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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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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夷东一战,终于落幕。
意气风发挥兵而来的大军如今败走溃散,面临的不只败战的死伤,还有王都内又一次翻掀而起的权力争斗。
一如楚云溪最初的盘算,未来无论夷东的局势如何转变,都不可能只有四郡,而将分裂成更多股的势力相互对峙。在看得见的时间里,夷东再无力与楚氏王朝抗衡,除了与楚朝议和外,别无他法。
而这,正是楚云溪想要的结果,也是他不能让列丹弓带兵的一个理由。
「弓……」
看着前方苍茫大地,看着负责收降敌军的士兵,看着四郡中唯一做了留而不退抉择的模剌子及,忍不住轻喊情人的名……
他守住了东晴关、守住了追随他的将士、守住了关内无数渴求太平盛世的黎民,也守住了亲征夷东最主要的目的──
掌握王权与军权,奠定名为天下太平的大梦。
「回家了!」
楚云溪激动喊着,激动的声音透过流动的风,传入士兵们的耳里。
有人感伤、有人落泪、有人握拳狂笑、有人呼而高歌……
回家了!
他们终于可以回到家乡了!
活着,回家。
皇城的大门,为了迎接它的帝王、迎接它凯旋归来的将士而开。
曾经,帝王御驾亲征史册少见,可如今百姓却在两代君王短短三十余载,见过数回。
先王领兵而起终登大位,赫赫战功是他前半生光辉灿烂的壮举,即便其后昏庸荒淫也难于将来的史册上抹去,这荣耀的一笔。
夹道迎驾的百姓跪在两旁,有人欢呼、有人落泪、有人从大军之中认出自己的亲人举臂挥舞,难掩情绪激动地喊着亲人的名字……
高呼万岁的声音不曾停歇,一里一里借着人群亢奋的情绪传至城门下方,就连平日沉稳的朝臣也像孩子般兴奋地搓着双手,仰颈远望等了许久还没等到,凯旋而归的大军。
一会儿后,眼力好的人拉着嗓子大喊瞧见了瞧见了。
随即,绣着楚字的王旗跃入每个人的眼里,旗面如翻江大浪一滚一滚在风中摇晃。
楚云溪握着缰绳跨坐马背,看着百姓们的笑、看着百姓们的泪。
曾经,他手捧宗器,身着唯有祭告先祖及众神时才穿的「磬服」,用漆木双耳描金的「吕皿」盛着美酒,用这从太庙请来的圣器为列家军接风,庆贺列辰列大将军凯旋而归。
如今,换他跨坐马背,见到曾经盼望,由己领兵的凯旋荣归,却突然感到孤寂。彷佛眼前的人潮全都消失,空旷的大道上除他以外半个人影也没有,莫名的恐惧从心底油然兴起,挟着刺骨寒意袭向全身,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存在快要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
寒冷,又空虚……
长风职司随行护卫,需时时留意陛下身边情况以防万一,因此最先察觉楚云溪脸色苍白的人也是他。
长风趋马靠了过去,心急下喊出口的不是对君王的尊呼却是当年随从楚云溪流放南疆时,威平营的兄弟们对楚云溪常喊的那句──
「大哥?」
长风的声音虽低,却仍飘入附近几个从南疆时起便追随楚云溪直至今日的兄弟。
「小白脸你喊什么喊?大哥怎么……天哪!」
巴铁举起手臂停下队伍,随即翻下马背奔至楚云溪右方,见他面上血色尽退惊得一边大吼一边把附近吓得没了反应的小兵踹去找军医。
队伍一停,策马走于中段的纪平和伍桂也急忙赶来,慌乱间这些三大五粗的汉子们全忘了他们正站在大街上,忘了被他们焦心关切的人是当今的皇上,对着至高无上的帝王不行大礼不喊尊号便是不敬,是逆上的大罪。
只记得这人是他们的大哥、是他们的兄弟。
慌乱地把楚云溪负下马背、焦急地等着军医切脉施针、心乱地脱掉碍事的头盔,几个大男人蚂蚁似地在原地打转。
「你们……」
「大哥?」
「大哥……」
眼前,本是放眼望去不见人影的空旷,渐渐跳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脸孔;本是围绕在周身的刺骨寒冷,渐渐化作一道又一道的暖意。
一声声真切呼喊大哥的声音,让楚云溪本已惨白的脸上缓缓浮现红润。
寒冷褪去,孤寂不存。
医官见帝王气息已稳终于舒了口气,对着帝王拱手说道:「陛下操劳过度元气略损,需休息调养几日。」
「那我这就送大哥回宫。」
伍桂想也没想便跪了下去,准备将楚云溪负回皇宫。
伍桂的背,让楚云溪想起从前,拍拍伍桂的手臂,笑着:「记得当时背我的,是丹弓。」
当年流放南疆,护送他的便是列丹弓与这群威平营的将士。
南疆路遥,罪人不得乘车骑马,得一路步行直至流放地。途中他既累又病晕了过去,将他负至客栈的人正是列丹弓。
仍有些虚弱的楚云溪扶起伍桂,笑问:「这段路我必须亲自走完,能搭把手扶我上马吗?」
「可是大哥的身体……」伍桂搀着楚云溪的手肘扶向骏马,仍旧担心。
楚云溪踩着马蹬,提了气翻身而上,稳坐马鞍后低头看了看围在他四周挂心他身体的兄弟,与后方同样忧心的将士,和两侧因为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而静默下来的人群……
马背上,楚云溪抽出宝剑举臂高呼:「朕,带着你们──回、家、了!」
「吾皇万岁!」
「万岁!」
瞬间,群众的情绪再次被鼓舞激昂,呼颂万岁的声音掩盖方才片刻的不安。
大军再次前行,朝着城门下翘首迎接君王的文武大臣们而行。
喧闹声中长风被楚云溪召去,附耳交待了几句,接下「圣旨」的长风当场笑得不可遏抑,于是本来片刻不得离开陛下身边的长风来到巴铁、伍桂与纪平的面前,同样附耳传去不能给旁人听到的「圣旨」,接旨的四个人笑得像得逞的贼一般,将坐骑扔给可怜的下属,竟就在众目睽睽下溜进人群钻得不知去向。
城门处,在队伍停下时便已惴惴不安的列丹弓,要不是身上被安着个监国的大累赘,得依从礼法在此迎接君王荣归,早就奔去队伍里看看那个叫他两年多来悬心挂念的笨蛋是否安然无恙。
一旁,陈固斜了眼列丹弓佯装平静的脸,忽见群臣的行列里有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朝着他二人逼近,认出那几人的脸后陈固抿嘴一笑,抢来本被列丹弓握在手心未盛美酒的吕皿。
「你这死木头在干嘛?快还给我!都几岁的人了别玩小孩子把戏。」
列丹弓瞪了眼身旁同样等候王驾的陈固,不明白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只听见那块死木头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好了,你们可以动手了。」
接着便听见三道高低不同的声音对着陈固道:「谢大人。」
再然后──
「唔唔唔──」
光天化日下,监国大人被蒙住眼睛摀住嘴巴,接着从头到脚让人用麻布袋罩了起来,三个大汉扛着起布袋,对陈固及旁边诸位大臣恭敬地行了个礼后,便再次像贼一般溜得不知踪影,谁也不晓得这三人把列大将军绑去何处。
见过类似阵仗的大臣们连眉毛都懒得提,继续挺直腰杆等着迎接陛下圣驾;没见过这般情况的新进官员们一个个错愕得忘了吭声,眼睁睁瞅着他们的列大将军被人当沙包一样扛得不知去向。
「接、驾!」
前方,帝王圣驾已到,满朝文武跪地恭迎,该行的礼仪该贺的祝词一样没少,直至整队大军全都入了城门。
夜里,宫内庆贺将士凯旋归来的大宴上,才刚上了第三道菜帝王便已不胜酒力被宫娥扶回寝宫,余下的仪式便由皇后偕同太子代陛下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