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相思》佳*

7、身份

　　距水患一事过去已有多日，夕王并未向我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我，他将我解了水患一事告诉了皇上，可能会有赏赐下来。自傲如他，定不会将别人的功绩揽到自己身上。

　　我本有些忐忑，但眼见并没有什么发生，想来那皇上也将我忘了，毕竟我也只是个丫鬟，因而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这一日，我正在书房研墨，不知为何一阵心慌，竟险些将那砚台打翻，“王爷恕罪！”我回过神来，赶忙低头认错。

　　“柳乔，你怎么了？为何今日魂不守舍的？”夕王有些疑惑的望着我。

　　“我……”

　　“王爷！”

　　我一时语塞，幸而李总管的到来转移了夕王的注意力。

　　“云风，怎么了？”

　　“王爷，宫里口谕，今晚皇上于正阳殿设宴，特请王爷带上柳乔姑娘一同出席。”

　　我有些呆怔，回头望了望一样不发一言的夕王。

　　原以为这事已过去了，谁知竟是如此这般隆重。设宴，定然不乏皇室中人及朝中文武百官，皇上命我同去，无非就是想赏赐点我什么，又或者说他想看看一个丫鬟究竟有什么样的能耐可解了这水患。只是这般场合，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一个来历不明的丫鬟，凭什么？

　　无声的摇了摇头，为方才的心慌找到了原因，看来，这平静的日子只怕是平静不了了。

　　“柳乔，你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本王自有办法向皇上说明。”夕王的声音显得有些暗哑，眼中盛满了我看不懂的情绪。

　　“王爷，这是皇上口谕，我若不去，便是抗旨。再者，若今日不去，总有一日是要去的，恐怕是逃不掉了。但请王爷放心，柳乔自有分寸，定会小心行事。”我虽是这么说，心下却不知如何是好。

　　“好吧……到时你跟在本王身后，若没有万不得已，不要说话便是。”

　　“好。”

　　我看了夕王一眼，他懂我。他知道我的行事，知道我的无奈，却也只能尽力护我周全。如此，我已是感激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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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阳殿，我低首站于夕王身后，不安的绞动着双手，这极尽奢华的皇宫，我亦是没有心情欣赏。

　　太后、皇上及皇后都还未出现，然而百官已是全体候在一旁了。

　　我能感觉到那些若有似无的眼神从我身上掠过，其中亦不乏窃窃私语声。我面上虽平静无波，心中却早已是翻江倒海。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将我吓了一跳。

　　一时间，百官齐齐下跪，朗声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

　　“谢皇上。”

　　我不敢抬头，只听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可能吗？

　　忽而便暗自苦笑着摇了摇头，世上相像之人甚多，又何况只是声音上的相似？或许多日不见，太想念了吧。

　　“四弟，你身后那位可是你所说的柳乔姑娘？”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依旧不敢抬头，却听得夕王道：“回皇上，正是。”

　　“呵呵，四弟啊，柳乔姑娘聪慧过人，做丫鬟不免可惜了，让她出来听赏吧。”

　　皇上话音方落，所有的目光便朝我袭来。有探究的，有羡慕的，亦有嫉妒和不甘的。

　　我依言垂首缓缓走向大殿中央，规规矩矩的跪下，不敢有丝毫怠慢。只听那个声音继续道：“高木，宣旨。”

　　紧接着，一个同样尖细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在这大殿内久久盘旋，挥散不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夕王府柳乔，治理边关水患有功，朕念其兰心惠质，特封其为兰格格，暂居夕王府，受宫中同等礼遇。钦此。’”

　　什么？！格格？！我本以为不过是赏些丝绸珠宝罢了，岂料竟得来一个皇家身份！心中诧异万分，不由得抬头向那皇上望去。这一看不要紧，亦是叫我的心凉了半截。

　　凌大哥！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原来真的是他！

　　此刻端坐于皇位，龙袍加身的人不是那凌澈还会有谁？！

　　我想到了他是朝廷中人，却没想到他竟是当今天子！

　　凌夕……凌澈……是啊，我早该想到的……

　　难怪他当初并不带我走，原来如此。只是，他又为何要将我送至夕王府？

　　依他所言，当日他在将我送进王府前已向王府管事说明了情况，事实上却是李总管并未知晓此事。我还记得他说他与我或许很快就会见面，也就是说他早有安排？也就是说他是故意将我留在王府？

　　他为何要封我为格格？难道真如他所说的我是兰心惠质？我自然是不信的。此圣旨有个明显的漏洞，我既封为格格，又为何要继续留于夕王府？何况格格居于王爷的府邸，本就不合体制。虽说已表明是暂居，但若是有心之人听了，不难看出这不过是一介托词。他究竟有何目的？

　　“柳乔姑娘，还不快谢恩！”

　　又是方才那个尖细的声音，见我兀自出神，便出言提醒，只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整了整思绪，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柳乔谢皇上恩典。”

　　“免礼了，退下吧。”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站到夕王身后的，我只知道此刻的我虽是笑着，但却比哭还难看。

　　文武百官早已议论纷纷，却听凌澈再次道：“四弟，此番治理水患到底还是你的功劳最大，你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府里总没个人也不是个事，今日朕便当着母后的面将齐丞相的女儿许配于你，你可有异议？”

　　我有些诧异的看向夕王，见其平静无波的双眸亦是掠过一丝意外，脸上却依旧是一贯的温润。未等其回答，我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大殿另一侧响起，“老臣惶恐。”

　　我了然，那定是凌澈口中的齐丞相了。抬眼看去，见其一袭青衫，嘴上虽说着惶恐，眼中的笑意却是怎样也掩饰不住。

　　“臣惟恐不能答应皇上。臣常年在外，齐相之女若是嫁进王府，年年守空闺，只怕会伤了心。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四弟，齐相唯此一女，因而视其为掌上明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识大体，人长得也十分标致，纵使你时常不在王府，她定是不会介怀的。”

　　“臣还是那句话，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我有些呆怔的看着夕王。我知其依旧念着青儿，不料却是到了不惜抗旨的地步。

　　“这倒是让朕为难了，齐丞相，如今朕倒是枉做小人了，你怎么看？”凌澈开口，我却捕捉到了他话中的那一丝幸灾乐祸。

　　“老臣惶恐，小女实在是高攀不起夕王爷，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那齐相虽如此说，我却从他低垂的头下看到了满腔的愤怒。

　　此人会隐藏，懂得审时度势，他能坐上丞相之位定是用了不少手段。若凌澈此举意在激怒齐相，使得齐相日后与夕王为敌，只怕是难以对付。

　　“实在是委屈丞相了。”凌澈状似惋惜的开口。

　　“老臣谢过皇上厚爱。”

　　如此一来，对夕王的一番赏赐便落了空。

　　帝王宴，最是难以下咽。整场宴席在无声中开始，也在无声中结束。

　　踏出正阳殿的刹那，我终是忍不住回头，朝那明黄色的身影看去，不料却撞进了他那似笑非笑的双眸，陌生至极。

　　此人还是当初那个为我轻掖被角、为了我的一句话便不忍离去的凌大哥吗？或者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要接近我来达到他那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当日的月圆之夜，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知道，这个心愿是再也不会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