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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端木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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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蓉-
眼前,地上横着具女尸,被水泡得胀且白,皮肤层层褶褶,头发乱如墨藻,瞪着一双浊眼,嘴张得极大,仿佛一死,尚且心有不甘。
便是端木见了这番景象,心中都已不大快活,更不论周围众人,皆是愁眉深锁,掩鼻作呕,不消细说。
这尸身原是天明找见的,他道:“我今晨修炼完,便来这邻山上走,不想,竟看见她横在溪中,卡在断了的树干上。我原当她只是受了伤,忙去牵她,哪知,她一点力没有,滚到地上,方才知她死了。我看她死得恐怖,不敢挪,只得叫了你们来瞧。”
“你也是时运不好,怎么一出门,就撞了这彩头。”雪女叹道。
“看她的着装,竟好似阴阳家之人?”小高问道。
“不错,看她穿的衣裳,应是阴阳家土部玄同,”天明点头道,“所谓玄同,身份略比一般子弟高上一点儿。”
“虽然那阴阳家百般恶行,如今一人惨死跟前,倒也说不出那‘自作孽’等词了。”盗跖叹道。
“看她身上无痕无伤,却死得狰狞,”雪女问,“莫非,正是出于同门之手?”
“江湖上,不乏阴狠诡谲之术,又如何能断定是阴阳家之手笔?”小高问。
他们且说,端木便只顾细看。忽地,她发现那死尸耳后,竟有个小指尖儿大小的黑洞,心中“咯噔”一响,顿了然于胸,遂叫道:“你们快看。”
众人闻声,皆看了过来。端木拾起一根树枝,将那尸身一戳,教她翻了个身,指着耳后那黑洞,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小高一看,便道:“是蛊洞!”
“不错,”端木点头道,“我猜,她死前,被生逼了蛊,也无怪乎死相惨烈。”
“听闻,一人若被生生驱了蛊,必当痛苦万分,”雪女道,“只是,若说她竟是生生痛死的,我却也不信。”
“不妨如此想,”小高道,“她是身上种了蛊,教同门发现了,拔除了去,生不如死,同门见她已是废人,便给了她一个了结。”
“如此说来,是阴阳家清理自个儿门户。”端木点头道。
“我只知,有几个傻子会心甘情愿给自己下蛊的?”盗跖摸着下巴,道,“只怕,她也是受人摆布罢了。那下蛊之人,无非不过想利用她,监视阴阳家而已。”
话及此,众人相视一眼,早已明白了八九分。自众人说话时,天明便不则声,端木知道他自回来后,便不大爱说话,今日又事关蜀山,他心里怕不自在,也不去有意同他说什么。
雪女道:“你们都知道罢,蜀山监视阴阳家,并非只为晓得他们一举一动那么简单。蜀山有意于苍龙七宿,在这人身上施蛊,必是为了暗中相争。想必,此人常与高层走动,因是个有用之人,才教蜀山惦记了去。”
“那苍龙七宿本是玄而又玄的东西,却无端端惹人心痒,连蜀山都贪一杯羹,”盗跖叹道,“怪也只怪,嬴政当年攻下巴蜀,为通西南,连五尺道,无奈遭蜀人兵抗,一个不快,便血洗蜀地。蜀民最好和顺,又不与天下相争,此次,定是被逼急了。”
“照你此言,蜀山寻苍龙七宿,是为复仇了?”小高道。
“复仇自是不必言,”盗跖道,“我看,蜀山历代先王居安避世,这一次,竟不知是否起了争天下之心。”
“蜀山之事,先抛开不论,”天明忽道,“你们且想:那阴阳家之人,抛尸也罢,如何就抛在了我们附近?”
众人一听,不禁面色一沉,盗跖眼珠一转,却把手一拍,笑道:“你们且放一百个心。要我说,阴阳家此举,实属一时玩心,并与我等无什么瓜葛。”
众人忙问何故,盗跖笑道:“你们想,这附近百山千峰,阴阳家不挑,偏挑这座山头,是为的何?”众人皆说不知,他便笑道:“还不是单因为这座山的脚下,村舍林立?你们且看,这溪水下去,可是村舍旁边那条河不是?”
众人一想,恍然大悟,盗跖又笑道:“阴阳家此举,必是为了引人发现,好给蜀山一个棒槌,却不好做得太出格,引官府怪怨。岂料,千算万算,不想这尸身竟卡在了此处,终不曾流下去,扰了村民。这黑心主意,依我看,定是那星魂出的,若不是,我当场喝了这尸水下去。”
众人笑道:“你又胡诌。”天明也笑道:“罢了。只此一事,回去告诉蜀山便罢。只是,这尸身该如何处置?”
“她之死,本与你我无干,”雪女叹了口气,道,“便是化作霜风尘泥,为虫鱼鸟食,又能如何呢。”
众人听闻,唯有默默点头,唏嘘一阵,便作罢了。回到三家,已午时了,为了看那尸身,已而误了时辰,一还家,端木便忙入药房,给班大师和天明二人熬药。
正称药时,只听一人敲门道:“蓉姐姐。”
端木见是天明,忙问:“有何事么?”
天明不语,走进来,坐到那席子上。端木见他隐晦,也不逼问,同他闲聊了两句,说及那女尸,天明问道:“蓉姐姐,你可知蜀山蛊术是怎么一回事?”
“所谓医者,头一样,便是要知晓世间万物,”端木打量他一番,道,“怎么,那女尸,有什么值得在意?”
“并不干那女尸什么事,”天明道,“蛊术是异疆之术,我看了心奇,便来问问。”
“你那好友石兰,该更悉此道才是,怎又不问她?”端木问。
“她才折了个人,我却问此问彼,岂不没眼力?”天明笑道,“我想,墨家之中,独班大师一个老者,你一个医者,是最博识的。今日之事,问你正好。”
“你且问罢,我还有不答之理不成。”端木笑道。
“头一样,我就不知道,”天明道,“那被种了蛊之人,平日所见所闻,蛊师是怎么知道的?”
“蛊术说白了,原是一种巫术,”端木答道,“蛊又分数种,最常见的,当属子母蛊。若一人得了子蛊,二者便骨血相融,蛊师自得其法,施展法术,读取母蛊意念,便如同见了其人本人。”
天明叹了一阵,又问:“那么,蛊师又是怎么下蛊的?”
“我知道有二种法子:一则口服,一则外植,须得趁人不备最好。”端木答。
“若将那巫蛊吃了进去,一个不慎,吐出来如何是好?”天明愣愣地问。
端木原当他在玩笑,却见他神色认真,只得道:“既吃了进去,岂有容易吐出来之理?若这般简单为人所破,谁不是抠着喉咙,一阵翻肠倒胃就好了,却又何需用内力催它,反添痛苦?”
天明忙道:“我以前见到个人,真正是从嘴里呕出来的,又是什么缘故?”
“这必然也是内力催的了,”端木冷笑,“莫说从嘴里呕出来,身上表肤皮肉、七窍八孔,上头下头,哪里稀奇。”
天明听了,一个寒颤,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半句话说不出,只好一个起身,仓皇告辞。端木本是医者,只顾陈述事理,虽然的确有几分作弄之心,却不想将他唬跑了,方才觉得有些对他不起。
正烧水,转念一想,总觉得他方才所问种种似乎颇有深意。一时不得要领,也只好放下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