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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骑虎难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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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什么?
没等梁泊把话原原本本地说完,就见夫子朝他吹胡子瞪眼,满脸不奈:“梁泊我还没说你,这次考试就属你退步得最厉害。我平日里教导你们多少遍了,满招损,谦受益,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梁泊静默。
从我的角度,能看见他颈椎弯曲的弧度,带着淡色的阴影,突然之间,我就冷静下来了。
事发并非突然,梁泊这几天的异样怕是早已预见了,只是他不说我不问的情况下,才让事情变得恶化。
“夫子你是个明白人,今日就把话说白了,该我做过的事我必定会承认,但若是无缘无故扣我一屎盆子,我自然不会任人糟践!”话粗的很,是我一贯张扬的性格。
夫子的意思我不是听不明白,我是怕别人听不明白,咱只有把事情都摊开在明面上说,才不致私下里遭人非议,难得来这一世,我可不想这么小就活得不清不白。
“好,这是你逼我说的,原先还想给你留些情面的”,他捋了一把胡子,很是气愤,“题目是我早先就备下了的,宣纸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老夫本来也未曾怀疑过,只当自己老了糊涂,现在看看你交的答卷,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可不是老糊涂了吗?我心里默默回了一句,很不高兴。
他的意思说之前我就猜了个七七八八,无非说我作弊之类的,偷试卷道这样的答案还真是蛮新奇的。但是我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陷害,换做是其他七八岁小孩,想也不想绝对是第一个先要找梁泊质问的,加上他这几日的反应着实怪异。
可我是谁,我压根就就他妈没怀疑过梁泊,他那胆子别说偷试卷了,看一眼都能心虚得要了他的命。再说咱俩这关系,我若是怀疑他,还不如自个大雨天站树下遭雷劈来得爽快干脆。
结论就是想害我的人很聪明,一竿子打翻船上的两个人,换句话说也叫贪心,既然这么贪心,我自然就有结果他的法子。
我思考的时间很短,却短不过流言蜚蜚和那些存了恶意的议论。
能偷试卷的,自然也只有班上的这些人,只要把他揪出来……
“夫子,沈亦疏怎么做出这等龌龊之事,这样的话于我们都不公平!”我注意到那双阴恻恻的眼睛已经盯了我许久。
勾起嘴角,我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转头轻蔑地扫了那人一眼。看吧,小孩子就是傻,这样简单的诡计,刚刚成功就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可省了我找他的力气。
张宏声音如虹,配着他那张红热激动的小脸,喘着厚重的鼻息。
“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沈亦疏?”夫子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简直可以用痛深恶绝来决定,看来这样的所作所为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负面作用。
“既然这样的话,我决定……”
所有的人都在看笑话,时不时掩着嘴小声议论两句,至于夫子,他已经自以为是地替我打算好了。
“沈亦疏他没有错,夫子你不能……”
“这么急着定我罪干嘛!”
我和梁泊几乎是同一时刻开口,他眼神幽幽地看了我一眼,说不出的内疚,我则回了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头,接下来有我。
梁泊现在说什么夫子也不会信,更有可能连累他自己。我不是轻易许诺的人,我给他这样一个眼神就是向他保证自己一定会没事,免得他冲动犯傻。
“夫子你说是我偷了试卷,那么我想问问这是您亲眼所见的吗?”
“你的答卷还不足以阐明了一切吗?我做下记载的每一个要点你全部都……”
“难道不是您亲口教导的眼见为实的道理么,,您仅凭着我上交的答卷就做出判断,这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成?”
看见夫子被我气得浑身发颤,我又忙安抚,半是委屈半是忿忿不平:“我这段时间既没蹴鞠也没贪乐玩耍,天天躲屋子里看书,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就不许我碰对一回么!还是说夫子的题目太难,书院里就没学生答出来不成?”
夫子脸色一凝,皱出好几道褶子,停顿几秒方才道:“那倒不是,张宏,这次进步也挺大的。”
我和张宏平素里都不是让人省心的料,尤其是这几日张宏仗着蹴鞠的劲,兴头猛地很,要说我闭门学习那还说得过去,他就太过牵强了,不过好像也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
这头风向一转,张宏也立刻听见了那些叽叽咕咕,不知是气不过还是心虚,涨红了一张肥脸嘟囔:“我……我那也是看了书的!”
他说得太过牵强,不知是谁先起得头,反正是有人笑了。
提出张宏有进步的夫子也因此而脸上无光。
早就料到张宏偷的试卷想陷害我们俩,书院里和我还有梁泊有仇怨的也就只有他能干出这等下作事了,不但如此,依他的贪念偷都偷了,肯定会看的。
我心底偷乐,继续添油加醋:“梁泊他蹴鞠回来本来想看书来着,被我拉过去教我,才害得他到最后都没时间看自己的了。如果、如果是因为帮助同窗才考得这样差的话,那夫子这成绩我不要了,你给梁泊吧。”
夫子已经被我说得彻底无语了,我就看见他胸腔一起一伏,胡子一翘一翘的,憋得内伤。
“那答卷白纸黑字,沈亦疏你巧言令色抵赖什么呢!夫子你可不能就这么轻易饶了他啊!”张宏急了,跟烧灼了尾巴似的直跳脚。
他不说话还好,这话一出口夫子的脸更黑了,看他的眼神都厉色了几分,估摸着觉得面子什么的都被丢光了。
“是不是巧言令色夫子自会断夺,倒是张宏你看样子很心虚啊,”我趁机提议,“既然张宏对我的成绩表示怀疑,我对他也是存了份疑心的,那么为了公平起见,我想请夫子再给我们一个机会现场出一道题,您亲自监考我们两人,所有同窗作证,这也算是还了我们清白,霎时谁是谁非也自然得见分晓。”
“你、你自己成绩有问题就算了,干嘛拖上我!”张宏眼神慌乱,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我会反过来倒打一耙。
“你害怕了?还是你才是真正……”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就按沈亦疏说的办!”夫子老头对我们俩平素里都没什么好印象,被吵得心烦意乱的,干脆一锤定音。
不一会时间,夫子重新拟好了一道题目,神情郑重:“这次的题目是我新准备的,绝对不存在什么泄露的问题了。题虽然难了点,但是你们夫子我秉持着公正的态度对待,你们看了多少书,知道多少东西,经此一试便知。”
“只一句,交了这张答卷,便不许再有异议。”这么多人面前,谁也耍不来什么鬼心思了。
“好。”我淡然若定。
张宏骑虎难下,脸色灰白地看我一眼咬牙应下。
他兴许想着有我垫底,怎么着也不算输得太难看,只不过有这种打算的话,他可就要倒霉了,怪我咯!
“沈亦疏和张宏留下,余下所有人都到门外等着。”
学生们瞬间涌了出去,我看见梁泊临走的时候紧紧捏住我的桌角发白的指尖,不忍移步。
“相信我。”我无声地给他一个嘴型。
木门关上,洒下一小片阴影,印在地上被透过窗的日光拉得斜长。
讲桌上的香炉燃了香,一圈一圈向上缭绕,星星火点,靡靡淡香。
我蘸了墨、提起笔,收回视线。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了。
等到木门再度被推开的时候,梁泊第一个小跑过来,一见到我就急急追问,差点没凳子上把我扯起来:“怎么样,怎么样啊!”
他心急如焚,我却如入定了一样,对他淡淡一笑:“等会夫子出来了,你不就知道了。”
“你就别卖关子了!”他急坏了,带着些气推搡我,直摇得我头晕。
“别摇了,你看,夫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