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你》溫木易

30、时光小站和狗

　　是啊！不像我，在温馨面前，我总能抛弃我所有的原则。
　　我拿起手机，安装好□□，我的手机几乎没有任何社交软件。登陆之后我点开这个我曾经彻夜盯着发呆的头像。
　　“23号下午两点，时光小站，不见不散。”
　　时光小站是温馨特别喜欢的奶茶店，因为只有那里有淡蓝色的奶茶吸管，只有在那里，我才能跟她一起喝一大杯巧克力加咖啡味的奶茶。
　　时光小站分为两层，一楼宽敞明亮，跨度很大。几个巨大的沙发能把人整个吞噬。有一个秋千，据说是老板自己做的。一楼总会聚满了躁动不安的中学生，和烫着头纹着身的不良少年，整个一楼被硬核说唱和死亡金属摇滚乐震的微微晃动，橱窗里摆着电箱吉他，总会有和店主关系好的人，没事就用抽筋的手乱扣琴弦。店主是一对青年情侣，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男人清秀英俊，有些瘦弱，文质彬彬的。所有的人都管他叫阳哥，好像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小臂内侧纹着“LXY”三个字母，应该是老板娘的名字。老板娘短发，瓜子脸丹凤眼，喜欢穿各种带铆钉的皮衣，据说弹得一手好吉他。能看得出，是个喜欢摇滚的文艺女青年。一楼的墙上挂满这对小夫妻参加各种音乐节的照片。迷笛，草莓，张北，他们都去过。我一直很羡慕他们。发自心底的羡慕。上大学之后，每次放长假，都会去那里转一圈，跟阳哥混熟了，还会操起他的吉他，接上音箱，静静的对着一楼的不良少年安静的弹一首《天空之城》或是《卡农》来净化他们的心灵。一楼完全不像是一个奶茶店。更像是没有酒精的酒吧。
　　二楼楼梯口的拐角总会趴着一只懒洋洋的英国古代牧羊犬，就是立邦漆广告里面那种狗。很大，眼前被头上白色的毛发盖住，整体是灰色，我第一次看到它，她静静的趴在那里，我还以为是一把墩布。她安静平和，对楼上楼下的人视而不见，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楼的喧嚣。我对任何品种的狗都没有抵抗力，从小就是，不管多凶猛的狗，我都敢上去摸一把，让他舔舔我的胳膊或手指。听人说，狗能分辨出人是否有敌意，能分清人是喜欢他或是厌恶。
　　我先后养过两条狗，一条泰迪，一条拉布拉多。
　　我把他们喂的膘肥体壮，身材走形的完全不像是纯种狗。泰迪叫丫蛋，是我见过最懂事的狗，听我妈说，我高中每天下晚自习之前，丫蛋都会表现的特别着急，在门口焦急的等待，手足无措，手舞足蹈。当我推开门进到屋子里，她会拖着满身的肥膘，一下窜进我的怀里，在我脸上涂满哈喇子。
　　我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养丫蛋，那个时候她刚出满月，满身的幼崽味，我们这里有个习俗，是说谁把刚出满月的狗抱回家，这只狗的性格就随谁。
　　丫蛋和我的性格真的挺像的，细心，对别人全心全意的付出，听过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做人要像狗，做事要像狼。”
　　小学四五年级，具体时间和具体事情我忘了，反正那天我哭的很伤心，家里只有我和丫蛋，她喜欢坐在沙发上，她静静的看着我在另一个沙发上哭的很伤心，她跳下沙发，窜上我的怀里，温柔的看着我，眼睛里充满关切。我停止哭泣，红着眼圈看着她，她的脸凑过来，伸出舌头，舔着我的眼泪。我当时真的是觉得，狗比人都强，现在也这么觉得。
　　后来在高三下学期，距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的时候，她生病了，因为嘴馋偷吃了一块鸡骨头，鸡骨头是不能喂狗的，鸡骨头很脆，中间是空心的，咬碎之后很尖利，如果没有充分的咀嚼，锋利的骨头渣会划破食道，丫蛋就是因为划破食道，不能进食，活活饿死的。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很痛苦，看着她的肥膘一天一天消失，渐渐只剩下一把骨头，我每天给喂她稀粥牛奶，但还是没能留住她，记得她离开的那天中午，我放学回到家，妈妈说她已经不行了，我抱起她有点冰冷的身体，听着她若有若无的呼吸，泪水不争气的滴了她一身，她闻到了我的气味，用尽力气摇晃着尾巴，努力抬起头，努力睁开迷离的双眼看向我，她哼叫着，好像是叫我别哭，我把她抱紧，她伸出舌头，无力的舔着我的眼泪。
　　后来妈妈怕我因为过于伤心影响高考，就淘弄来了一只拉布拉多。拉布拉多叫果子，
　　他小的时候我喜欢像抱婴儿那样抱着他，一只手拖着他的后背，一只手抱着他的屁股，让他仰面躺在我的怀里。后来他长到一米多长，满身横肉，还总要让我那样抱着他。
　　大三那年，我妈领着他去遛弯的时候，他被一辆车撞飞出去十几米远，再后来我就再也不敢养狗了。
　　温馨也喜欢狗，她曾经对我说，“咱们以后一定要养一只大大的金毛。”
　　“我不敢。我害怕失去，所以宁愿不得到。”
　　工作了之后应酬的场合渐渐多了起来，领导叫我们去吃狗头锅，我当时说“对不起，领导，我不吃狗肉。” “你是满族吗？”
　　“不是，我就是不吃狗肉。”
　　传说杀狗的时候不能看狗的眼睛，心里会难受。因为狗就算是在被杀的时候，也会表现出一副特别忠诚的模样。所以古老的杀狗方式是将绳子打成一个特殊的节，套在狗脖子上，越勒越紧，然后将绳子的另一头扔过一面墙，在墙的这一面，有人将绳子拽紧，墙的那面，是挣扎的狗。
　　扎带是一种在工业生产中常用的一种能将杂乱的物件捆在一起的塑料制品，越勒越紧，俗名就叫“勒死狗”。
　　“汉人为什么恨狗骂狗？主要是因为狗不合汉人的规矩。你们知道古时候中国有一个圣人叫孔子吗？连中国各朝代的皇帝都要给他的像鞠躬下拜。他给中国人定了许多做人的规矩，千百年来中国人全都得照那些规矩做，读书人每人都有一本“语录”，就像现在的红本本语录一样。谁要是不照着做，谁就是野蛮人，最严重的还要被杀头。可是狗的毛病，正好不合孔子定的老规矩：一是孔子教人要有礼貌，好客尊客。可是狗见了生人，不管是穷人富人，老人孩子，亲朋好友，还是远道来的尊贵客人，冲上去就乱吼乱咬，让讲究礼仪的汉人觉得很失礼、很丢面子、很生气；二是孔子教人男女不能乱来□□乱搞，要是乱搞，就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可是狗呢，狗不管是自己兄弟姐妹、还是父女、母子，都可以乱搞乱配。汉人就害怕了，恨透了，怕人跟狗学坏；三是孔子教人要穿得干净，吃得也要干净。可是狗喜欢吃人屎，这真让汉人讨厌恶心透了。还有一点是汉人里面穷人养狗的少，穷人连自己都吃不饱，哪有粮食喂狗。可是富人就能养狗看家护院，还经常放狗出来咬穷人，也让大多数穷人恨狗。所以汉人骂狗、杀狗吃狗肉也就不奇怪了，而且吃过狗肉的人都说狗肉很香。汉人说猪可以杀吃，羊可以杀吃，为什么狗就不可以杀吃？这些都是人养的牲畜嘛……汉人恨狗杀狗吃狗，最根本的一条就是汉人是农业民族，不是游牧民族，还总想拿自己的习惯来改人家的习惯。摘自《狼图腾》”
　　时光小站这条古牧叫馒头，我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这里人来人往这么多人，也有其他人喜欢摸摸她，逗一逗她，她总是爱答不理的，但每次我跟她玩，她总是特别开心。
　　时光小站的二楼的风景和一楼完全不一样，完全就是两个次元的产物。
　　二楼更像是一个大书房，没有沙发，有很多校园里常见的座椅板凳。不知道在哪个学校淘弄来的，课桌上尽是用刀刻的字，“忍”“爱”“情”。这些字有些年头了，很深，沟壑里面不知道塞满了多少纸屑和铅笔芯。我对这些刻画嗤之以鼻，我觉得刻这些没有营养的字没什么意义，但苍劲有力的笔锋我还是很喜欢的，推测应该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作品。从侧面体现出当时那一代人丰富的思想感情。桌子上还有用圆珠笔作画的，真有画的特别好的，不服不行，樱木花道或是大空翼，画的栩栩如生，推测这些应该是艺术特长生的作品，不知道哪天这些人成了新中国知名的大画家后这些手稿还值不值钱。课桌本身就像个古董，发黑发亮，但是旧的很好看。
　　墙上的壁橱里整整齐齐摆了很多我喜欢的书籍。天蓝的墙纸让人觉得内心平静。一整面巨大的签名墙上横七竖八的用各种各样的字体写着各种表白与伤感。
　　“XXX，我喜欢你。”“XX我爱你。”“XX别离开我。”“XXX，我想你。”
　　“XXX我要给你生孩子。”龙飞凤舞的字体大多数出自中学生的手，更没什么营养价值，更俗不可耐，还不如旧课桌上的雕刻呢！至少雕刻的字体让我看着舒服。我觉得那个写我要给你生孩子这个女人当时一定喝了不少酒。也有少许的理想宣言，在角落，一行娟秀的行楷写着“他要上北体，我要去北大。”这清秀的字体一看就是女孩子写的，她的理想被沉浸在大段的情话和伤感的爱情宣言里。这句理想宣言字体格外大，旁边写着我曾经的调侃，“批准！！！”
　　签名墙旁边是有一个区域，挂着很多照片，都是十厘米见方的相纸，就是拍立得拍出来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有的忧郁，有的甜蜜，有的搞怪，总会让人联想到这些人背后的故事和秘密。
　　每次来，我都会抱上一本王朔或是冯唐，左手拿着书，右手拉着温馨的手，温馨慵懒的靠在我的肩膀，“喝奶茶吗？喝我就喂你，不喝我就把你喝了。”
　　“嗯，喝！”我把她咬的变形的吸管放进嘴里，那时的奶茶，仿佛里面掺了酒精，香甜醉人。
　　“别动别动，保持，对对对，就这个姿势，女孩笑一点。一二三，好嘞。”阳哥拿着他的拍立得对着我们说。阳哥很喜欢用拍立得拍二楼的这些小情侣或是好闺蜜，然后征求当事人的意见，是否同意将照片挂在他的签到墙上，我说“没问题。”
　　当时我还用签字笔在这张照片上写了字，“春风十里不如你。”
　　然后阳哥把这张显眼的俊男靓女放在了签字墙上最中间的位置。可能是觉得我们俩长得比较顺眼，也可能是觉得冯唐的诗句比那些“XXX我喜欢你”更文艺，更有营养价值。
　　二楼的装修和布置确实是阳哥的书房，而一楼则是老板娘的天地，亦动亦静，通过厚厚的隔音天花板隔出两个世界，我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人，喜欢这里的书，装饰，和狗，还有淡蓝色的吸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