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经纪人》中二珞

6、公主病的第六条病因

　　林安素垂着脑袋跟在关劭和戚风两人身后，跟着走。
　　关劭和戚风两个人身高差不多，体型也相仿，削肩细腰长腿，各有各男神级的穿衣风格和品味，偏生并排走在一起总隐隐约约透着股违和感。
　　宽阔的走廊里，两人各走一边，铺陈在厚实地毯上的影子都不带重叠，无声无息就像中世纪苍白可怕的贵族幽魂。
　　酒吧里有装修得金碧辉煌的私人包厢，按照铁络的话说，是真金白银砸够了的地方、怎么也得弄个万八千的最低消费。
　　里面的沙发上坐着四五个人，喝酒的喝酒、抽烟的抽烟、谈事的谈事，其中就有经纪人傅阳，大家都在等戚风和关劭这两尊大神。见后面跟了个年轻女孩，都等着听她什么来头。
　　关劭一向不喜欢跟人挤，先坐到侧面的双人小沙发上，比例匀称修长的两条腿直直伸着、随意一叠，有股子风流不羁、玩世不恭的味道，拿出银烟盒和打火机就开始抽烟。
　　戚风是今天半个主角，他自然要坐在傅阳身旁靠中间的位置，旁边人一见他进来就挪开个位置。
　　林安素懵了，戚风身旁坐满了人，她连坐过去的由头都没有，站在原地迟疑了一秒钟。
　　戚风正在跟身旁的男人寒暄，并没有关注她。
　　“我的助理。”关劭含着烟声音略带含糊的介绍，“林安素。”
　　林安素的心酥酥的疼了下，刚刚收敛起的眼泪在心里蔓延铺陈开来，脸上却还是带着矜持又客气的笑，她刚刚简单补了下妆，勉勉强强能见人，赶紧打招呼，尽职尽责的坐在关劭身旁。

　　屋子里的人都是娱乐圈里面混出点名堂的人物，一个是国内有名的监制叫李园，早些年在港市编审出过不少经典片子，之后转战大陆被天草请来当艺术总监，算是关秦手下第一号监制，年轻点的导演、演员基本没几个敢在他面前拿乔的，还有两个有经验的副导演，虽然没拍出什么特别出名的片子，不过还算小有名气。
　　几个人谈起事情来，林安素就静静地听，听了没多久，心里就震撼到了，她以前单以为关劭是个写玄幻的大神，还各种嘀咕关劭一个玩文字怎么跟戚风他们扯上关系了，等听傅阳口中说关劭还是个编剧时，彻底震撼到了。
　　她是真没想过关劭这个穿阿玛尼高定、戴百达翡丽限量表、皮肤保养得连丝皱纹都不见，活脱脱个豪门纨绔做派的家伙，职业是玩票写玄幻小说的已经够掉人下巴的了，居然还是个电影编剧！
　　国内编剧这行有多让人想吐槽，做过的人才知道。
　　无名无辈的基本全是枪手起家，攒够资历攒够经验熬出头了，好不容易能给自己写的本子署名了，也要看有没有导演赏识。编的好了，观众大多记住的是导演，编不好了，再有点雷人的台词，观众先喷的就是编剧。
　　导致电影圈有挺长一段时间的衰落期，再大的导演都发愁找不到好本子拍，只好弄些哗众取宠、徒有其表的片子，弄得观众被糊弄，导演被糊弄，制片方更被糊弄的连投资成本都收不回。
　　这些年情况稍好些，戚风就借助某个老牌编剧和新锐编剧联手出的大作，外加全身的戏骨，一路杀到了戛纳捧下金棕榈，从国民小生蜕变成全民男神。
　　大家心里都清楚，戚风的奖是拿到了，影帝的名气是有了，可因为片子题材过分边缘，商业价值就注定不高，他需要趁手里的金棕榈还熠熠发亮，在国内拍出部高票房的片子来稳固身份。
　　经纪人傅阳就求到李园这里了。
　　关劭的身份，李园心里很清楚，他若是答应给戚风量身写个本子，从拍摄到上映，天草大半心思都要放在戚风身上。
　　没办法，这个社会，一个人身后的背景比他所拥有的才华更让人无法忽略。
　　关劭人是请来了，可他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他不缺钱，关秦台面上就他一个儿子，就算他天天鲍参翅肚的吃、限量高定的穿，也比那些动辄在赌场上刷脸借高利贷的败家子省钱；他也不缺名气，外人不知道，天草几个高层心里很清楚，关劭一个人就养活了天草整个出版部，编剧路顺畅的连李园都得承认，关劭就算不务正业，在平衡商业价值和艺术价值这方面的把握，足以让那些叫嚷着时运不济的创作人才们闭嘴。
　　总而言之一句话，关劭捧不捧戚风，纯属看心情。

　　包厢里的空调开得有点大，安素感觉后背和肩膀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手背上的皮肤太薄，浮起淡淡的青紫色毛细血管痕迹，若不是包厢的灯光偏暗，她的手已经让人无法正视，她把双手彼此交握，让手心贴在指节皮肤上，希望能暖和些。
　　在酒吧谈事，跟谈判桌前自是不同，多是闲聊间就把意向定下了，茶色厚玻璃桌上摆满了开好瓶的啤酒、威士忌，还有倒在醒酒器里的红酒，林安素想起来桑夕给她的资料上有一条，关劭不喝啤酒，任何啤酒都不喝，他只喝香槟红酒、苏格兰威士忌，年份不好的不喝、方式不对的不喝、场合不对的不喝，比铁络这个职业酒贩子还矫情。
　　所以当戚风拿着红酒，向关劭敬酒的时候，她心里明显咯噔了下。
　　戚风跟关劭见过几面，可算不上熟悉，原因很简单，这世界上总有些人彼此看不对盘，譬如这两位大神。
　　戚风看不惯关劭的原因挺简单，他这么些年也是被万千粉丝捧惯了的，有脸有身材有演技，付出的心思和辛苦没虚耗，大体顺风顺水的走下来，可碰见关劭，他总是被对方黑得过分的瞳仁里清清冷冷、跟看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眼神弄得相当不舒服，更别说关劭那一口呛人肺腑的刻薄话。
　　关劭的原因更简单，甚至跟戚风没关系。他单纯不喜欢演员，别管大腕小星。关秦开得就是娱乐公司，别人家孩子蹭着跟明星合影，明星蹭着跟他合影，多少女星借着讨好他的由头爬关秦的床，男星借着讨好他求本子、求投资、求演出机会，当然也有抱着跟女星同样目的的，关劭早就生理厌烦，以至于看任何演员时的视线，都跟看道旁树似的，没一丝情绪波动。
　　这样两个人就算捧酒相对，也是走礼不走心。
　　关劭倒好，手在膝盖上慵懒无骨的搭在一起，头微偏，斜着眉眼看戚风，“谢谢，我不喝。”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跌到冰点，仿佛随手一摸就能碎成咔咔的冰片。
　　戚风端着酒的手还悬在空中，他今天喝了太多酒，皮肤上覆盖着不正常的红，捏着玻璃杯的手指小幅度的颤抖着，酒杯里的威士忌打起涟漪。
　　可戚风能忍，他混了这么久娱乐圈，早年被甩脸子的场合经过了不知多少，所以他收回酒杯，不笑也不怒，只静静地看关劭。
　　“老板他最近不方便喝酒。”林安素的嘴唇里吐出这句话的刹那，就知道自己逾越了。可她看不得戚风被关劭这般冷落，这样下不了台，她随手抄起个瓶子给自己杯子里倒了半杯酒，站起身来，“我敬您，戚先生。”
　　然后，一口干了。
　　酒入喉舌，她就知道坏事了。
　　她随手抄起的那瓶是烈性的威士忌，旁边还摆着偌大个冰桶，酒量差些的男人也要加冰稀释，她晚饭没吃，就这么灌下半杯烈酒，还没等她坐下，胃就火烧火燎的痛起来。
　　“关少，你这新助理不错啊。”李园笑得和气，他是今天的牵线人，最见不得关劭和戚风间出一点龃龉。
　　关劭斜斜瞥了林安素一眼，她的脸色很难看，包厢里太冷，胃里又火烧，冷热相交，弄得她脸色越来越苍白，可她皮肤原本就白，这种苍白倒也不明显，可眉眼间的木然和不舒坦掩饰不住。
　　“正好我最近准备写个本子，戚先生若是有兴趣，等本子出来了，可以商讨下。”关劭从烟盒里又抽了支烟，在烟盒边沿轻轻磕了磕，叼在嘴里，就像欺男霸女习惯性成功的贵族纨绔，别人不舒坦了，他却麻木到喜怒不现。
　　戚风勾起唇角，礼貌客气，“麻烦关少了。”

　　没过多久，关劭就准备走了，他坚持十二点前上床休息，仿佛迟上个一两秒钟，那张光滑无痕就好像用粉底和PS修饰过、随手一拍就能去当封面照的脸上，立刻会大张旗鼓蹦出条皱纹来。
　　至于他走了后，其他人如何，他不在乎，完全不在乎。
　　按道理说，关劭走了，林安素也要走。
　　她刚刚站起身来，正在和李园说话的戚风抬头，静静地看着她说，“关少，林小姐，我送送你们。”
　　关劭没什么表情，将修身丝绸衬衣的袖子朝下一抖，边系袖扣，自顾自走了。
　　林安素为了等戚风，捂着胃站在包厢门口，灌下那杯威士忌后，作为新人，自然是要敬酒和还礼的，又喝下几杯酒后，胃痛的像快要炸掉，虚汗层层的冒，浑身都在不自觉发抖。
　　戚风关上包厢门，隔绝了里面的视线，才牵起林安素的手，捏了捏，一手冰凉的汗，比刚刚融化的冰好不了多少。
　　“你傻么？”他叹气。
　　安素胃痛的不想说话，却没把手从戚风手里抽回来。
　　戚风牵着她的手，从酒吧侧门一路走到酒吧外的街道，才松开。
　　“回去喝点热水或者调点蜂蜜水。”
　　“唔。”
　　“你呀，总是不会照顾自己。”戚风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很温柔。
　　“亲亲我。”安素眼睛有点发酸，小声说。
　　戚风左右看了看，此时旁若无人，只有街尾处有人刚刚从车上下来，看样子也不像狗仔队记者，他低下头，在安素额头处轻轻落了一吻，极轻极快。
　　“我最近会很忙，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嗯？”
　　林安素望着戚风，静静的，没说话，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从来就不会照顾自己，只会把自己养得半死不活，戚风也知道，可他还是要让她照顾好自己。
　　“好。”
　　她听见自己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