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跖]不相知》莫飒的影子

48、第四十七章

　　秋风萧瑟，寒蝉鸣泣，生死一线聚集的地方，一股肃杀之气散之不去。
　　位于军营最安全位置的一顶没有多么特别起眼之处的营帐内，案几边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因为久经沙场，让这个人身上多了常人难以匹及的威严。
　　厚厚的门帘被撩起，一个身材姣好打扮干练的黑发女子走进来，手里拿着几份邸报。
　　“墨家新传过来的消息，”石兰把手里的东西一一放到项少羽面前，“暂时没什么大动向。”
　　少羽拿起上边的一份打开瞄了一眼，没看内容就把竹简扔回案几上，面色发黑：“他怎么了？”
　　石兰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口中的回答却毫不迟疑：“你指的谁？”
　　冷笑了下，少羽用手指敲了敲竹简：“自从上次给我写了封让我向刘邦投降的信，之后所有墨家邸报、消息都来自高月之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石兰自然知道瞒不过他，那位给少羽的一切信件都会亲自动手，而且还是一□□爬字，别人想不知道都难。
　　只是她也不确信是不是应该把事情告诉眼前这个人，现在秦王朝已灭，各路抗秦势力都在争抢地盘，天下乱得比秦王朝统治还要不如。而这其中，最大的、也是最有可能称霸天下的就是刘邦的和他们的西楚霸王项羽，石兰不知道在少羽心中，那个人究竟占了多少分量，会不会影响大局。
　　那边少羽又敲了两下桌面提醒石兰快点回答，眉头皱得足可以夹死蚊子。
　　好吧……石兰看着少羽眼底深藏的慌乱，暗自叹了口气，道：“他把墨家首领之位传给月儿，月前就已经失踪了，墨家也在找他。”
　　“什么叫失踪了！？”项少羽暴怒，一拳捶在案几上站起来，几案上的东西都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掉了一地。
　　石兰也冒火，不悦的眯起双眼不由得提高音量：“字面意思！现在整个墨家的人都在找天明，月儿也不止一次问过的你到底回了他什么话让他反应这么大！”
　　少羽微微退缩了下，很快又崛起的站直身子，目光放到别处不看石兰的怒视。
　　“而且，”石兰继续大声道：“那封信我也看过，天明只是觉得暴秦已灭，你应该跟刘邦言和免去这天下百姓继续遭受磨难！哪里说要你去低头投降！？”
　　“一山不容二虎，这天下就只能有一个王！”项少羽像被触及逆鳞一般大声吼道：“如果不在这乱世之时终结只会后患无穷！这种时刻让我退一步就等于是向刘邦那小人低头！将到手山河拱手相让与弃甲投降有什么不同！？”
　　无可救药！石兰气得咬牙，却忍下那口怒气，语气悲凉：“你已经被你的霸业迷住了双眼，当初那个意气风发、为天下苍生请命的项少羽去哪儿了……”
　　“抱歉，”少羽挥挥手，转开身子，“我失态了。”
　　“这话应该我来说。”石兰又恢复一贯的平稳冷静，对少羽点点头，也不管人家看没看见就当打过招呼转身出去了。
　　良久，面对着那张标满各种标注的地图的项少羽才长长叹了口气，转身把刚才打翻的东西一一收拾好。
　　他不甘心，天下就在唾手可得之处，他怎么甘心承让。
　　可是……看着手中那封刚刚从地下掉出来的竹简，少羽手指缩紧，捏的那竹简咯咯作响：为什么，反对的人会是你。
　　第二天一早，项少羽就只身离开营地，过汉水，渡乌江，跨过大半楚地去了墨家现在的总部。
　　他自然知道那里找不到天明那小子，实际上，他是奔着盖聂去的。
　　天明突然退位，盖聂作为当初的见证者，也被请去当见证人，并且留了一阵子，暂时帮高月熟悉墨家各项事物。
　　只是在见到盖聂之前，少羽先看到了流沙的卫庄。
　　“你要找的人我们并不知下落。”卫庄在少羽开口之前傲慢的打断他的话：“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原本还带着几分恭敬的少羽顿时恼火：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会败！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那个有了张良协助才一路打拼到现在的卑鄙小人比他更适合当这个天下的主人！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他放弃他花了整整十年时间才得到的江山！
　　卫庄眼睛多尖利，一眼就看出火候够深却在他面前还不够看的项少羽在想什么，只是卫庄是谁，哪里会管别人脸色，只是凉凉扯了下嘴角，扫了他一眼不再理会。
　　“小庄，别这样说话。”一直在旁边坐着当个隐形人的盖聂终于慢吞吞的开了口，朝少羽点点头算打过招呼，盖聂抬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
　　卫庄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转身去后边高塌坐了。
　　为了天明……少羽忍着怒火在盖聂对面跪坐下来，耐心听盖聂说话。
　　“天明的下落，我的确不好说。”盖聂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他这里只有能不能说这两个选项。
　　这就表明他知道天明是安全的，并且可以联络上，少羽心里安了一些，只是对那个小子的任意妄为又多了几分恼怒。
　　“既然先生这么说，那少羽也不便再多问。”少羽恭恭敬敬的抱拳向盖聂行了个江湖礼，盖聂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只是项某有句话，还请先生带给天明。”
　　“请讲。”
　　吸一口气，少羽才拱手认真道：“请先生转告天明，我会带着天下去见他。”
　　盖聂脸上没一点改变，照旧波澜不惊的模样，再次对少羽点头，算是同意。
　　“那，少羽告辞。”少羽再行了一礼。
　　“项将军，请慢走。”
　　项将军……少羽对从盖聂口中听到这个称呼有些别扭，明明知道盖聂不是这样的人，但他总觉得里边带着些讽刺的意味。
　　只是那又如何，盖聂纵使是长辈，天明也已经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主张了。他相信，如果不是后边这群人在鼓捣，天明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他们之间十年的感情不是作假，天明不可能这样不理解自己。
　　了却一桩心事，少羽在回去的路上多了些兴致看周围的环境，渡江的时候，少羽突然发现这个船家就是当时渡他过河的那个，顿时觉得亲近了几分。
　　“你在这边掌渡多久了？”少羽靠着船沿慢悠悠的问。
　　只是那个穿蓑衣、戴斗笠，看着年纪不小的船家却没回答，只是站在船头一竿一竿的规律的划动竹竿。
　　哑巴？少羽心里闪过一丝疑惑，立刻打起精神来，假装看向河面，视线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身材应属于高瘦，只是佝偻显得滑稽，手指粗糙有厚茧，皱纹干枯细密，未见松弛……
　　“哎……”船家长长叹了口气，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对着少羽，支起斗笠，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别看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