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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公主病的第五条病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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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络的酒吧在旧城区最繁华的地段,门口那条街上停的跟豪车博览会似的。
林安素从出租车上下来,默默从包里把兔子耳朵拎了出来,出租车司机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了笑。
她面无表情打定主意,就算今天戴上这兔子耳朵,也要开铁络一瓶95年勃艮第做补偿。
铁络明显就是在等好戏,早早就等在吧台,跟熟人东一个招呼西一个招呼的打,看见林安素走进来,本来的眯眯眼瞬间瞪大,在吧台的翡翠色水晶灯灯光下blingbling发亮,为走雅痞风留的两撇小胡子被笑容抬了起来。
“哟,徒弟来了。”铁络眼睛盯着林安素捏在手里的兔耳发箍,笑得活像只秃尾巴狼。
“呵呵,师父。”林安素干脆利落的把那兔子耳朵朝脑袋上一戴,“给你老人家请安来了,今天,谢谢你呵。”
“别别别,你这咬牙切齿的,我听了后背发毛。第一天上班怎么样?”招呼旁边的调酒小哥给林安素倒了杯柠檬水后,铁络拿着银叉戳旁边的果盘里的樱桃吃。
“还行咯,碰见个大神中的大神。”林安素赶回家洗澡换衣服拿兔子耳朵,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喝了口柠檬汁就不敢再喝,怕伤胃,干脆跟铁络抢起盘子里的樱桃来,一戳一个准,抢的铁络几乎没脾气。
“得得得,估计你个死丫头又没吃晚饭,不跟你争。”铁络把叉子一丢,干脆跑去给林安素调酒去了。
调酒小哥相当有眼色,赶紧给林安素折腾吃的。
在铁络的酒吧里有点资历的都知道,恭维自家老板,一个不小心还得被那货挖苦刻薄,可要是恭维林安素,铁络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喜欢的。
谁让铁络开酒吧开到现在就这么一徒弟,既是开门弟子又是关门弟子,酒窖里堆着的好酒自己不喝都先紧着小徒弟。
“8号桌一桌子的帅哥美女哎,真养眼。”服务生赵姑娘拎着送完酒的空盘子回到吧台,顺手提了提修长大腿上的格纹黑丝袜。
“真的?”安素的眼睛皮卡一下就亮了,晶晶闪。
“是啊,基本都是八九分的样子。我裤袜扣带好像掉了,安素帮我再送一次呗。”赵姑娘把酒盘交给她当顺水人情,就朝着洗手间去了。
林安素也不是头次帮忙送酒,拽拽身上的黑色短款小纱裙,踩着七寸高跟鞋托着满满一大盘的啤酒和红酒就朝8号桌去了。
走近了一看,果然如赵姑娘所说,满桌子的俊男靓女,还有几个总让人觉得脸熟,她也没表现出我就是过来看脸的,草草瞟了眼就垂着视线,将酒一件件摆到桌子上。
其实安素属于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的,看见帅哥就血液沸腾,心里嗷嗷狼叫,眼睛也不敢朝人家那方向多看个一秒两秒的。
等她摆完酒抬起头来,看清了在沙发深处恰好是半片灯影里男人的脸,还有他隔壁的女人,心就跟倒进冰桶的啤酒,瞬间跌倒了零度,随手一捞冰得彻骨。
戚风其实是今天的东家,刚刚回国,就要大大小小的应酬,晚上刚刚跟几个制片方吃过饭,晚上又要带几个师兄弟来庆祝,喝了一肚子的红黄白,可当了这么些年艺人,又是拿过国际大奖的,酒量自然不是刚入道时那半瓶几两的。
他就是喝得有点难受,所以一桌人都在嬉笑怒骂、觥筹交错,他缩在沙发最深处躲着酒吧里的光线看手机,幸好他如今的身价也有资格在这些人面前自顾自,不用看别人脸色。
他看完几则消息,刚刚抬起头,就看见林安素戴了个不伦不类的毛绒兔子耳朵,穿了件半透明薄纱露背小黑裙,长发略散乱的披在肩膀和背上,正半蹲着给他们上酒。
那一秒钟,戚风宁愿相信自己是认错人了,他印象中的林安素总是穿着或大牌或小众清新款的衣服,尤其是穿素色衬衣和T恤的时候,就跟还在象牙塔里的学生姑娘似的,让人觉得她就属于那种就算怎么疯也有底线的女孩,特别让人安心、放心。
可是等林安素抬起头来,那双形状漂亮画着微翘眼线、涂着睫毛膏的眼睛跟戚风对上时,他的心哐得一声,然后塞在胃里的无数酒液疯狂上涌,戚风推开旁边经纪人的手,跌跌撞撞朝洗手间跑,就连生理反应如几近失控的此刻,他也能拼命控制喉咙间的肌肉,坚持到洗手间才吐出来。
林安素浑浑噩噩的拎着酒盘回到吧台,心前区爆发出阵阵闷疼,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指面上沾满酒瓶外壁冰凉的水珠,可她还是表情没什么变化,抿着唇放下酒盘,朝洗手间方向走。
她觉得可以解释,戚风就算生气,也不会跟她大吵,尤其是在公众场合,更不可能。
戚风的经纪人傅阳本来已经等在洗手间门口了,看到林安素走过来,面无表情的走掉了,跟安素脚上高度不分上下的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踢踢嗒嗒均匀消失在酒吧音乐里。
要是傅阳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安素倒觉得自己还受得了,最多心里腹诽一句,但傅阳在娱乐圈混得早已成了精,她是戚风的经纪人,就是他的经纪人,也不跟手下的艺人动情感,她会关心戚风的一日三餐,可纯属工作义务,她跟戚风飞来飞去形影不离的跑,可从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哪怕知道戚风跟林安素交往,她的表情依然是没什么表情,甚至连语气都没什么变化,不过女人的直觉让安素能从她脸上看出不赞同来,假如有两个选择摆在傅阳面前,她绝对会选择不利于林安素和戚风感情发展的那个,别管区别多细微。
安素不敢进男洗手间,靠在铺着暗纹绿印花厚墙纸的墙上,盯着走廊上方的钴黄色玻璃廊灯出神,满脑子想着该怎么跟戚风解释,偏生想不出个所以来,反倒想起一堆零零碎碎的往事来。
跟戚风交往后,她放弃了自己原本的生活,特别认真努力做戚风喜欢的她的样子,纯净、乐观、上进,她也很喜欢这样的自己,甚至做得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总觉得自己更努力些,就能让他更喜欢。
可人是会累的,尤其是戚风没法对她的努力做出回应时,他太忙,忙到感情都快节奏,一个月热恋,第二个月就陷入泥沼,当某天安素从朋友口中听了大堆趣事想跟戚风分享时,却只换来寥寥几字,‘累了,今天想早睡’,她就知道自己所害怕的终于来了。
她又开始学习如何将戚风从拥有的饱满感情里抽出去,不再让他铺天盖地的影响自己,越来越主动的用其他事情填满生活。可安素知道,自己从来没那么会掩饰,她忍不住抱怨,忍不住向戚风撒娇发脾气,希望换来戚风的回应,结果却让自己筋疲力尽。
戚风从洗手间走出来,他刚刚洗了脸,修长手指抹去脸上的水珠,擦在另只手里的一次性消毒毛巾上。
看到林安素时,他的脸恰好在走廊紫晶小壁灯灯影的边缘,半边带着晦涩的亚紫,半边是暖色的明黄,睫毛在眼肌下方投射出充满线条感的弧度阴影,黏在一起的水珠从眼角滑下,冲出一道如泪痕般水迹。
“我……”林安素刚想说话,戚风就制止了她。
直领着她来到酒吧后方的人迹稀少的楼梯间,才停下了脚步。
空荡清冷的楼梯间里,从窗台缝隙吹进来的风,带着湿气霉菌在打旋。
林安素垂下眼睑,盯着戚风脚上的意大利高定亮面皮鞋,上面的她被晦涩不明得光线扭曲成斑斑驳驳的光影。
“你是缺钱?”戚风的喉咙刚刚被胃酸腐蚀过,正火辣辣的痛,音色略略沙哑,他盯着安素看,眼睛里密布着酒醉后充血的毛细血管,这分明是男人状态最不好的时候,偏生在他身上就有股尼古丁似的上瘾味。
安素忍不住想苦笑,她用一百块钱撑了一个礼拜,现在全身连张整五十都找不出来,说不缺钱是明摆着自欺欺人,可她现在怎么说,像个失足少女似的,哭天抹泪、悲伤欲死,表现出一副生活所迫的模样?她哪会卑微过到这种地步?
“我在来找朋友玩,帮她送下酒。”
戚风似乎松了口气,“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在酒吧工作的朋友?”
因为我让你看到的,都是希望你看到的我呵。
酸涩从脏腑丝丝扣扣分泌出来,涌在鼻腔疯狂与粘膜争夺,仿若冰与火的潮涌无休止的争执,她努力又努力却还是崩溃,眼泪簌簌落下,“为什么不回我信息,我很想你。”
戚风苦笑,“我从下飞机就没闲着,应酬到现在。”
安素不想质问,她只觉得委屈,只觉得自己快崩溃快要撑不住了,她有一肚子的想哭想发泄的理由,却半句都道不出。
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若心中真的惦念着一个人,二十四个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八万六千四百秒,每个刹那都像布满了思念的雷,无时无刻、随时随地都可能猝不及防的爆炸,将眼前的世界炸得仿若末日前的黑白灰。
安素脸型从了母亲,略小的巴掌脸,皮肤又白,在这种昏昏暗暗的灯光下,像个从小养在深闺的贵小姐,就连身上那性感的薄纱黑裙也穿出股小香风的范儿。
戚风的心软了,他伸出手臂,将因为努力控制情绪所以肩膀微微颤抖的安素揽在怀中,哑着嗓子说了句,“抱歉。”
林安素的身体瞬间叛变,她抱着戚风,眼泪从睫毛边沿坠落,裹挟着眼影的微微颗粒,粘在那件亚麻绿T恤上,声音嘶哑的控诉,“你不能不理我,戚风,你知不知道,你不能不理我……”
有时候,我们都小心翼翼的计较着,希望在情感世界中获得更多,最后却被一个拥抱击溃,全盘皆输。
两个人在楼梯间的拥抱并没有长久,楼梯间的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林安素看清对方的脸,而对方也看到她和戚风。
是关劭。
他面无表情,眉眼冷漠,从里到外散发着股子寒气,“你那个经纪人把我找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跟我的助理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