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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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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男人应该不喜欢总和他们聊未来的女人,那太沉重了,跟朱德庸漫画里的结婚狂一样。所以我想,要么和家桓好好聊聊,要么就索性享受当下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光。
二十五岁的我们,在异国,相恋,那样都跟未来沾不上边。
短短的春季学期又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了,大概这辈子第一次,我脑子里想的不是还有几天考试,我想的是还有几天家桓要去坐他的破冰船去了,我想如果现在北欧还有海盗的话,我希望他被抓去再也别回来了。
班上一个韩国同学在吹嘘自己的管理学考得多么好,我心下就有些烦,指着他说:”shut up your mouth and go fried your chicken!”
我知道我这么说多少有点地域歧视,反正我确实心情不好。
宋雯拉了拉我的衣角问我:“吃错药啦?”
我“哼”了一下,大声说道:“这小子垂涎你已久,你对他有没有兴趣?”
我是用英文说的,当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两个人脸上都有些尴尬。
“你们听说南加大又发生枪击事件了吗?太可怕了,都没有让人感到安全的地方。”宋雯赶忙岔开话题。
家桓和胖子从教学大楼里走出来,从我们面前走过,胖子先看到我,叫了我一声:“Mickey,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们考完了吗?”
“哦天哪,毕业就在眼前,没有paper、book和test,我美好的人生终于要开始了。”胖子说着,做出夸张地表情。
我冷冷地问了一句:“美知子呢?”
“没有paper、book、test和MIJIKO的日子实在是太美好啦!”胖子又无耻地重复了一遍。再他看来,毕业这种美好的日子,身边有一个女朋友简直太煞风景了。
我白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禽兽。”
胖子呵呵笑了两声全然不在意,还叫我别这么老土,说什么年代了,以为睡一觉就要守着过一辈子?
我和胖子说话的时候,家桓一直不答腔,全程看向远处,偶尔转过头来碰上我的目光,还会尴尬地把头撇向一处。
胖子看看我,又看看家桓说:“我们这要去吃饭去了,你跟不跟我们一起?”
见我俩都不说话,他不耐烦道:“得了,都几岁的人了,还闹别扭。”
我虽然推开胖子搭在我们肩膀上的手,但还是不由跟上了脚步。好死不死,挑了薇拉工作的地方吃饭,我那个时候不想进去都难了。
“海参鲍翅尽管点,”胖子豪迈道:“这顿算我的。”
薇拉见到我们好像并不惊讶,她一边点单一边随意地问道:“什么时候上路?”
餐厅还是跟以往一样的嘈杂,服务员推着叠得老高的蒸好的点心麻利地从饭桌和饭桌间狭小的空间里窜过,好像不是这种气氛,就吃不出中餐馆的特色。
“还没决定,我下个月要先回一次家。”家桓说。
“回家?你说去加拿大?”薇拉又问道。
“噢不,回广州,我爸这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回去看看。”
“我还要喝花胶炖小鹌鹑汤,”胖子说:“还要吃咖喱蟹、京葱炒牛肉和水晶糕。”
薇拉对家桓笑笑,说:“不怕一回去被你爸妈逼着留在广州?”
“我不会留下来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诶,”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对白,看着我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胖子仍不住又插嘴道:“你们不点菜吗?”
“差不多了,就这些吧。”家桓把菜单递还给薇拉。
“好。”
胖子在一旁轻声嘀咕了一句“这顿饭吃了也不消化”之类的话。
“服务员。”我叫了经过的跑堂。
“Yes?”
“一瓶白酒。”
那服务员应声去了。
“哟,”胖子显然是为了缓和气氛,开玩笑道:“喝上白的了,牛掰啊!不过哥哥今天钱没带够,你悠着点喝。”一边说一边开始啃刚端上来的烧得酥烂的鸡爪子。
家桓笑道:“您的口味倒是雅俗共赏啊。”
胖子一边吃一边说道:“你懂什么,我这叫不挑食。”
我说:“是,太不挑食了,什么都吃。”这时白酒刚好上来了,我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干完后,又满上了。
“诶诶诶,别那么豪迈,真以为自己是汉子啊。”胖子对我说。
“我今天就想喝口酒怎么了?”
家桓一声不响地拿起酒瓶子,也给自己倒满,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地说:“我陪你喝。”
“怎么了怎么了!”胖子嚷道:“这么高兴的日子,非要搞阴云愁雨,我说是生离死别了还是咋的?吃饱了撑得,矫情得出病来。”
我嘲笑了他一句:“哟,胖总还会说成语呢,了不得。”
胖子愣愣地问家桓:“我说成语了吗?”
“总之,你们这就是富贵人的矫情病,穷人忙着填饱肚子还来不及,哪有你们这种爱来爱去的烦恼,翩跹未至,残红已落,浮生如梦,顾影自怜,凡尘游走,几多苟且,蹉跎岁月,慈悲人间,若非再见,唯有不见!”
我想喝了酒的我和家桓没醉,没喝酒的胖子大概是醉了,竟突然诗性大发,把没见过胖子这一面的我们吓了一跳。
当然这一段掺杂着我记忆中的修饰部分,其实胖子只说了“浮生如梦,几多苟且,若非再见,唯有不见”这四句话。不过后来我在国内发行量最大的晚报上读到了一首署名为胖子的四言小诗,呈现了如上完整一首,是不是他所作的不得而知,我也没再问。
我大概猜到了胖子的心境,胖子是一个喜欢热闹的胖子,就像他强烈要求大家一起过年一样,当时我和家桓小小的公寓里挤满了各种小伙伴,而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却只有寥寥三人。
我或许是应该表现得开心一点,毕竟这一别谁知道还会不会再见。
薇拉端上了我们点的最后一道菜核桃露,家桓问她:“你是不是在找地方住?”
薇拉点点头。
“你可以搬到我现在住得公寓,”他说:“过不多久就可以腾出来了……”
我想表现豁达,甚至说不在乎一点,但是听到这句话,嚯得一下站了起来。
“你们自己吃吧,我先回去了。”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大概走出饭店两百米开外,家桓才终于追了上来。
“美伢。”他拉住我,被我甩开。
“你到底是在生气什么?”
“我在生气什么?!”我停住了脚步:“我是不是碍着你事了,你的宏远目标,伟大计划,那分手好了?还假装什么呢?”
“美伢,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承认承诺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有些遥远,可是我们都还年轻,还能够更加多得体验这个世界,你希望我怎么做?让命运来决定不好吗?”
我看着他,眼神失望已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