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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游园。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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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初五,秀姨娘家的亲戚已经走完了。现在他们要赶时间回拜,那边还有几个同宗亲戚,可能要耽误一两天。秀姨他们一早就走了,娘家亲戚尾随而至,当天中午就在秀姨家吃午饭。
谭宏的家安在县城桥头,紧傍着青河。离市中心还有半小时的路程,离罗家岗也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即不幽辟,也不喧闹。青河是本县一条大河,沿岸有多处美丽的景区,以“小三峡”最出名。但与城区擦肩而过的一段,却没有什么可看的。河右岸地势低,有大片的冲积平原,一到春夏就长满青郁郁的草和白杨林。左边则是人工筑的大堤,一片白花花的水泥和青石。再靠左便是房子,大多是木器、石器厂(做旅游纪念品),还有一个很大的生态园。真正的民居不过十家,谭宏的家就是这十分之一。
而这座房子又跟一般的楼房不同,它只有一层,是从根雕厂买来的。虽然只有半新,看上去却很结实。高地基,青砖黛瓦,高大的橡木门,窗子新换了玻璃窗。从正门进去穿过客厅,后面是一个小院子,混凝土地面。围着院子的是卧室和厨房。院子的东南角种着一从竹子,是买房子前就有的,靠近竹子有张石桌,上面刻着棋盘,周围有几个石凳;正东方向开了一个圆形的门,和江南的园林里的一样,走过去便是根雕厂的工作间;厨房在西北方;西南边的大卧室是谭宏和秀姨住的,映月住在靠近竹子的那间小的,当她开了窗子,正对着竹子,窗子下面摆了一溜花盆;正南的两间,除了临时待客,基本堆满了杂物,它们是通的,外面只有一扇门,靠右的那间墙上有门通到左边。
“你们这儿夏天看起来肯定凉快。”孟清打量着说,这里总给她清幽幽的感觉,尤其是墙的颜色。
“凉快才怪了,没有地方遮太阳,一天到晚都是晒。” 映月回到。
孟清又笑着说:“那也挺好,冬天晒太阳就很方便了!”
“也不是,靠近河边风大,冬天冷的很,有太阳也不行。” 映月说,她忙着给客人泡茶,就没跟孟清多聊。茶烟袅袅升起,显得冬日的阳光也冷了许多。院子比客厅宽敞,大大小小的客人就都集中到院子里来了。几个姨夫夸谭宏买的好茶,后来穿过东边的小圆门去根雕厂转了一圈。姨妈们在厨房里帮忙。秀姨要 映月好好招呼她那一茬的客人,但她很不想打牌。秀姨就让她把哥哥姐姐们引到公园里看看,她总是要把生态园说成公园。
“今天才初五,肯定没开!” 映月回道。
“你去看看,没开再回来不就行了。你不陪老表们打牌,还要人家陪你干座着吗?”
映月最后还是客客气气地尽起了地主之谊,引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门拐到了生态园。生态园是最近两年才建成的,除去芸湘姐妹,其他人基本没来过。至于它到底是干什么的,映月自己也不清楚,但总觉得跟公园差不多,进去玩儿不要门票,但所有的服务都要收费。
大门是开的,门口坐着位穿制服的中年大叔,他朝他们望了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去了,似乎无意阻拦。映月便大着胆子把一群人领进去了。进去才知道里面已经有了好几拨人,都是外来的客人。
他们一共有八个人;映月、 芸湘姐妹,李亚隆兄妹、孟清、一苇还有大舅爷的一个小孙子。才一进去,面前就有三条林阴小道:左,中,右。映月带他们走了右边的那条。
虽然现在是冬季,但园子里种了不少四季常青的树,看上去苍翠冷寂,倒也不显颓败。绿和黄构成了园子的主色调,比起春夏的姹紫嫣红,更有一种洗尽铅华的气质。孟清走在后面,突然说:“可惜雪都化了,现在没有花花草草,有雪看倒是不错。”“你自己家前面就有几座山,想看的话明年下雪的时候看个够。”芸湘说,她说的是实话,也没有不好的意思,然而语气不太对,别人听来微微有些挖苦的意思。映月脑子一转,温和地说:“没有也不要紧,肯定比不上你家门前的,芸湘和我都这么觉得。你要真想看,明年下雪了就来我家,不过你可能要失望。”
他们这样边走边看,有时又会说几句话,小君浩一路蹦蹦跳跳的跑在最前面,映月在第二位引路。过了鱼池,前面有几株高大的榛子树,主干挺拔笔直,快到顶部才见手掌一样的墨绿叶子。树下面是用鹅卵石铺开的一片地,几个女孩子争着到上面踩来踩去,想看看传说中的足疗。
亚隆指着树对一苇说:“我们那儿的这种树还没这一半高是吧?真不知道他们怎么种的!”一苇回说:“总会比你高。”亚隆不让锋芒:“就是没你高!” 映月听了噗嗤一笑,引得一苇和亚隆都朝她看。她说:“看什么看,我说它们再高也比不上你们俩的见解高”说的亚隆也笑了,“知道你有文化,说的话高深,你是在讽刺我们?” 映月急忙表明自己没有这个意思,生怕跟他们闹出嫌隙。孟清一看他们笑得不亦乐乎,凑过来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映月笑而不答,指着一苇:“你问他,他最清楚。”一苇皱着眉自己朝前走了。映月忙把其他人喊上一块儿也继续走。云美和亚鑫走在最后窃窃私语。
年轻人在一起玩总是难长久地聚起来,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又都难迁就其他人,不过多时,一大群人就七零八落地散开了。映月大病初愈,懒得走动,不作向导也乐得清闲。反正这个园子就在家附近,除开君皓,其他人也不可能走丢,而君皓有表哥亚隆带着,也很让人放心。映月叮嘱大家记得早点回去吃饭后,自己就靠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她看到徐一苇没有走,先是瞅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走或者说话的倾向,感觉气氛有点尴尬,于是就问:“你怎么不去转转?呆在这儿挺没意思的。”她问话一半儿是出于礼貌,一半儿也带着猜疑,可是脸上的表情只有一团和气。一苇踌躇着:“你不也是在这儿吗,又不是只准你一个人休息。” 映月不曾想他的话也语锋犀利,就浅浅一笑:“我是怕你无聊。你跟孟清一起去,肯定比跟我在一起好多了。你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不那么拘束。”一苇虽然知道自己跟孟清关系亲密,却未曾想到在其他人眼中如此严重,尤其是映月,只怕要想多了。他低头说:“谁说的,你们又不一样。”他的声音太小,映月几乎什么都没听到,她便一脸疑惑地问:“嗯?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一苇把脸扭过去:“没听清算了。” 映月无心追究,可是跟他这么一个寡言少语的人在一起,总觉别扭,自己还得想办法不要冷场。这样不是跟另一个人一样了么,她心里一凛,再看表哥一眼,愈觉相似。
“你还要留在这儿吗?我去前面走走。” 映月虽说不愿意与他同行,出于礼貌还是问了出来。一苇没有犹豫,说:“那走吧。” 映月心里不高兴了一下,却是面容沉静地起了身。她对徐一苇并不讨厌,他应该是亲戚里面长得最一表人才的了,只是以前见他不爱搭理自己,慢慢刻意生疏了。生疏也并非报复,只是不想招人厌恶罢了。映月正是那种被动慢热的人,不会刻意求人好感。她见徐一苇只和孟清形影不离,对其他人冷冷淡淡,私下早已下了决心,不去与他套近乎。十几年来一直这样,她和一苇的关系就如水一样淡薄,和亚隆也是如此。而由于前车之鉴,她对内向的男孩子持有怨愤,对一苇的态度,也就由水而转成冰,相敬如冰了。她心里正如开春的天气一样,透着丝丝寒气,可是被她完美掩饰,表现到脸上时,只剩雨季女孩子特有的淡淡忧伤。这种烟水朦胧,如雾里看花的气质,在一苇看来,已经勾人销魂了。他哪里知道映月的气质是拿眼泪换来的呢!他自己肯定也有过,是有过,只是现在没有了。
梧桐大道的尽头有一座通体浅灰的大理石房子,与景色很协调,欧式风格,很小巧,只有两层,加一个钟楼式的尖顶。楼梯在左侧外面,旋转着通到二楼,二楼阳台有铜黄的扶手,镂刻着十分典雅的花纹。它像古堡又像教堂,在这里却只作观光用。映月以前没有看过,赞叹了好几句,自言自语说:“我要有怎么个房子就好了!”。
她对一苇说:“这边的梧桐不够高大,枝条细,没有襄阳的好”可是一苇始终缄默,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说话还有一个潜在的目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表哥没有如她的愿。再走下去时,两人无话可说,映月受不住,就提议回去,她的借口是午饭要做好了。一苇仍旧由她做决定,只是默默地跟在她后面。而映月细想一苇一路上沉默的表现,暗暗皱了皱眉,更加坚定对他“敬而远之”的策略。至少可以阻止两人出现之前和李伟伦一样难以收拾的局面。而她已经决定死心,死水不想起波澜,那么最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回到映月家里时,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秀姨见映月一个人回来了,问道:“叫你去陪哥哥姐姐们玩,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待会儿他们不知道路怎么办!” 映月说:“芸湘和芸潇认得路,她俩比我还熟呢!”秀姨还要叨叨,映月已经不耐烦了:“别说了,他们丢了你拿我去赔,烦不烦呐!”秀姨知道女儿的脾气,说了两句就不再说,她看见一苇跟映月一起回来了,又问他:“你怎么不跟孟清他们一起转转呢?那里有几栋房子可好看了,有个地方还开的有花,香的很。映月也不喜欢到处走,叫她带你们去玩,她自己倒跑回来了。诶,真是没办法!”一苇小声说:“没事的,小姨你忙吧。”他看映月脸色不善,就走过去说:“又气了?” 映月没有搭理,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苇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独自在院子里坐着,直到其他人回来。
映月想,自己跟徐一苇刚见那会儿,倒还有说有笑没什么拘束,等相处久了,他倒越来越扭捏,话也很少和自己说,大概真是自己有惹他嫌弃的地方了,以后避免接触,倒也是好事。性格不合的人,总是要犯冲突的。她有时候很羡慕孟清,能和徐一苇这样内向的人相处的这么好。同为表兄妹,孟清跟他的关系最亲密,映月跟他却是最冷淡。不过孟清和一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自然深,彼此不会拘束见外也在情理之中。好在她和芸湘是从小的情分,其他人比不了,她心里总还有些慰藉。只是芸湘的性子跟她不是很合,芸湘对她更像对待妹妹,处处忍让,而不像朋友。芸湘于她,是敬畏多于友情,毕竟是秀姨像妈一样把她照顾到了大。映月想起自己和芸湘的关系,就会微微觉得不痛快,这毕竟是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础上,和孟清徐一苇他们不能比。可是她也还在依靠家人生活,又有什么能力去改变现状呢!
而说到性格合得来的朋友,她想目前也只有同学刘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