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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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羽凝站在孤月峰顶，仰头看着突然滂沱的风雪，眼角有一滴泪滑落。
萱儿，但愿你此去，能化归烟云浮沉，逍遥天地，再无拘束。
漫天的大雨，紫薰半跪在泥泞中，凝视着倒在地上的淮月，哽咽而苦涩的声音，“对不起，当年，我真没想过会弄成那样。”
淮月望着漫天雨幕中，充满着乌云的阴暗天空。
初到魔界时，暗无天日，受尽屈辱，折磨和苦难。
最开始还会悲伤，痛苦，绝望，到后来，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不知道苦，不知道痛，不知道疼，每一个动作都变成机械的重复。只有在太阳，其实魔界的太阳也是黯淡无光的，升起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又多活了一天……而这也许就是最后一天。
支撑着她走过的那段艰难时光的，就是恨意，以及复仇的执念。
而现在，将视线投向紫薰，看到她面上的歉意，深深的痛苦和悲伤，心中忽然涌上难言的情绪，如今还会有人为她而难过，她该高兴吗？
不，她并不觉得。
她与紫薰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玩乐，无话不谈，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那时她是那么喜欢这个姐姐。
但已经回不去了。
“其实你并没有多么对不起我，这么多年里，我一直在不甘和愤恨，不甘于师父的偏心，愤恨于师父的狠心，可是他已经不在了，一切的恨意便都聚集在了你的身上，也算是迁怒吧！”
紫薰无声地叹息，伸手握住了淮月的手，“放下吧！在恨中的人是看不到未来的。”
笑了声，笑声中充满了讥讽，“不可能的，我永远都不会放下。”话语决绝无比。
曾经的她对师父是那么敬重，他对她，就像是父亲一样。
正是如此，才会痛得那么深，恨得那么深。那种被最爱的亲人背叛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会释怀。
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的生命即将行至尽头，成王败寇，是她输了。
“我累了，既然上天注定要我带着这份仇恨死去，我也不会再执念。”刻意停顿了下，“来世，生生世世，我们都不要再相逢，不要相识，更不要再做姐妹。”
看到紫薰难掩的痛楚，原以为会有快感，却是惆怅和感伤，抑制不住。
陌路殊途，她们缘分已尽，宿命已定。
今后，山高水远，惟愿风过无痕，各行其道，再无牵连。
灵山一役，妖神之力永远消失在世间，十方神器重归仙界，白子画一一重新封印好后，交予帝君，帝君再次将其交给各派掌管。
魔界大败，魔君身死，杀阡陌重掌魔界，经历了之前魔族内乱，开始大力约束手下的单春秋等人，同时更加懒怠于战事，出面与帝君签订了协议，至少千年内，仙魔两界互不进犯。
莲城，宫殿后院里，亭台水榭，宁静依旧。
子衿和无垢坐在凉亭里，子衿为无垢斟上茶，“怎地没在绝情殿陪子画？”喝了口茶，淡淡问道。
子衿轻轻晃着茶杯，却没喝，目光看着院中的脉脉流水，“我在那儿又能做什么呢？”带着微微的自嘲，摇摇头，“我从不是局中人，既不能感同身受，徒然而已。”
以子画哥哥之傲然，任何安慰，都近乎侮辱。子衿再明白不过，自不会拂逆其自尊。
“说得在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无垢颔首认可子衿的话。
“待确定子画哥哥安好后，就会回家吧！我已在外面太久了，族中还有大小事务要处理。母亲纵我，我总不能得寸进尺。”说起这话时，不知怎的，心里有一丝不舍。按理说，除了二师兄，她与这世间本无牵绊，二师兄安好，她也该没有遗憾才是。
无垢神色淡漠依旧，他确是极欣赏子衿的，不过也仅止于此，微微的不舍罢了。
想了下，“不留下陪子画？乐萱不在了，未尝不是你的机会。”
子衿莞尔，摇头，“乐萱永远活在子画哥哥的心里，那是他的朱砂痣，不会有人能替代她的位置。”
停顿了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而我从放手的那刻，就没打算再回头。”神色傲然。
经历了乐萱一事，子衿性情更见淡泊轩朗。情爱之事，宛如锦上花，天上月，有固是极好，没有，也无妨丝罗锦秀、星河浩瀚。
无垢望着子衿的眼中不可抑地带上了赞赏，拿得起，放得下，子衿是真的通透。“到时候带点这儿的葡萄回去吧！你不是一直喜欢吃。”子衿笑着点头。
诸事已了，白子画在深思熟虑后终是选择离开长留，在参加了紫薰和檀梵的大婚后便回到水域，继承母亲的遗志。
时光便这样默默流过，晨昏轮替，春秋流转，不知过去多久，结界护持下，水域无甚变化，而此间的万里山河，却早已几度青山负雪，几度枯荣新发。
长留仙岛宁静依旧，浩淼清幽，长留山顶峰圣气沛然，座下弟子琴剑术法皆修，更有侠气凛然，这些年，他们越来越多地游走世间，除魔卫道，也防范那些随时滋生的阴影。绝情殿上，桃花随风纷纷扬扬，蓝裙女子在露风石上，叹道又是一年，说罢奏响琴音铮铮，法光从琴上溢出，环绕周身，目光看向东面渐亮起来的天空。
天子脚下熙来攘往，花莲村中岁月安闲，凡尘之人，对仙法依旧所知甚少，半解半疑，而各大修仙门派毫不在意，自得其乐，却又一位姓花的仙人开始声名鹊起。她随同一位绿衣少女一起游走世间，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助人良多，从丝路尽头的安息，楼兰，一直到望海而去的扶桑之地，都留下了她的踪迹。她将在寻常人眼中神秘飘渺的仙法推而广之，若有人问他师承何门何派，她便会说，我乃长留上仙白子画之徒，语气骄傲无比。
哦！白子画，提问者恍然大悟，是那位盛名天下，数次救苍生于水火的长留前任掌门么？
正是他。
再往东面去，可见海天一色，波涛起伏，雪一般的泡沫翻涌不休。传闻东海深处有三道异境，一处是容纳了第一修仙大派，一处滋养了灵慧平和的鲛人族，与之比邻的，则是海上仙岛蓬莱，昔日遭受魔界凌虐，今日在新任掌门其及爱人的协力下，不仅重现往日安然生活，更隐隐展示出更大的盛世光景。
时光如江流，东去不复返，这世间繁衍生灭一如过往千万年，许多鲜活的肉身成为枯骨，许多霸业雄途化作尘烟，更有许多不屈服于命运的折磨，挺身对抗，终究收获了梦寐的结局。然而何谓梦，何又谓终？怕是上古天帝本人，也难有定论——比方那位本不情不愿承了帝位的少年天子，处于乱世，经历了多重历练，多重考验，方知晓何为君。涅槃重生，以雷霆手段铲除异己，坐稳了龙庭，真正意义上登顶九五，号令天下。可就在倏忽间，仿佛只一阵风过的当口，他却又卸下天冠，脱掉龙衣，辞去万民敬仰的帝位，飘然远遁。
当日，轻水对他情深一片，为他舍弃一切，只为伴君身侧，只为得到一点点的真心和情意，他却百般视若无睹，心心念念牵挂着自己少年懵懂时的那淡淡的向往。
待千帆过尽，经历种种变故，他终明白自己一直所坚守的不过是年少无知的梦，心之所向却是不离不弃的身边人，欲补偿亏欠，然那人却已释然通透，潇洒放手，再不回头。
现在，早已退位数百年，借助仙草寿数长久的帝王站在灵山水畔，默默沉思，忽而弯下身来，掌心掬起一捧水，轻轻洒在河水旁边的草叶上，如当年在决战后立足水边的轻水所做。
半响，他转身而去，很快消失在丛丛绿影中。
在这里，昔年他们曾共同踏足，共同战斗过；但也是在这里，在一切结束后，她轻轻挣开他的手，转身离去，那般坚定，不容挽回。
情之一字，最容不得的便是错过，破镜重圆，不过是最理想美好的梦境罢了。
天意终究弄人。
百花谷里，百花竞相绽放，互相争奇斗艳。
紫薰正在亭子里专心调制一味香料，檀梵在一边喝酒相陪，忽有人触动结界，展开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四位好友。他们此前皆以纸鹤传信，真正碰头见面，还是这数年来头一遭。
东华神采飞扬，无垢淡漠依旧，子衿巧笑嫣然。
几人站在百花谷口，目光似乎透过不可见的屏障落到她身上，朝她微笑着。
紫薰也笑了，急忙撤去结界，将人迎进来。暌违数年，故友重逢自是倍觉亲切，刚寒暄两句，檀梵亦现身相迎，五人说笑入席，那些分离的日子似乎从未存在过。
紫薰的目光在无垢和子衿间徘徊，“看来不久我们就能喝到你们的喜酒了？”
无垢大大方方地点头，“过段时日吧！”
子衿白皙的双颊不可避免地染上红晕，纵淡泊宁和如她，在听到这话依旧会像寻常女子般害羞。
东华，紫薰和檀梵互看一眼，眼中皆有欣慰，这两个人兜兜转转，分分合合这么多年，有过痛苦，有过伤害，终是有了好的结果。
紫薰微笑着，“那就先提前恭喜你们了。”顿了下，又对着无垢道：“你可要好好对待子衿，不然不止是子画，我这个姐姐也不会放过你。”
当日，子画回到家族，子衿得以卸下身上的责任，游历天下。因着对调香一道有兴趣，便不时去向紫薰请教，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倒是成为了极好的挚友知己。
东华朗朗一笑，“好不容易才再次追回来的，无垢怎么可能对子衿不好。”
特意停顿了下，看了眼无垢，“不过无垢冷淡惯了，子衿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尽管来找我，定替你出气。”促狭之意明显。
子画离开前，曾托他们这些人照拂子衿。
因着是子画的妹妹，性情极好，在灵山一役中也立下汗马功劳，东华和摩严商量后，便让她继续住在绝情殿上。
也因如此，东华常和她接触，感情都是相处得来的，久而久之，他是真心把子衿当成了妹妹看待。
子衿灿烂一笑，清澈澄净的眼眸中如映着霞光般，流光溢彩，挑眉，“东华你今日既有此一诺，以后若我和无垢有什么矛盾，你可得向着我，不准做墙头草。”
目光转到紫薰身上，“紫薰到时要替我作证。”
紫薰笑出声来，点头，“放心，到时若是东华不帮你，我帮你讨伐他。”
檀梵饮尽杯中酒，“无垢，你今后可要小心了，要是让这丫头受了委屈，你可会有大麻烦的。”语气中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无垢没有参与几人的闲聊，只静静品着杯中酒，看着子衿，唇角有清清浅浅的笑意，眼中溢满柔情。“自是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岁月静好，日夜安然，百年转瞬即过。
水域，“时间过得真快，你都要出嫁了。”瑾音帮子衿理着嫁衣。
这是无垢早前送来的嫁衣。以千年星辰精华为锦缎，以三旬满月之光为丝线，天界掌管裁织的司衣仙女亲手织就，足见其用心。
瑾音语气中有微微的不舍，“子衿，一定要幸福，若是受了委屈，要记住，这里是你永远的后盾。”
“我会的，娘亲。”子衿眼中闪烁着泪光，带着哽咽。
“族长大人。”侍女的声音响起，瑾音笑了笑，“子画来看你了，你们兄妹素来感情好，应该还有话要说，为母就先出去了。”走进门的白子画对着刚好走到他身边的瑾音微微颔首，“姑姑。”瑾音点点头，便出去了。
子画走到子衿身后，拿起梳子，细细为她梳理着一头青丝，动作轻柔，“子画哥哥，谢谢你。”白子画含着微微的笑意，目光温缓，“为何这么说？”
“若非你顺利接任族长，我又怎能与无垢在一起。”子衿透过镜子凝视着白子画。
接着，眨了眨眼，倒映着漫天星光的眼盛着明媚的笑意，唇角的弧度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轻快，“说起来，我还没恭喜子画哥哥，突破十重天，得成大道。”
“你怎么知道的？”白子画扬眉。
“听娘亲说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让你接掌族长之位。毕竟情之一字，最难勘破。”子衿解释道。
“有些事一旦刻入骨髓，反而会开始变得很淡，她一直活在我的心里，这就够了。”手中的动作不停，语气淡淡，释然而洒脱。
虽说在绝望之际，曾许下来生的愿望，但他自己都不曾相信过会实现。不说从她重归仙界起，便注定没有来生，就说悯生剑下魂飞魄散，哪有来生可言。
而清醒如他，绝不会自欺。
他们今生相依相伴了近千年，最后还有一段相恋相守的时光，短暂却绚烂，也算足够了。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纵然曾痛得撕心裂肺，时至今日，也已经全部放下，再想起，更多的是融融暖意。
他仍然深爱着她，这份爱已彻底刻入他的骨血中，静静陪伴着他。
“子画哥哥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子衿点点头。
两人不再说话，子画仔细为子衿梳着发髻，这是他在不久前特意向自家姑姑学的，就为了今日。最疼爱的妹妹嫁为人妻，总要做些什么才好。
插上最后一支发钗，“好了。”
子衿不施粉黛惯了，即使在这大喜的日子，也不过是薄薄上了层淡妆，可依旧明艳动人。
按住子衿的肩，“为兄相信无垢会好生待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一定要幸福。”
“族长大人，子衿大人，时辰已到。”
白氏一族规矩，族中之人嫁娶，必得先由族长带领祭拜水清上神和司花神女两位祖先。虽然后来族中零落，此规矩也就没严格执行，但子衿身为前任族长幼女，又是从族中出嫁，必是得遵守的。
祈祷殿里是一如往常的静谧无声，白子画先是带着子衿诵读了祝祷文。之后，又带着子衿对着水清上神和司花神女的塑像恭敬行礼。
他怀着最虔诚的心意，愿自己最爱，最重要，最疼惜的妹妹能一生幸福无忧。
白子画作为子衿的兄长，又是族长，便由他抱着子衿登上了七香宝车，随后翻身上马，行至车前，扬手一挥，拉车的鸾鸟立即挥动翅膀，车子随之高高腾起。
如此，就有了白子画，东华，檀梵三位上仙在前引路，九只鸾鸟拉车，八十一只青鸟环绕，百里红妆随行，千名天兵压阵的场景。
这般的迎亲排场，也就只有五百多年前，紫薰和檀梵的大婚可与之媲美。
动用了点小法术，将将半个时辰，便到了莲城外。此时的莲城处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早早候在城门口的无垢亲自将子衿抱了进去。
待到大殿，无垢将子衿交至早已等在那儿的紫薰手里，走去了一边。
子衿蒙着盖头，听着耳里诸多喧嚣之音，只觉周围全是观礼的神仙，也不知今日莲城究竟来了多少仙家，开了多少酒席。
正跑着神，紫薰扯了扯她的衣袖，便听见东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吉时到，新人就位，行交拜礼。”
子衿跟着紫薰的牵引缓步前行，眼前虽只见满目红光，却知无垢在旁，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无垢的样貌和神情，莞尔一笑。随着东华的指令，子衿郑而重之地与无垢拜了三拜。
婚礼结束，送走宾客，无垢和子衿入了洞房，良辰之夜，岂可辜负。
子画则带着一个约莫八岁的小女孩，和东华，檀梵，紫薰几人去了殿□□院里叙旧。
在凉亭里坐下，“小云薇真是很乖的女孩子。”紫薰捏了捏小女孩的脸，因着今日子画要迎亲，没办法照顾这孩子，一早他便将她送到了莲城，一直是由她照看着的。
子画将云薇抱到膝上，“当然，她可是我的女儿。”神色带着微微的自得。
云薇本是白子画母亲的侄女的孩子，她母亲生她时难产死了，在她四岁时父亲又因病过世，当时恰逢子画作为亲戚和族长前去慰问，看到这孩子，见她聪慧灵巧，天资过人，且合他眼缘，便收为了养女，准备将其培养成下一任族长。毕竟他这辈子不会有自己亲生的孩子，也不会再收徒，而家族需要继承人。
几人月下畅饮，十分欢快。
“师兄，长留如何了？”子画出声询问。
东华笑容中有掩不去的嘲讽，“幽若做得很好，算遂了帝君之意吧！”
子画微微一叹，“帝君是仙界掌权人，会如此，无可厚非。”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不过如是。”檀梵愤愤陈述。
子画唇角现出一抹笑意，“不过不用担心。幽若可不止是帝君的玄孙女，她也是得到乐萱认可的唯一弟子”话语中充满了信任。
“乐萱的徒弟，我自是放心的。”师兄妹千余载，东华对乐萱的能力向来欣赏。
紫薰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挑眉，“你早就想到了，这也是你早早离开隐遁的原因。”
子画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在仙界的威望自妖神一战后已到顶峰，若再留驻，只会害了长留，也连累你们。不若早早离开，以此向帝君表明态度，方能相安无事。”
“但这并非最重要的，山海无涯，此生有尽；倾己所能，退安天命，这才是真的原因。”
看到子画淡然闲适的神色，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语气，另外几人相视几眼，都笑了。
他们并不知道子画回到家族后的这数百年具体的经历，但他们发现，子画显然比之前更洒脱，更大气了。恍惚脱离尘世，悄然融入了更高远的境地。
看气氛有些沉重，紫薰道：“为庆贺城主大婚，城中今晚举行花灯会，子画你不若带着小云薇去游玩一番，小云薇还没看过花灯吧！”
小云薇点点头，小手扯着白子画宽大的袖口，眼巴巴地望着他，小脸上写满了期盼。
白子画不忍拒绝，揉了揉云薇的小脑袋，含笑应下。
“爹爹，他们的花灯，都没有我们的好看。”
一手牵着云薇，一手提着通体青碧的灯盏，这是之前紫薰强行塞给他的，说看花灯会不带着花灯，实在不像话，“那是自然。”
“爹爹，为什么别人都是出双入对的，爹爹就只能跟云薇在一处？”
“爹爹疼云薇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分给多余的人？”
“不是这样算……如果爹爹有了娘亲，那就是，两个人疼云薇了呀！”
几步走到河边，无数花灯逐水，白子画眉目生得极好，不时有大胆的女子顺水掷下几张薛涛笺，都被他如看浮灯一般的掠过了。
与乐萱一同放花灯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
“爹爹已经有意中人了。”
“——谁？什么样的人呢？”
“她是光。”平和的语气里是淡淡却深刻的情意。
如玉白不染微瑕，如竹青不屈弯折，那人笑便是春风拂柳，那人愁便是春水微澜。
千余载生命里最美最温暖的回忆，足以慰藉寂寂余生。
云薇小小的脑袋实在弄不懂这样的形容，便追问道：“那那个人在哪里？云薇见过么？”
蹲下身，望着云薇稚嫩的脸庞，“没有见过，在云薇出生前，她就离开了。”
云薇歪着头，想了想，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是像之前的爹爹一样离开了吗？”
“对。”闻言，云薇将小手贴上子画的脸庞，“爹爹肯定很难过吧！”
白子画失笑，“为何会这样想？”云薇眨眨眼，“因为之前的爹爹离开的时候，云薇就很难过啊！所以云薇想爹爹也会是一样的。”
摸了摸云薇的头，“最初的确是这样，但时光流转，渐渐变淡，爹爹现在已经不难过了。”
见小云薇满脸疑惑，“云薇现在还会想起之前的爹爹，还会像当初那么难过吗？”白子画换了种说法，问道。
云薇想了想，诚实地摇摇头，“不会。”
“这跟爹爹不难过是一个道理”见她似懂非懂，将小云薇抱起来，“你还小，以后自然就懂了，现在该睡觉了。”
小云薇将头搁在白子画的肩上，“不管怎么样，云薇会永远陪着爹爹，绝对不会离开。”白子画心里漫上层层暖意，抱着云薇的左手紧了紧，右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好，爹爹也一直陪着云薇，睡吧！”
一大一小的身影，就这样悠然闲散地消失在灯火阑珊之中。之后，时光变得很慢，却也渐渐流转过许多年。
幽若生来仙身，天赋异禀，心思素来纯净清明，最初由乐萱一手教导，之后则是由东华教导，子衿也教了不少。早在继任掌门前便飞升上仙，由帝君亲封，为清澜上仙。继任掌门之位后，在天界的鼎力支持下，在摩严的严格督导下，在落十一等的帮助下，逐渐上手掌门事务。到如今，已然游刃有余，或许今年的仙剑大会，会收下掌门首徒。
花千骨带着糖宝依然跋涉在丝路上，从最西端的戈壁到最东面的岛屿，都是她们不歇的旅途。即使因为无法完全放下心中爱恨，导致迟迟无法渡劫飞升上仙，但修为早已不容小觑，相信总有一天会成为同辈弟子中继落十一，朔风和幽若之后成为上仙的人。
彻底抛却红尘爱恨，回到长留继续修仙一途的轻水，看透了情之一字，更加豁达通透，修仙时也更加一心专念，因此进阶飞快，已入造化之境，成为了幽若的好帮手。
轩辕朗走在西北凌冽的风雪里，他是凡人，虽在仙草的帮助下寿数长久，一直如青年，但已然五百余岁，开始渐渐衰老，而在终结前，他都将继续游历天下，学会堪破世情百态，学会何谓放下。
蓬莱仙岛上，新掌门及其夫君一如既往的夫妻情深，两人携手并进，光大蓬莱，在修仙众派中，逐渐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华，温暖却不灼人，平和宁淡却不容进犯。
当记忆中的一个人，不随时间的消磨而褪色，也不必因太过炽热而蒙受相思的蚀骨，只是在越来越远的浮生中，清清楚楚地记得，在这茫茫浮世，曾有一人视自己如生命，便更容易珍重自己的余生，这，或许已是对乐萱最好的成全。
仙人本就寿数极长，跳出轮回之外，而今身怀上古灵力，继承上古上神真元的白子画，更远胜寻常仙人。
他明白，他的故人们或许都将离开得更早，天道有序，生死各安，能够默然伴随着故人们的成熟，繁茂与凋零，就如经历春夏秋冬，后归于寂静，然而这样的寂静却也并非终结，不过新一轮萌芽的前奏。
到那时，故人们的魂魄会去哪里，他现在不得而知，那一天还远没有到来，但终有一日，他们的神魂将汇聚冥界忘川，时光倒转，物我两忘，然后他们再度谈及往日，并朝各自的前路走去，就此融入苍茫轮回，煌煌大千。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