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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七章 辞旧迎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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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看似平静地过了几天,终于被一只飞入宫墙的信鸽所打破。
信鸽腿上绑着的是一封密文,上书人祸已清。
曹丕按下不表,而是先命司马懿去盘点了一下国库,得出的数字也是严峻。
正应了那句话,得天下易,守天下难,这一桩一件的事,无不需要白花花的银子铺路。
曹丕引而不发,心里不痛快久了,加上天气转凉,身子也跟着不痛快起来。
司马懿新官上任,近来越发的忙,成日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曹丕小病微恙,恹恹地躺在榻上,抬眼望去皆是帝王御用的盘龙帐顶,再侧脸一看,悬挂着十二旒的冠冕也稳稳放在案上。
曾经拼上性命追求的一切现在近在眼前,人却有些懈怠,虽然还有一大堆的烦心事等在后面,但就是没了当时的那股子心气儿。
曹丕吁了口气,大约是,因为现在不需要玩命的缘故吧。
“陛下,司马……”
曹丕心里一跳:“司马懿来了?快让他进来。”
内侍连忙摇头:“不是司马大人,是司马家的两个公子,炖了冰糖梨汁来呈给陛下。”
曹丕有些泄气地躺回榻上:“让他们……进来吧。”
内侍领命而退,不一会儿就听到两声惴惴的问安:“小民司马师、司马昭参见陛下。”
曹丕强打起笑容:“你们两个的爹都没反应,你们怎么知道朕病了?”
司马师给司马昭使了个眼色,堆起满面笑容:“爹爹他知道,只是他忙,这才让我们俩送来梨汁给陛下润肺。”
曹丕脸色稍解,拿起碗喝了一小口:“谁炖的?”
司马昭脆生生答道:“我哥!”
曹丕微微笑:“你哥手艺那么好,怎么当初饿了两天,却不给你做饭吃?”
“而且朕……嗯,当时在你家厨房里,看见你家的锅都是漏的。”
司马昭撅小嘴:“那是大娘煎饼的时候弄的……”
司马师连忙扯了下司马昭:“不瞒陛下,这是我在钟家借灶炖的……”
曹丕摸了摸下巴:“太傅钟繇家。”
“是啊是啊,我们跟他家的小儿子钟会玩得好……”司马师扑闪着一双大眼睛。
曹丕点点头:“好,交友广泛是好处。帮朕给你爹带个话,就说他不忠不义,朕要撤他的职。”
两小儿一凛,只见曹丕挥挥手:“朕乏了,你们退下。”
“是……”
“怎么办,陛下要撤爹爹的职……”走下玉阶,司马昭都快哭出来,“哥,这是真的吗?”
司马师沉着一张脸:“按理说,君无戏言。”
“啊?”司马昭咬唇,“那我们赶紧回家清点一下细软,看看能在乡下买多少地吧。”
司马师摇摇头:“可是无罪不受过,而且陛下如果真的要撤爹爹的职,为什么要跟我们说?”
“是啊,爹爹官位挺高,陛下如果决心已定,该不会这样打草惊蛇,”司马昭“嗯”了一声,“所以,我怎么感觉陛下只是想要找借口见爹爹而已。”
“是啊,”司马师揉了揉弟弟的头毛,“好啦,我们也把钟家的小子捎带上露了个脸,赶紧去找爹爹来吧!”
“我要是陛下,绝不会这样开玩笑,君无戏言啊……”司马昭低声嘟囔。
司马师横了他一眼:“这种事心里明白就行,别挂在嘴上。”
司马懿对儿子们的报备一笑置之,依旧把手头事情做完,这才不紧不慢地过来。
曹丕披衣坐在案边,朱批悬在半空,眉头紧锁似在思索。
司马懿清了清嗓子,曹丕缓缓抬起眼:“来了,朕有一事,甚是心焦。”
司马懿下拜:“陛下不是要撤臣的职?臣哪好再为陛下出些馊主意。”
曹丕轻咳了一声:“你把朕当先帝呢,朕哪里会动你。”
司马懿眉稍微微一动,面上有些情绪一闪而过,他低下头,所幸并未被曹丕察觉。
“先帝在位时经历几场大的平乱战争,国库已经不充足,屯田之策也不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朕现在一闭上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现在朝中有三弊,文武不合、官员贪腐、内外勾结,兖州那边已经露了马脚,朕却不能有所动作,真是气煞人也!”
司马懿沉吟片刻:“文武不合,设一综合机构平衡双方势力即可,臣觉得尚书台就不错,陛下不必忧心;内外勾结和官员贪腐本就是一体,要知道那些官老爷家里,好东西可不比国库少。”
曹丕道:“朕知道,可是朕新进登基,不宜牵涉太广,恐怕朝中惴惴,失了人心啊。”
司马懿兀自起身,走到一架兰草前:“以前治理贪腐都是从下向上,这样不但牵涉广,还容易打草惊蛇,给那些上面的以喘息钻营的机会。这一次,我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之。”
“你是说,抓大放小?”
司马懿点点头,手指利落地一掐,将一丛兰花齐根掐断,又从里面找出一支刚抽穗的兰花骨朵,递到曹丕眼前。
“不仅要放,还要则其精华而重用之。陛下,往往死里逃生的人,才会真正痛改前非。”
曹丕伸手接过,将司马懿顺势揽到榻上。
“还有,威王殿下不能再滞留在许昌了,恐怕人心生变。”
“是啊,”曹丕叹了口气,把玩着手里的兰花,“还有朕的表叔,只看他够不够聪明了。”
隔日,曹丕便给威王曹彰增兵一万,与兖州夏侯惇合兵一处,即日便起行出城。
没过几日就传来消息,兖州妖人作乱,燃放天灯假扮赤龙升天,现已经人赃并获。消息传入许昌,帝震怒,立刻命尚书台彻查此等蛊惑人心之事。
彻查的结果,被抓获的村民那里缴获的赃银,上面存有当地世族的家纹,并且经过审讯,所有的证物证言全部指向了当地的豪强世族。
捏造不利于当今圣上的异象,妨碍先帝下葬,此乃谋逆之罪也。
司马懿合上手中的奏折,向后退了一小步。
殿上一片寂静,但是司马懿明白,那些低垂的头颅,无一不在小心翼翼地呼吸;那强作淡定的眼神,无一不惴惴地瞟向自己,带着试探和恐惧。
要的就是恐惧,唯有恐惧之后,才会明白皇恩浩荡。
“丞相。”
曹仁打了个激灵,曹彰走了以后,兖州的事情就曝出来,这不得不让他感到危机四伏。
原本自己身为曹彰一党,曹丕上台已经让他的势力削弱大半。原本还想曹彰好歹依旧拥兵,可以替自己撑腰,没想到曹彰竟也被曹丕收服,现在,曹丕尽可以毫无顾忌地拿自己开刀了。
“臣在……”
曹丕盯着曹仁看了一刻,看得曹仁后背冷汗刷刷而下,然后嘴角利落一勾:“表叔。”
曹仁立刻跪地:“臣不敢当!”
曹丕显得有些为难:“丞相素有腿疾,左右,快去扶丞相起来。”
立刻有侍卫上前,一边一个将曹仁架了起来。
“丞相自先帝起兵时起,就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朕登基不久,尊称你一声表叔,是希望你能够像对待先帝一样,为朕分忧。”曹丕笑得真诚,“表叔,兖州是我曹氏故里,这件案子,我想交给表叔去办最为合适。”
曹仁俯首:“是……”
曹丕展颜:“表叔不推脱便最好,朕等着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