玉儿一整夜，合该也累了，让我们来吧！玉儿好歹是个女孩，你一个男人伺候多有不便，还是我们来吧！」
　　四、五个女子，妳一言我一语，半推半拉的，将司炎大哥送出去。她们给放满一整桶的热水，将我整个人泡进去，替我洗了头，还要替我洗身体，几乎没把我吓死。沐浴完又全身给抹上玫瑰香油，还让我一定得换上她们神宫内的衣裳，不许我再穿那司炎给的素白衣衫。好容易等头发全干了，梳上她们满意的发髻，这才脱得了身。折腾许久，我都快饿死了。
　　「这才象样嘛！到我这来，没理由素净。到姊姊这来。」
　　在房中用过餐点之后，宫人们簇拥着我往前殿去。湘水神宫装饰华丽，看得出妃子喜欢热闹，不喜欢素雅，难怪也让我穿得一身艳红。
　　妃子与司炎同坐一处，似乎正在品茶。我听妃子的话，坐到她身边去。
　　「我们家小妹妹，昨晚上喝醉了。一张小脸红通通的，那撒娇、耍赖的模样好可爱。留在姊姊这里好不好？姊姊这里比起昆仑，好玩的多了。」
　　司炎又是一脸古怪的看着我。
　　「姐姐，我们不好叨扰太久。」
　　「神君，我喜欢玉儿，不嫌烦的。」
　　潇湘妃子不再里会司炎，一直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完全冷落司炎于一旁。他索然无味，终于自己起身离开。
　　就这样在湘水神功过了好几日。我与宫人们混得熟了，日日随她们一块作事、一块玩乐。也是凑巧，我在紫竹林内追着蝴蝶，司炎与妃子正在谈话
　　「……如今人间虽然繁华昌平，但人心堕落、助长天地间邪恶之气。我观天象，人世隐隐有动荡之势，恐有战祸发生。仙界又逢千年之劫，该要多加小心。你带来的丫头，莫要成为负累。」
　　「谢谢姊姊提醒，我自会注意。」
　　司炎，身上背负的责任，估计十分沉重，这已经是第二人提醒他。
　　「他日若有变化，玉儿是否可托付姐姐照料？」
　　「瑶姬日前听说到昆仑住了好久，何不给瑶姬好点，她们总比我熟悉。」
　　「玉儿，与瑶姬不太亲近。她喜欢姐姐。这片紫竹林我看她也喜欢，若能有姐姐照应，她一定不会寂寞。」
　　「离千年之期尚有好几年光景，如果人世间没有动荡，兴许这回就过去了。等下一个千年，谁知又是哪番境地。」
　　「离开姊姊这湘水以后，我打算带上玉儿，到凡间四处看看，如果人心浮动，邪魔歪道盛行，也好提早因应。盼能及早阻止祸端。」
　　「你是千年清冷、不通事故，玉儿是不谙人情，两个傻子在一起。我怕你们将来要受苦，不如你自己去，她就交给我吧！」
　　「我答应她的事情，怎能反悔，她这趟出门，开怀不少。多走走经历经历，对她是好事。姊姊你放心吧！」
　　潇湘妃子与司炎为了我的事，估计是有点意见。我不愿见他二人争执，更何况我也想暂时跟他分开一段时日，我想一个人好好想想。
　　「司炎大哥我愿意留在湘姐姐这里，这里环境清幽，我很喜欢。你先办完你的事情，我不要緊的！」
　　我一出声，司炎状似十分诧异
　　「玉儿！」
　　「好孩子真懂事，明明是个美人胚子，跟着个臭男人进进出出的，弄得不男不女的，跟姊姊一起好，姊姊教教妳如何打扮打扮自己。改日带你上天宫转转，管教那一众男神们，为妳神魂颠倒。我这里的宝贝可多了，喜欢甚么自己拿去便是。」
　　司炎低头，良久不语。
　　「玉儿，我们也离开有几日，我先回昆仑去看看，过几日再来接妳。那人间我还是带妳去游历游历一番。」
　　他登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意兴阑珊的，顿时招来一朵云就走了。
　　「来跟姐姐一起，昨天织女送来好几匹布，我看湖绿色那匹织锦，很适合妳，帮妳做身衣裳可好，下回那个聂呆子来了，管教他眼睛都舍不得离开妳。」
　　「姐姐说笑了，他眼里何曾有我，我不过就是他救回来的一个人罢了。」
　　妃子嘴角含笑，眼睛注满同情，长叹一声。
　　「傻丫头，姐姐甚么岁数，妳的那点心事，我还瞧不出来。很难受吧！对着这样一个人，怎能不动心。」
　　动心？我像被五雷轰顶，这不明不白的情绪，被潇湘妃子这三言两语一举戳破。我整个人愣住，动也没法子动。
　　「姐姐是过来人，情爱本就剪不断理还乱。哪是妳那简单心思，随便能搞懂的。司炎说妳大病一场。合该是瑶姬引来的吧！」
　　妃子慈爱的看着我，抚摸我的头发。
　　「妳想必是看他二人卿卿我我，亲密异常。心理不是滋味，却也说不出口。一股闷气闷了大半年，不生病才奇怪。」
　　妃子牵着我的手，漫步紫竹林间。
　　「瑶姬和司炎神君，有千年的好交情，两人说没有暧昧也不可能，只是瑶姬一厢情愿，司炎始终当他是个妹妹，没甚么的。倒是妳，连瑶姬都不能让司炎动心，就别替自己找罪受了。趁早断了这个心思，放自己一马。当他的亲人，比当他的情人好受些。」
　　我自己都不懂的心事被揭开，大半年的委屈一股脑地涌现。眼泪哗啦哗啦地掉。
　　「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过几日他来接妳，妳就跟他去吧！了断了心思，再面对他就没那么难了。」
　　我抱住潇湘妃子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