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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小寒 ...

  •   小寒大寒,冻成一团。
      时值小寒当夜,雪已是没完的从先天晚上下到了现在。地面被这皑皑白雪铺衬的愣是将天映亮了许多。村中炊烟袅袅,四下弥漫了腊八粥独有的甜糯香气。

      打村西头匆匆走来一人,穿件青色大袄,将头埋在翻起的衣领里。一面走一面冲着那双冻红的手呵气。
      只见他走到一处亮了灯的房前,用手轻叩了几下房门。屋门打开,他闪身进了房中。

      “师哥,师傅唤我叫你一同到家里吃腊八粥。师兄弟们都到了,热闹着呢。”
      那人边关门边笑盈盈的看向此时手里还拿着本书在翻看的儒雅青年。

      青年抬起头,正对上那双灵动的眸子,他一时间竟有些发怔。待那人又唤了一句后方才回过神来。
      “嗐,凑那热闹干啥?还是在家里清静些。”青年笑道。

      那人听后走到青年身边,一把夺取了他手上的书本,佯装生气:“你一个唱戏的,搁以前就是下九流的营生。还做那么多学问干啥?不如调调嗓,看看戏本来的实在。”

      见青年面有不快,那人马上缓了语气,上前拉了拉青年的袖子,讨好道:“走吧师哥,反正也没做饭。你要真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就在这儿陪你饿肚子!”
      看着那玉雕似得人儿竟真真儿就往床上一坐,一副不再挪窝的样子。青年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好,怕了你。走吧,别让师傅跟师兄弟们等急了。”

      那人听后露出了一副狡黠的笑容,从床上一跃而起顺手挽上了青年的手臂。
      青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真是可惜了这般娇俏的皮相,动起来就像个猴子似得。”
      那人不满的皱了皱眉,反驳道:“我倒还希望生的魁梧些。本就是个男人,要这么娇俏的皮相来干嘛?”

      青年往身上披了件浅灰色的袄子,任由那人在他胳膊上吊着,一同朝屋外走去。
      “真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东西,咱们这班师兄弟里就数你日后成角儿的希望最大,你倒还不乐意了。只盼你日后出息了,别要把师哥忘了才好。”
      “怎么会!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日后倘若我真的成角儿了,被那些编报纸的采访,我第一句话就要说没有我师哥柳长生,就没有今日的合欢。”

      看着那人被冻红的鼻子和认真的表情,柳长生用手帮他打了打领上落了的雪,眼中满是怜惜。
      “有你这句话,师哥便知足了。”

      冰天雪地中,两枚身影有说有笑的行走在白色的天地间,直至到一户冒着炊烟的房前,被嬉闹着的人群拥进屋中。那一路,虽只是短短距离,却也仿佛是走了整个夜晚……

      煮的粘稠的腊八粥在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十来个年轻人围着那张老旧却被擦得锃亮的榆木桌子谈笑风生。他们里面最小的有个十二三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皆生得一副俊俏的模样。可论其出众,还要是坐在大师哥柳长生身边的合欢。

      在这群年轻人当中有一鹤发童颜的老者,他举起酒杯仰头将里面的烧刀子饮下。看那老者满面红光,显然已是喝了不少。挨着老者边上坐的是一个神情阴郁,黄面皮相的少年。他往这些鲜活漂亮的人堆里一扎,无论是长相还是神情看起来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更儿,去看看锅里的粥熬好没?给你的师兄弟们都添上。”老者冲边上的少年道。
      “欸。”
      那少年闷声答应,依旧是阴沉着脸起身去了厨房。

      见那少年进了厨房后,老者又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合欢本想帮老者添酒,却被长生挡了下来。
      长生起身恭敬地给老者夹了一筷子菜,边劝道:“师傅,您今儿着实已经喝了不少了。这酒度数高,喝多了要伤身的。”
      只见那老者摆摆手,示意柳长生坐下。
      “师傅今天高兴!”老者说罢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尽,而后被酒劲冲到使劲的咳嗽了一阵。

      “今儿市里来话,说要从咱们班子里挑一底子好的到剧团里去,再捧出个角儿来。”老者拿手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是剧团!可是跟咱们这乡下草台班子不同啊!”

      围在老者身旁的这群年轻人听后皆是两眼泛光,从表情上就不难看出他们是各个想往。可大家却保持一致的禁了声,随着老者的目光看向了大师哥柳长生。

      “长生,这能去剧团的只有一个。你是大师哥,你且先来说说。”
      长生听罢环视了在座的师兄弟们一眼,继而在看到合欢的时候停驻了目光。
      “若我说,定要是合欢最有成角儿的条件。”长生道。
      老者听罢点了点头,也朝合欢看了去。

      “师傅,合欢哥虽然底子好,但他的性格太柔弱了。怕是真到了剧团里不适应那儿的生活!要我说,还是陈更师哥为人最沉稳,平时比我们也都要努力。我觉得陈更师哥更适合到剧团去。”
      说话的是小师弟阿文。

      话毕,师兄弟们皆是一副不解的样子看向阿文,尤其是长生跟合欢最是不明所以。要说这谁不知道合欢平日里除了与长生交好外,最照顾的便是这个小师弟。怎料关键时刻竟是他跳出来跟长生唱对台戏,而冲的却是合欢。

      阿文说完,老者又是点了点头,沉声道:“陈更的确也是个努力的孩子,真让我为难。”
      阿文的话显然是惹了众怒,众人心中皆是在骂他忘恩负义。因而渐渐有了反驳的声音。
      “师傅,我觉得合欢比陈更适合到剧团去。”
      “对!要说咱们这群人里模样最俏的就是合欢,他不去谁去?!”
      “同意!既然大师兄都不与合欢争了,那我们都选合欢。”

      老者用醉意朦胧的目光看着大家,也不动声色。
      末了,他转头望向合欢,徐徐道:“合欢啊,你怎么想?”
      合欢抬起头,先是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阿文,而后又扭过头看了看长生,方才开口。
      “合欢先谢过师傅跟各位师兄弟们的抬爱。至于这剧团究竟该由谁去,我看不如由师傅先选个曲目,到时我跟陈更师弟各自唱上一段,凭功力来定人选,这样可好?”

      老者闻言,眼中明显是起了赞许的目光。
      “合欢的法子倒是可行。要说咱们这行也算是练家子,行不行都台上说话。既然长生无意到剧团里去,那就依合欢的,待我考虑几日定个题目出来,让你和陈更比上一比便都知晓了。”
      老者说完,清了清酒壶。将最后一口酒也喝了下去。

      “爹,腊八粥好了。”
      陈更从厨房走了出来,脸色在煤油灯的映射下显得更加蜡黄。他走过长生身边的时候稍作停留,继而站到了老者的身后。
      “我有些醉了,你们哥儿几个把粥吃了也赶紧的各自回去睡了吧。”老者说完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自个儿转身回了里屋。

      看师傅走后,气氛也跟着渐渐轻松了下来。到了酒过三巡,师兄弟们各自也都吐露了些真心话出来,大底都还是关于去剧团的事儿。有的羡慕有的惋惜,但终归都还是盼了合欢的好。只有阿文一人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但凭合欢主动找了他说话,他也依旧是冷言冷语。
      见阿文如此,合欢便也作罢,转身找长生说话去了。

      到了后半夜,雪依旧没有停的意思。害怕再晚点下得更大,师兄弟们都起身打算回去休息。合欢显然是喝了不少。不光眼神涣散,话也变得更多了。长生一边揽了合欢的肩,一边跟陈更交代着让他好好照顾师傅。
      陈更木着脸点点头,而后掀开了门帘子送长生他们到了门口。长生跟陈更道了别,便带着醉酒的合欢朝自己家走去。门口的陈更一直目送着长生他们走了很远,这才若有所思的转身回屋了。

      “爹,他们都走了。”
      陈更语毕,只见原先那喝醉了的老者从里屋走了出来,眼神清醒,丝毫没了之前的醉意。
      “更儿啊,爹说的没错吧。姑且先不说这合欢心高气傲,便是长生不与你争,有他合欢在,你也依旧是不能服众啊。”

      “爹,我该怎么做?”
      老者捋了捋胡子,开门望向窗外漫天的大雪,任由北风在他脸上狠命的吹着。
      “想来无毒不丈夫,既然他合欢无意谦让,那就怪不得咱们心狠手辣了。”

      小寒的雪,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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