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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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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司炎从天庭回来以后,这玉虚峰内所住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连他都能日日见到人,很像刚刚到的时候,因为每天要传授修仙之法,总是日日能见到人影。只是那时节,只有我与他二人。他督促我用功,态度严格,我不敢,也难以过分亲近,但是总无外人,多半还是偶尔可以造次一番。与今时今日瑶姬仙子诸人在此,景况不同。他二人的交情据说有千年之久,我在此也仅有五年时光。心砚、心墨两人是双生姊妹,感情好有默契,两人自己就能打闹玩乐。
瑶姬仙子每日彷佛都有说不完话,要对着司炎大哥讲。回首转身之际,常常能看到他二人并肩而行、喁喁而谈。他二人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多话好说,偶然还能看见司炎大哥,开怀大笑。像他那样清冷的人,居然能有大笑的时候,还真是难得。
人家都有人家自得其乐之处,唯独我仍需日日修仙、练剑。每天在林中练剑之际,只要一抬头都能看见司炎、瑶姬同在一处,有时候是在溪边小庭抚琴为乐,有时候是踏着祥云出去寻幽访胜。在居室习道练法之际,也时时听他二人下棋、品茗谈论之声。再加上那心砚、心墨两个姊妹,嘻笑打骂,心绪就更加浮动难平。
我虽然讨厌寂寞,却不见得好热闹。但是现在这境况,我是十足像是个百分百的外人。吃饭的时候,人家喁喁而谈,我插不上嘴,只有静静坐在一旁扒饭。想套交情找人聊聊天,说着说着,心砚、心墨就自顾自的说笑起来,我又被搁在一旁。有时候瑶姬仙子,想起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会拉着我说说话。见我无知的很,偶尔会介绍一点天庭、仙界的事物给我知道。司炎,自觉这样甚是热闹,我应当开心得很,而我也不便抱怨。之前,寂寞归寂寞,但现在反而更觉孤單。
也不知道瑶姬是怎么想的,有人可以自己有家不归,却常住在人家家里的吗?神仙的寿命太长,行事不是我这个幼稚生能理解,套句瑶姬仙子的话,我还是个娃娃。
我想念子川哥哥,想念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替我挡风遮雨,为我烧饭洗衣;想念他俊俏的脸庞、澄明的眼睛,总是因为我而笑,因为我而难过。他会给为我想到连我都没想到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他才是真心对我好。我要快点学会找人的法术,我要去找到子川哥哥,我不要在这里修仙,修仙又累又闷,无聊不好玩的厉害。
有一日,夜里打坐心绪浮动,难以宁静。便自己一人,想出去透透气。山谷里四季如春,虫鸣鸟叫终年不断,平日不觉吵闹,今日听来却令人烦躁。信步而行,来到结界入口,拾级而上,想到昆仑泉,泉水寒冷,或許泡泡冷水、吹吹风,能安抚自己的情绪。
出得结界之外,大雪纷飞,视界茫茫一片。玉虚峰顶终年冰雪覆盖,鹅毛般大的雪,一片片静静地往下落,如此雪夜,风不大,但寒意却浓。练了这么多年的功,显现出点用来,虽然冷,但还受得住。昆仑泉终年涌泉,从不冻结,在这大雪紛飛的冬夜里,乎口氣能凍結一切,這泉水泡下去应该亦好比泡温泉吧!想也没多想,就往里头跳。泉水,还是冷呀!可是冷的好,心能冰冻一下,也许就没有那么多莫名的情绪。
这大半年来,心一直静不下来,修练就没有进展。我时常一个人发莫名的脾气,一发脾气就摘果子吃,但其实也吃不下,啃咬一两口就扔地上。再不然就是练剑不顺,一生气就拿剑乱砍。乱砍的时候,还曾让司炎大哥和瑶姬仙子瞧见,他还笑我为何拿他的桃花出气,平白让我在瑶姬仙子面前丢脸。
司炎还是会问问我的功课,学习得慢了,也不责怪,还会温和的安慰我。他的安慰,在我听来没有丝毫抚慰的功效,反让我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心酸,也不想与他接触。司炎不明就里,只当我我修练不顺心,也就由着我。
泡在泉水里,初时冰冷,渐渐习惯以后,寒意便退去不少,大雪落了一头一脸,也不想抹去。
「玉虚峰顶如此寒冷,雪又下得这么大,是什么缘故跑到这来,还泡到这冰水里。又没病没痛的」
身后传来司炎大哥的声音,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居然也不行。
「无法入定又睡不着,想吹吹风,如此而已」
「上来吧!泉水能治的病,不包括自找的伤风。妳仙气尚不足以覆体,不要糟蹋自子的身子,寒气一但侵入体内,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虽然,心口仍还是烦闷不已,但司炎的话,我就是不敢不听。爬上岸来一身湿淋淋,一头一脸的雪都融化成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司炎看了摇摇头,挥手用仙气蒸干我全身,但是乱了的发,一经蒸干,随风一吹,便狂舞不停。司炎从身后替我披上貂鼠皮裘,顺手替我梳理头发,松松的在脑后帮我挽个髻,也不知他甚么时候摘的一支桃花,就拿那支桃花,帮我固定发髻。
不用仙术,这样亲昵,让人心慌不已,刷的一声胀红我一张脸,心跳得都快跳出胸口。他搬着我的肩,翻转过身子。我慌张地低下头,幸亏雪下得这样大,遮住我的面容。我紧张的连手该怎么摆放都不知道。
「为何妳还是不开心?」
司炎无奈的叹息
「我自恃千年岁月,可始终猜不透妳。不知妳为何而笑,为何而哭。为何在这样的雪夜里,独自一人来此。」
又是一声长叹。
唉!我自己也不懂。到底是白日里听瑶姬与他笑谈故旧,我都不了解;还是对弈棋局间的相视而笑,我没法意会。还是……,总而言之,我到底为何烦乱,我自己也不懂,可隐隐约约的我也不想搞懂自己的心绪。
「我曾跟妳提过要授妳水镜之术,想不想学?」
好奇压制住心头的莫名火,点头如捣蒜。
「来昆仑有五年了吧!还想找妳想找的人?」
是呀!我当然想。
「我想。」
他的好他的情义,怎能忘怀。
「妳看着昆仑泉,当它是一面镜子。凝神静气,聚念于心,想着要找的人或物,妳便可在泉水中看见。」司炎,用手指着泉水,闭上眼睛,演绎心法口诀,缓缓的泉水中浮现山谷中的影像。
「记住这门功夫心不静,没办法练,凝神聚念是要诀。想试试吗?」
我很努力的尝试,可司炎在身边,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试了几回更加气馁。
「别急,好不好,神仙都是修练很久才学会的,没有人一日两日内就练成。慢慢来。」他的声调温柔,语带安慰,令人沉醉。可我不敢听,我摀住耳朵,闭上眼睛,拼命摇头。
不知不觉,雪停了,一轮新月斜挂,天快亮了。
「回去吧!一夜没睡,小心病了。别以为有仙人之躯,就不会生病。一但仙人要病起来,比之凡人更难医治,否则何须炼丹制药。」
托他金口,一语成谶,回得房中,睡上一觉。这一觉之后,就高烧不退,烧得迷迷糊糊。总是作梦,梦里一会儿追着小黑玩,一会儿捡银杏果,一会儿子川背着我走在路上。忽而,又是刀枪剑戟,压逼着我。往事如浮光掠影般,一直在梦中出现。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到后来,梦里的我一直跑一直跑,像是要逃离,闪躲某个人,此人却在身后紧追不舍,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一身冷汗,却无法醒转。
这高烧,足足烧了七日,亏得瑶姬上天庭找掌药仙使,讨来仙药一瓶,这才退了热度。这一病,养了一个月才见起色。我修为不足,仙身不牢靠,一病起来比起凡人还差。长生不老,不代表不病不伤。其实,也没甚么值得艳羡的。
瑶姬见我病得奇怪,又缠绵病榻不起,问我可是有心事?直言身上的病好治,心病却难医。司炎向来冷淡,这回病了几日,倒是让他忧心了。日日欲守在床边照顾,不肯休息。我想他在一旁相伴,却又不想他看到病容憔悴的模样,心里很是掙扎。嘴里一直赶他出去,却又矛盾的希望他别听话离开。到末了,却是心砚、心墨两姊妹相伴。
瑶姬和司炎每日一起到房中探视,二人对我很关心。见我骨瘦如柴,脸上没了笑容,都很焦急。他二人虽是好意,我却不乐见他们二人同時来访,每每装睡。心砚、心墨被我折腾有大半个月,累得半死。身为王母第二十三个女儿,又是巫山神女,瑶姬离开巫山太久,神殿催促。她留下灵芝仙草,交代司炎给我补身。并说日后王母娘娘寿宴之时,携我入瑶池求王母娘娘赐蟠桃、灵药,助我修仙。
一时之间,又安静了。病是好了,但一个月没下床,腿都软得没气力,要靠人搀扶方能缓步而行。就像刚刚从石头变成人的时候,那般无力,处处依赖,每每令人想起子川哥哥往日的种种好处。
我的病令司炎手足无措,他不知为何病中的我如此别扭。我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如此这般刁难他。心焦的他,好容易挨到我好了,却又见我忧郁消沉终日不肯言语。
「该不是在这里关出病来吧!我带妳拜访几位老朋友,顺道上凡间四处走走好不好!」
「现在凡间是什么季节?」
「现在正是三月天。可有想去的地方?我带妳去。」
「我想去玉川看看」
我终于有反应了,他欣慰不已,含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