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任是无情也动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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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怎么今天二殿下有兴致读起苏轼的词来了呢？”赋政司的钱运史好奇的看着南宫凉夏今日手里竟然没有拿着他那招牌式的黄金象牙算筹，而是换成了一本《东坡乐府》，不觉大感意外。
南宫凉夏微微一笑，放下书：“也不能每天都是算数啊算数的，麻烦死了。”他若有所思的停一下，“苏轼的词写的真是美，让我都有些想要，去看看疆场壮阔了啊。”
“二殿下是治国的俊才，若是放到那狼烟四起的地段，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百姓的损失了？”钱运史讨好的说着，并没有注意到南宫凉夏银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光亮。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南宫凉夏伸一个懒腰：“天气真是不错，我出去走走吧。”言毕已经站起来，漫无目的的溜达出去了。
夏儿。
他出生在这个微微的含着暑气的季节，便是带着一身的戾气。
骄傲的，二皇子。聪□□黠，生着与母亲一般美丽的细致样貌，一对银色的眼睛，被占星官们说成是天上星宿落进去的慧芒，多么好听而冠冕的话。
无忧无虑，安静的时候站在宫墙的一角，抬头看那属于自己的天空。渐渐喜欢着碧蓝色的衣服，天空一般的颜色，澄澈得无以复加。
第一次看见那传闻中的大皇子殿下，他已经6岁了。
错过了，6载才遇见的，哥哥。
东风决一直被寄托在皇后的娘家----北延疆的封地，作为未来的大顾将领而被不遗余力的培养着。不知道高祖的用意何在，只是知道，身为皇子的生命，不仅仅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11岁的少年，英俊而早熟的一张脸，不笑的脸。在进宴上给父母敬酒，挺拔的身体像棵小小白杨树。一回头，沉默的看着他。
而他彼时还缠绵在母妃温暖的怀抱里，一双银色的眼睛，清澈的对着他笑。
就这一个细小的笑容，竟然让那一直隐忍沉默的少年，嘴角微微的一扬。
他对着这素未谋面的弟弟，笑了一笑。
没有任何恩仇嫉妒或者不平的，只是纠缠在血缘中，迟到的一个祝福。
时间过去的淡淡，大皇子依旧很少很少的回来帝都，一年只有那么两三个月的时间在皇宫，这唯一的兄弟，缺失的填补着他的童年。
虽然并非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他们的关系却是出奇的好。
大抵这好，总是因为他任性他纵容才得以维持的。
他长高长大，挺拔英俊依旧如同少年时代，渐渐多了的，是一份锐利的锋芒。
南宫凉夏没有那样的气质，他自知那气质的得来是怎么的代价。生长在这平和锦绣的王宫里，他不过是柔和聪慧的二殿下，一双异色的眼眸，掩埋着太多的话语没有人说。
他叫他做夏儿，亲昵的称呼，带着绵绵的宠爱。
此时他们已经又有了一双弟弟，6岁的西夜星河和他4岁的弟弟北望轻。
他们是一母所生的兄弟。那小小少年表现出天生的维护，总是让人羡慕的。
他从来没有过那样的岁月。即使是东风决在的时候，也没有过，那样的牵绊。
没有理由去相信，会有得到那样的纠缠的幸运。
19岁时候，东风决被正式的拜为大顾羽林将军。
他那时才不过是个刚脱去童稚的孩子。注视着他这次不一样的铠甲装扮，愣住了忘记说什么。
“夏儿。”他依旧笑着唤他，银闪闪的铠甲像他眼睛一样明亮的颜色。
从此他就长大成人了，那浴血拼杀走马疆场不再是想象，而是亲身的投入。
为什么，一个父亲，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去投身这样的境遇？即使再多荣耀赞誉，是为什么？
哥哥从来都是那样沉和的接受着一切，而他，不愿意。
智慧日益的显露，似乎只对着数字最有兴趣，与父皇谈论各种算经和周易五行，无论是在投其所好还是真的专于此道，都是玩得很漂亮的一招。
父亲宠爱他，于是身边的声音就多了起来。
第一次听到那些大臣们告诉他，殿下必是大顾的帝王之才。
暧昧隐晦的交易，在漫长的时光中，达成了一种等待的默契。
那十七岁的少年，冷冷的微笑着，看清了世界传达给他的路途。
你说把爱渐渐放下/会走更远/或许命运的签/只是让我们遇见。
那一日，原本是带着目的走进大皇子的寝殿，他那日久天长的自信令他相信，可以说服自小最疼爱他的哥哥。
22岁的东风决，早已经是大顾有名的悍将，沉着勇武，那张锐利得明亮的脸，忽然间就洞穿了他的说服。
心里忽然艰难得说不出话来。面对着那样磊落而沉静的哥哥。
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明天就要回边疆去了，你自己好好的照顾自己。”依旧是这样例行的嘱托，难道不知道自己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才更需要这嘱托吗？
南宫凉夏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翻弄着哥哥的书本，翻来翻去，一首《念奴娇》。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那种感觉，是叫做，寂寞吧？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东风决忽然间轻轻的说，“这诗虽说的是牡丹，我却总是会想起你。”
“哥哥是说夏儿的情谊是假的吗？”南宫凉夏平静的问着，心里已经生出波澜。
东风决笑了：“那夏儿你，是来干什么的呢？”
你小看我了。
他的目光陡然间生出了恨意，一伸手将弟弟围困在书架与自己之间，注视着他那一双，仿佛雾气重重的眼睛：“夏儿，你以为，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南宫凉夏微微的眯起眼睛，却还是不动：“哥哥你，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身为尊贵的王子，却一直被留在那随时可能丧生的险境，你当真可以不恨？
东风决笑道：“我并非真心想要这王位，只是实在可恨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命运。我想要知道真相。”
“人都有私欲，夏儿以为这不是过错。”南宫凉夏轻声说，“你我终于也要落成争夺敌对的地位了吗？”
忽然很想知道，你第一次对我笑的时候，那有几分的真假在里面？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可笑。
东风决叹息一声：“那时候你对我笑了一笑，我原以为，会不一样的。即使是星河跟阿轻那么好的关系，将来却也不知道会怎么样的撕杀起来。我有时想庆幸，我们并非那样的同胞。”
盈然的水光，汇聚在银色迷人的眼瞳之中，南宫凉夏一笑：“是啊，这样我们谈起条件，最没有顾忌。”
“你当真想知道，我想要什么？”玩味的笑意绽开，东风决轻俯下身，凑到南宫凉夏的耳边问到。
清幽的香，冰冷得如同月光泛滥。
“哥哥但说无妨。”南宫凉夏的心里有些凉，那么多年来小心维护的假象，真的就要一朝打碎。他忽然憎恨起自己的贪婪来，为什么，哪怕只是留下这虚假的情谊，再多一会，再去揭穿。
那血糊糊的伤痂，你执意的要去揭开，才发现里面的脆弱，还没有痊愈到装做若无其事。
东风决这一刻感到了自己的悲伤，母亲的泪水，家族的期待，多少年来背负着的责任，这被轻视的亲子的关联，想要得到的答案，全部都破碎开来。
他早就已经，输的涂地了。
“我，要你。”轻柔的语气回荡在耳边，南宫凉夏的眼睛，猛然间睁开。
我什么也不要，只想拥有你。
东风决低头把他那迷惘的视线困在自己的眼睛里：“夏儿，我只是想念你。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忘记，但是我做不到。”即使是还有那么沉重的责任和未来逼迫我忘记，我已经沦落。
他伸手抚摩着弟弟那细腻的脸颊，哀伤的触觉让他心里一阵疼痛。
我告诉了你的，就是你可以杀掉我最大的利器。
因为爱，我已经失败。
心甘情愿的失败。
纵然你只是那样冰冷的眼神，不带有欣喜的成功。
我爱你。
南宫凉夏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的，哥哥，我答应你的条件。”
他的眼睛里一片迷梦的光芒，看不见泪水和笑容。只是伸手抱住了东风决的身体，自动的送上自己的亲吻。
柔软的唇，轻轻裹住他绵长的思念。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提醒自己，这是爱，或者这是假装成交换的，对你的爱。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任是无情也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