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相思》佳*

8、试探

　　宴席后的第二日，夕王便叫我从原本丫鬟住的房间搬进了专为我而设的“乔居”，正位于夕王所住的“揽秀园”的左方。而小翠也成了我的贴身丫鬟。

　　平日里与我甚为熟稔的丫鬟小厮们倒是并未有任何的回避之意，见到我依旧乐呵呵的喊声“柳乔姑娘”，话一出口，才惊觉说错了称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或是调皮的吐吐舌头，改唤一声“兰格格”，便退了下去。这倒让我轻松许多。

　　而小翠仍旧唤我“姐姐”，我并不太在意那些规矩，况且如此也亲切许多，便也随她去了。

　　“格格”这个身份，我自己并不在意，但坊间的种种流传，却是叫我哭笑不得。什么“一计定乾坤”、“飞上枝头变凤凰”、“仙女下凡”，更有甚者说我会卜卦、会戏法，才让那大水退了回去。一时间，倒有“不重生男重生女”的趋势。

　　对于此番改变我着实有些不适应，但那晚宴席过后夕王对我所说的话叫我心中安定了许多。他说：“若是不能改变，不妨尝试着接受。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所以，连日来，我虽仍怀疑皇上将我留在王府的目的，但这个格格，我倒是当得有些心安理得了。

　　“兰格格。”这日一早，我方用完早膳，李总管便来到乔居。

　　“李总管？有事吗？”

　　“慈宁宫派人来传话，说是太后请格格前去一同用午膳。”

　　我惊讶万分，太后？！纵使当日在正阳殿见过，却也只是有着一面之缘。这突如其来的传唤，恐怕，不会是用午膳那么简单。

　　“王爷会去吗？”

　　“王爷现下正上早朝，若格格希望王爷前去，云风倒是可以派人通报一声。”

　　“那就多谢李总管了。”

　　我朝其笑笑，不愧是王府总管，只一句话，便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虽不至于出什么差错，但面对太后，依旧还是小心些为好。若是夕王在一旁，想来太后定不会多加为难我，而我亦会安心些。

　　“姐姐，小翠这就帮你盛妆打扮一番。”一旁的小翠有些兴奋。

　　“不用了，去将那套淡紫色裙子拿来，头发用簪子绾着便是。”

　　“可是……”

　　“我不喜那些繁琐的头饰，你听我的便是。”小翠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我出声打断。

　　当日于正阳殿一面，若我猜的不错，太后是个喜静之人，我这身装扮不过是投其所好。这倒不是攻于心计，我不喜那些繁琐的东西当真是事实。

　　*******************************************************************************

　　皇宫内，管事的太监领着我一路前行，兜兜转转，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不得不感叹，这皇宫内苑果真是大。

　　约莫半柱香的时辰，“慈宁宫”三个大字俨然出现在我眼前，威严中不乏一丝柔和。

　　“兰格格到~~~~”

　　随着太监的宣礼声，我举步踏入慈宁宫，却并未见着太后。

　　正疑惑间，却见一个丫鬟急急从内殿出来，见着我便俯身跪下道：“奴婢水灵，见过格格。”

　　人如其名，的确水水灵灵。

　　“起来吧，太后呢？”

　　“回格格，太后方才觉得有些疲累，就进内室休息了，特意嘱咐奴婢等格格来了马上去禀报，所以请格格在这稍等一会儿，奴婢立马就去。”

　　“好。”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却仍未见太后出来。我这才明白过来，这太后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后才由那个叫水灵的婢女搀扶着走了出来。精神抖擞、面色红润，哪有一丝疲态。

　　我慌忙屈膝下跪，方才站着倒是不觉得，现下双腿竟有些发麻。心中不由一阵痛呼，面上却平静似水，“柳乔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丫头，起来吧。如此不焦、不躁，甚好！甚好！”太后略带赞赏的说道。

　　我不免有些好笑，这个太后，这么一说，她倒是承认了方才是故意的？不过我也知道，如此一来，她算是打消了对我的顾虑。

　　“丫头，听说你自中国来？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哀家从未听过。”

　　我一怔，这是我来到这里后对外界统一的说法，入了王府后，除了李总管问起过以外，便再也没有谁提及过。如今太后这么一说，我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千年的时光，我似乎离那个有着火车、飞机的世界越来越远。

　　“回太后，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地大物博，与凌国一样。也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和风俗习惯，太后若是喜欢，柳乔日后可细细说与太后听。”我有些感慨，若是真的再也回不去，或许将回忆诉诸她人也会是种怀念？

　　“好，好！哀家有许多年未出宫了，丫头，若是有空，就经常到这慈宁宫走动走动，跟哀家说说话。”

　　太后的眼中透着希望与企盼，我不忍拒绝。若我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敷衍，那么现下便是出自真心了。皇宫女子，一呆就是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看似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谁又能知晓她们内心最深处一颗崇尚自由的心？

　　我微笑着看向太后的眼睛，虔诚的道：“太后若不嫌柳乔烦，柳乔可以日日过来与太后说说话。”

　　“呵呵，傻丫头，那倒不必，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太后笑呵呵的看向我，随即又有些促狭的向我问道：“丫头，有心上人了没有？”

　　我听完一怔，想起与那个人一同赏月的夜晚，不免泛起阵阵苦涩，随即淡淡一笑，“太后，柳乔……还未有心仪之人。”

　　“丫头，想必那日你也看到了夕儿拒绝皇上赐婚的情形，他心中的苦哀家知道，你处事冷静、饱读诗书，能替夕儿分忧解难，况且又与夕儿相处的甚为不错，与齐相之女自然是不同的。哀家在想，若是夕儿愿意，就……”

　　“母后！”

　　太后的话叫我听得心惊胆战，我自然知晓她是什么意思，本想着该要如何找借口回绝，不料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男声吓了一跳。

　　“王爷。”我侧过身看去，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感叹于李总管的办事效率。

　　夕王并没有看我，若我没有看错，我甚至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疏离？

　　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我低着头，只听其道：“母后，儿臣早已在正阳殿说明，现下并不想娶妻。”

　　“夕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沉浸于过去。”太后无奈的开口。

　　“母后，还请母后不要再插手儿臣的事。”夕王低沉的开口，此刻温润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你……”太后气结，“你若不想哀家插手，哀家不管便是！”

　　我抬头看向夕王，现下虽对其没有男女之情，但当着我的面不惜与太后动怒拒绝赐婚，心中不免有些恼意，不禁脱口向太后道：“太后，柳乔……也不愿……”

　　太后深深看了我一眼，并未说话，随即挥了挥手，便兀自朝内室走了去。我看着她的背影，不免有些心酸。

　　原本打算的午膳，自然是落了空。

　　夕王和我一前一后的走出慈宁宫，我心中有些怅然，只顾低着头向前走着，并未发现前方的夕王已然停下了脚步，正回过身，负手静静看着我。

　　“柳乔……”

　　听到唤声，我有些疑惑的抬起头，见夕王正负手而立，一如往常。只是眼中的那抹疏离却是我从未见过的。

　　“当日，是皇上将你送入王府的？”夕王缓缓开口，听不出一丝情绪。

　　“什么？！”对于他忽然提及当日的事，我有些诧异，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调查我？！”

　　自我知道凌澈就是当今皇上后，我便明白当日他并没有如他所说将我要入府一事告知王府管事。也就是说，王府中人包括夕王，该是不知道入府之前我与皇上有过接触，除非……是有人暗中调查。

　　我亦明白过来，是啊，夕王的心思是何等缜密？对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他若不去查，便不是那个英明神武的夕王了。

　　“说吧，他派你来有何目的！”夕王冷声开口。

　　我平静的看着他，道：“我若告诉你当日我昏倒于路边，是微服出巡的皇上救了我，你信不信？我若告诉你我也是那日在正阳殿才知道他的身份，你信不信？至于你所说的目的，我根本不知。你若不信，我别无他法。”

　　我转身离开，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滑落。我以为他是懂我的，也许是我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