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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卫庄 ...

  •   -卫庄-
      卫庄手持双剑,径自走入三家,正眼不看那几个把守,几人瞅了他一眼,也不敢正眼将他看。一进院儿,便喝住一个弟子,问天明现在何处。那人被唬了一跳,鼓着眼,磕磕巴巴答了,卫庄听得不耐烦,一个转身,直奔其人而去。
      左转右转,穿过几间茅舍,至一片空地,便见天明拿着卷书,坐于石台边静诵。他闻声抬头,见是卫庄,愣了愣,一时手足无措,忙起身道:“二叔,你怎的来了?”
      卫庄心中不喜那称呼,然而只因是盖聂让他喊的,不好说什么,一声不吭,阔步至石台边,“铿锵”一声,将手中那玄铁剑摁在台上。
      “这是……”天明愣了愣,问道。
      “我是受师哥之托而来,”卫庄答,“今后,此物便是你的了。”
      “大叔?”天明道,看看剑,又看看卫庄,惑问,“你专程来此,竟只为了送这剑?”
      “受人之托,”卫庄道,“途经此地,稍作歇脚,便来了。”
      “我知道了,”天明“哦”了声,笑道,“若非要事,你是从不肯大驾的。想必是上回大叔听我抱怨,说手头缺顺手的家伙使,他留了心,才求了你送来。”
      “你知道就好。”卫庄冷冷道。天明忙请他进屋,卫庄不肯,他便只好请他入座,又自进屋替他掺水。卫庄到底等水端了来,饮了口,见天明拿了那剑看,便问:“仔细看,可知是何来历?”
      天明细看了阵,敲了敲,听了听声响,最末放了下,叹道:“我在此道上向来没什么见识,二叔不妨直白说了,也免得我瞎猜。”
      “此乃玄武铁,是精纯的好料,”卫庄道,“当今世上,已难得了。”
      “果真?”天明道,“方才听你说,我还想,‘此莫非是那世间少有的玄武剑?’又怕猜错。只是,那百年前就没了的东西,这剑看起来,怎么却跟新的一样?”
      “这剑是十数年前,为人在冶城所掘出,本是百岁之物,”卫庄答,“然而你还来此地,身无寸铁,你大叔便托人将剑重铸,抛光开刃,自然与新器无异。”
      “多谢他费心了,”天明叹道,又好奇问,“只是,既是地底下挖出来的古物,因何又到了他手里?”
      “捡了剑之人,本是当今铸剑名师,与你大叔是旧识,”卫庄冷笑,“当年,你大叔拿着渊虹,找他重铸,那人见他无剑可使,便将此剑借与了他。想必,是我那师哥夸了它几句,那人不好意思不给,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瞧你说的,倒像我大叔占人便宜似的,”天明笑道,“我猜,那人定是个性情之人。如今渊虹已好了,大叔必登门退还过,那人不收,他方才给了我。”
      “你肯把他往好处想,我也不拦你。”卫庄道。
      天明听罢,拿起剑,舞了几下,赫赫生风,赞叹:“果真是好料。只是我拿在手,未免嫌重了些。虽发挥不出十成十,但有个七八分也足够了。”
      他话音未落,卫庄登时抽了鲨齿,朝他劈去。天明一惊,忙以剑相抵,一时,剑影重重,银声峥峥。走了几回合,卫庄把剑一收,道:“阴阳家三年,你生疏了剑术,以致今日手中力道虚浮,不操机巧。虽有百般不是,脚下步子却稳,可见内功扎实。若你自己用心,假以时日,也未见得不成器。”
      天明一听,忙作礼道:“二叔讨教一番,原只为指点我,我已全记下了。”正说话,早已有几个子弟跑来看,莫约是方才听得刀剑响,以为出了事,如今见他二人好好的,又不敢走近。天明见状,冲他们挥挥手,那几人见了,便回身离去。
      卫庄见他做派十足,便打趣道:“彼三年,你功夫少有进益,如今,又没了掌门墨眉,回来,他们反更敬你。”
      天明一听,冷笑道:“我荒废剑术,又非自愿。一进阴阳家,墨眉就被他夺了去,他们不认我,莫非,竟要跟了他不成。”
      卫庄闻言,料定自己踩了他痛处,唯有闭口不答,心下暗怪:他口中的“他”,是何人?
      又心念:怪不得,自己临走前,师哥求他此去一遭,指教指教他功夫,再与他好好说几句。然而,他向来是最不屑温情热心的,听盖聂相求,便皱皱眉,道:“指教无妨,却要我罗罗唣唣,我做不来。”
      盖聂道:“小庄不妨就借这剑,说个道理与他听。”卫庄问是何意,他道是:虽则时去经年,这剑为风侵土掩,火熔铁打,已不复原形,但世人只知,它再变成什么样,都是极真的玄武料子。
      卫庄听罢,心下一阵嫌,念道:何必说这话恶心人!心底烦他婆妈,甚至嘴上都不肯敷衍两句,提步便走了。如今到了人跟前,也终不肯把话带到。
      天明不听他答,莫约觉得自己言辞过厉了些,转而笑问:“却说来,怎么不见赤练?她总跟个影子似的,今日反不与你一同了。”
      “我说我找你来,她一听,便要去寻当日旧友,你当三家多讨喜。”卫庄冷笑。
      “如今流沙同三家一块,已是人尽皆知,还是别落单的好。”天明道。
      “你当流沙是什么,连自保之力都没了。”卫庄冷道。
      天明笑着,待要说什么,只听老远有人喊道:“站住!说清楚,你这么干有几个意思!”
      卫庄、天明闻声,一并转头看去。只见,那头屋檐上,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得飞快。细看来,一个三家子弟,正追着一黄衣女子。另有一子弟闻声,亦飞了上去堵截,三人跳了几跳,正冲着卫庄、天明而来。
      那黄衣女子瞧见他二人,稍有迟疑,便是这一眨眼工夫,两个子弟已紧逼上来,就要钳她的肩。女子见状,忙纵身一跃,在空中翻了个跟斗,两人扑了个空,她足踩一人肩膀,一个借力,跃到了卫庄、天明二人跟前,笑道:“天明巨子。”
      那两个子弟随后而来,忿忿瞪她一眼,抱拳道:“巨子!”
      “巨子,这人!”其中一人指着女子,道,“我等正议论谁去小圣贤庄望风,不料,一个开门,正撞见她在门外偷听。问她,她只曰‘找巨子’,转身便跑。我想,岂有这样的?才追了前来。料想她是蜀山之人,也不知是何居心!”
      “听你这么一说,倒像蜀山居心不轨了,”女子冷笑,“然则我是我,蜀山是蜀山,有几个干系。”
      “你们蜀山惯会偷偷摸摸,当谁竟不知道么。”另一人反诘。
      “你们且停住,”天明道,又对那女子道,“我记得你叫青鸾,是石兰之友,你二人上回同来时,她还说过。”
      “蒙巨子久记,可见巨子是个有心之人,”青鸾笑道,“我此行不为别的,只先郡主一步,看你在与不在。你若在,她便好直截了当来找你,若不然,便改日再来。”
      “石兰找我是为何事?”天明问。
      “便也是为《异典》了,”青鸾答道,“她不见我还,便知你在此,即刻便到。待她来了,你自然知道。”
      天明点点头,道:“我念道,蜀山自来与三家相交匪浅,你想知道什么,只消明白找人打听便是,他们岂有相瞒之理。”
      “正是此理,”一子弟忙道,“何苦偷摸在外头站着,一开门,跟白日见鬼似的。”
      青鸾“嗳哟”一声,转对那人,道:“不过碰巧听到议论,好奇听了两句,倒像作了什么妖,惹得你两个穷追猛打。若非如此,蜀山岂有事事都知道的理儿?且说阿罡住你们三家,问什么事,不是被三言两语搪塞回去的。道是道,‘自有上头的人与你们郡主说。’岂不知,郡主若时时都要你们‘上头的人’招呼,又何必放个人在这里?你们的头头儿日日累得挺尸,岂不正是操持大事之余,不得不理这些细的小的之缘故?细算起来,竟是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人害的!”
      那两个弟子听闻,怒而跳脚,但看天明使了个眼色,只好强自忍了回去。
      天明笑道:“儒道二家我不知道,我只知我手下的人,头脑虽笨,却是没心思的。今日听你这番话,我下去免不了教训,你也别计较。”
      青鸾一听,冷笑:“我不计较,原来都怪我蜀山心思重,才不解你三家的作风。”
      正说着,只见一个弟子领着一个紫衣女子,走了过来。那女子长发过肩,年岁与那青鸾相仿,身后,有二个中原打扮的壮男随行。卫庄看这人眼熟,怕就是那“郡主”了。她看了卫庄一眼,卫庄亦冷冷相看,并无多话。
      “石兰。”天明对她点头道。
      “出了何事?”石兰问,瞪了那青鸾一眼,青鸾把手一甩,走到她身后。
      “哪有什么事,”天明道,“你专程跑一趟,却有何要紧事?”
      “说紧要,也算不得,”石兰答道,“听阿罡说,三家欲往小圣贤庄寻那半部《异典》,我想了想,蜀山别的力不能及,此事不可不帮。”说着,命身后二人上前,道:“这两人天生敏捷,手快眼利,对三家必有裨益。若不嫌,便留在此处,听凭差遣。”
      “你既有心,岂有不受之理,”天明笑道,对那二壮男道,“你二人且来。”那二人应了,天明又吩咐了那两个子弟,叫他们将二人领去与安排,四人遂一并去了。
      石兰对青鸾道:“此处没你事了,你先去罢。”那青鸾点点头,打量了天明一番,影子一晃,便闪走了。石兰看了眼天明手中剑,说道:“你手中之剑,却还别致。”
      “这也多亏我大叔和二叔了。”天明笑道。
      “原是我来得不巧,扰了你叙旧。”石兰道。
      “你来得甚巧,”天明道,“你我三人今日聚在一块,等晚膳时坐坐,吃了再走。”
      “你两个小儿,且吃你们的去,我另找去处。”卫庄道。
      “二叔是嫌我还是怎的,”天明笑道,“我平日足不出户,还想听你说说那外头的新闻,我只当亲自去走过了。”
      说罢,又问石兰道:“近来,阴阳家可有动静?”
      “那门里似是生了些动荡,我疑心是冲着蜀山来的,不得不提防,”石兰道,“你留我用膳,本不该辞,只是今日故地来了一干人,正等我调派,只得先走。”
      “正事要紧,你且去罢。”天明忙道,石兰点点头,转身走了。天明又对卫庄道:“日色已有些暗了,不如用了晚饭,便在此住下。二叔要赶路,也不急于一时。”
      卫庄心中本也有此意,又念赤练在她友人处,不必自己挂心,便默应了。二人进屋,天明问他何时启程,卫庄答明日,他便问他怎么走,去何处,卫庄答了俩字:“辽东。”
      天明道:“去那苦远地。也只怪,嬴政修城墙、筑宫闱,一堆伤兵饿殍,若能召集起来,休养二年,威势足见可观。只是中原被盯得紧,想来走得远了,才好施展手脚。”
      “实则,你那项姓好友也是得了那群人帮扶,才能穿墙而过,”卫庄道,“今我受子房之托,与那群人连络,才有此行。无非不过为日后,他重回中原做打算。”
      “原来是三师公之意,”天明道,又问,“大叔怎又不与你一同?”
      “自来他向南,我向北,本是说定的,”卫庄道,“况且近来,南郡出师频频,师哥必得在那守着,以定人心。”
      天明点头。卫庄一低眼,看他案上摆着《国语》《墨子》,心中诧道:不想,阴阳家三年,这人倒很长了些学问。交谈了两句,见他不比昔日,已是心如通晶透玉,出口蕙韵兰风,便与他多谈论了几句。
      至于他师哥所托,自问已交了一半差,另一半,不交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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