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失忆症》冷若泉

35、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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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轩与冉泽之坐在饭厅里他们的餐桌前，桌上有两杯腾腾冒着热气的黑咖啡。他们并不是面对面坐着，而是并肩。

　　因为他们的手一直尽可能地握在一起。

　　冉泽之去煮咖啡回来，蒋轩就又握住了他的手，仿佛试图用这个动作温暖他，也被他温暖。

　　“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吧？”

　　蒋轩艰难地点头，“猜到大概，但没想得太深入……也没想得这么不堪。”无意中知道了冉泽之的一部份过去，他其实受到很大的打击，“我真的没想到。”

　　“嗯。”冉泽之有气无力地回答。

　　“泽之，你一直把‘以前的冉泽之’当成另外一个人看待，现在也该这么做。”

　　“是你说的。指纹一样、对容貌的记忆也一致。我薄弱的印象里，自己确实是这张脸。”

　　“但泽之中专毕业后没有机会读大学，你却有每天通勤前往烟澄大学读书的记忆……你说的这间豆腐煲粉丝羹好吃极了，一定是你以前吃过了才有的印象。”蒋轩柔声安慰他，“要有信心。你认为你不是冉泽之，就继续这么认为好了。”

　　“烟澄大学里所有学生的资料都查过了，没有我这个人。”

　　“人的习惯可以改变，但学识不会凭空出现。你的英文程度是以前的好几倍。”

　　冉泽之低下了头，“……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真的不记得有关他的事情，连半点印象都没有，也不觉得自己会是以前的那个冉泽之。但是……”他低弱的声音又哽咽起来。

　　“乖，你不是杀人犯，至少我知道你不是……”

　　“以前我没有他的记忆，但现在有了！”冉泽之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想起了他的事情！在催眠治疗之后我梦见了他的经历！这样……你还敢说我不是杀人犯吗？”

　　蒋轩坦承告诉他，“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其间一定有什么我们弄不懂的地方。但你别把自己当作杀人犯来看待。就像我说的，如果杀过人了，你怎么会被这样‘震撼’呢？”

　　“我不知道。”

　　“反正我相信你。”

　　“蒋轩，你的相信……”冉泽之又收住了句子，软弱地摇头，整个人仿佛被拖进莫须有的罪恶里无法脱身。

　　这不对，他不该放任泽之这样看待自己。

　　“走。”蒋轩突然从颓丧里‘醒’了过来。他始终认为自己有照顾冉泽之的责任，不管是以前的冉泽之，还是现在的。他试图安抚情人不安的情绪，牵着冉泽之站起身来，“让你坐在这里哭，是我的不对。我们去找。”

　　“……找什么？”

　　“找‘你’的踪迹。”

　　冉泽之抿着嘴，“找哪一个我？”

　　蒋轩拥着他，低头吻他发颤的嘴唇，“我现在亲的这一个。”

　　◇

　　葛书楷在‘将进酒文学网’任职，他们最主要经营的是一般网路小说的张贴、收费浏览。葛书楷是所谓的‘责任编辑’，负责作者与作品的直接联系，发掘并筛选、签下作者，敦促他们的作品完整问世并协助完善，再将之推行到网路平台与出版平台。

　　‘现在已是下班时间，请直拨分机号码，或按九，由总机为您服务。’

　　席浩文怔了怔，下意识瞥了自己的腕表一眼，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照理说，席浩文应该挂掉电话，等明天上班时间再打。但他看着葛宝庆这样天真无邪地对着他的电脑屏幕唱唱跳跳的可爱模样，心里突然激起一种愤怒。

　　凭什么让那个家伙这样逃避责任？

　　‘喂？编辑部！’

　　看来总机没人值班，电话被转到仍有人在加班的编辑部了……

　　“请问葛书楷先生在吗？”

　　‘书楷今天也况……也请假，你的签约笔名是什么？我来给你处理。’

　　况……会是旷吗？旷职？席浩文并没有解释，由得那个接电话的编辑误会他是作者，若无其事地探问，“他最近好像很忙？”

　　‘这半个月来他忙得不成人形……你有什么问题要处理？’

　　……忙了半个月？

　　席浩文皱起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车祸后第八天中午，他跟蒋轩、冉泽之在露天餐厅一起吃午饭，正巧遇上出门购物的席涵诗。那时席涵诗曾说，‘你姐夫最近有事忙着。他手下有一只小羊，最近神秘失踪了。’他应该没记错。

　　如果半个月前葛书楷就忙得不可开交……

　　席浩文连忙追问，“他手下有一只小羊失踪了？”

　　‘啊，对。’电话那一头的编辑狐疑地反问，‘请问你是？’

　　“我是他妻舅……是他太太的弟弟，我姓席。”

　　‘哦。’电话那头的编辑有些冷淡，‘这些事你怎么不直接问葛书楷？’

　　“嗯……”多亏了这两天四处调查冉泽之出身的经历，席浩文撒起谎来显得熟练许多，“我姐夫工作起来太认真，我们都有些担心……问他，他也总是不说。”

　　‘……为了旗下一个作者失踪，就抛下其他应该照顾的作者。这也算认真的话……呵呵。’

　　葛书楷的异常果然是为了那个失踪的作者！

　　所谓失踪，该不会是偷偷躲起来跟葛书楷同居了……席浩文再也忍不住他心里的愤怒，“我姐夫负责的是女性向耽美小说吧？他旗下失踪的那个作者是哪位小姐？”

　　‘对不起，没有正当理由的话，我不能对你透露这些事情。’

　　都闹成这样了，还保密什么？“我姐夫莫名其妙跟我姐闹离婚！”

　　‘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没有立场介入。’

　　“你……”席浩文努力转着念头寻找说词，气得连手都在发抖。

　　他向来不擅长追问、调查事情，如果他能有蒋轩那种处理事情的能力就好了……对了，若是蒋轩来处理，他会一口揭破利害关系，让对方没有拒绝的立场。

　　席浩文咬牙冲着电话恐吓，“若你们公司的签约作者勾引公司已婚的编辑，这种事传出去对你们公司的名誉也很不好。如果可以挽回我姐姐的婚姻，我也不愿意把这件事情公开……”他努力回忆着席涵诗提过的，那些关于将进酒文化网的细节，“网文作者跟网文编辑一向很少有机会碰面，但你们举办过什么……作者大会之类的活动。不管你们是不是有意媒合自己公司的编辑跟作者，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你们的举……”

　　‘你有没有搞错？席先生！葛书楷旗下大部分都是女作者没错，可是猫眼是男的。’

　　“什么？”

　　‘失踪的猫眼是男的，少把你姐姐婚姻破裂的罪过都推到别人身上！’

　　那个愤怒的编辑不再理会席浩文，挂掉了电话。

　　身为同性恋者的席浩文怔了片刻，随即又抿起嘴。神逻辑……是男的有什么了不起？男人就不能勾引男人？爱男人的男人到处都是……

　　不管怎么说，总是从那个编辑的口中套出了失踪的那个作者的名字……席浩文正打算利用电脑去搜寻这个作者的笔名，一抬头，就看见葛宝庆站在他电脑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舅、舅舅……爸比要跟妈咪离……离婚？”

　　◇

　　蒋轩带着冉泽之搭出租车，如约前往雪铁龙特约服务中心去牵新车。车是顺利交付了，但过户的资料没有备妥，得另外再约时间。

　　“以前的泽之会开车，很单纯只是因为他学汽车修护，学校有补助。他才二十岁，只在这里做了几个月，没什么工作经验……他没有学会开车的需求。”

　　冉泽之点了点头，“我对开车不是很热衷，但我会开车，好像也有驾照。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会去学开车，”他说的是那个读过烟澄大学的‘他’的经历，“想不通。”

　　“住得很远？”

　　冉泽之想了想，“我好像习惯搭公交车。”

　　“也是。那你是为了载东西？”

　　“啊，好像是。”他歪着头思索，过了一会，又摇摇头，“实在想不起来了……”

　　“那就想一想。”

　　“想一想？”

　　蒋轩微笑着鼓励他，“会不会精神不济？疲劳？或是想睡觉？我想让你来开车。”

　　“好。”冉泽之点了点头，坐进驾驶座发动了车子，“我随便开？”

　　“随便开，但是要慢一点。”

　　“嗯。”他答应了一声，慢慢加速。

　　◇

　　一开始，冉泽之真的是漫无目的地随便开，并没开太远。蒋轩鼓励他可以开得远些，他也就顺势拉大了行驶范围，在烟湖市与澄湖市的范围兜着圈子，情绪慢慢放松。经过市立美术馆时，冉泽之对转角处那个造型夸张的大型雕塑多瞥了两眼。开过美术馆后，他找了空档回转，又把车开回来，靠边停下，望着那雕塑发呆。

　　“再转一圈？”

　　“好。”

　　冉泽之又兜了一个相当大的圈子，蒋轩刻意找他不着边际地闲扯，跟他聊关于德彪西的名曲月光这类，跟恢复记忆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

　　“其实贝加莫组曲里，我刚好最不喜欢月光。”

　　这个冉泽之果然对古典乐有接触……蒋轩勉强笑着，“我觉得很柔和。相比之下，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就太静了。”

　　“我受不了德彪西这个象征主义者，”冉泽之转动方向盘，“他被华格纳影响太深了，全是歌剧的调调。”在经过那个大型雕塑时，切入了前往市郊的那条人车较少的路。

　　蒋轩刻意不提这点，“像贝加莫组曲里的巴斯比舞曲？”

　　冉泽之笑着点头，仍往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