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跖]不相知》莫飒的影子

33、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天一亮，辗转反侧了一夜的端木蓉就早早起了，一到厨房就见到盖聂正神态平和的在揉面……剑圣，在揉面！端木蓉生平头一次觉得这绝对是自己还没清醒，平静的打水洗了脸，往小跖房间去了。
　　实际上不止端木蓉，墨家的所有人包括厨房里不算墨家的盖聂都没睡好。
　　昨晚张良来找他，跟他说小庄去找李斯，问了胜七的事，虽然其实他的目的是问问当年韩非子死的事。但是，他的确是表明了，盖聂是他要杀的人，你们要动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果然是小庄的脾气。盖聂忍不住笑。
　　盖聂怎么找事做总会想起这件事，然后再想起当年在鬼谷的种种，所以一大早，盖聂就忍不住起身，去和面做包子去了。
　　当初鬼谷就他们师徒三人，所以日常事务都是自己解决的，只是小庄出身名门，对这些事嗤之以鼻，根本懒得动，所以盖聂也就好脾气的默默包揽所有活计，对卫庄除了想解馋了才会上山打点猎物并带点柴火回来一点也不计较。
　　只是这点事当然瞒不过师傅，所以师傅就下了死命令，卫庄必须分一样，但是考虑到做饭也算技术活，于是伙房的事他就被分了洗碗。
　　洗碗自然不难，难的是卫庄改变态度，哪怕鬼谷用的大部分是木碗，卫庄也硬生生的给砸碎了几个，再后来慢慢的，盖聂就开始经常做一些不怎么需要用到碗的东西。
　　你看，如果是吃饭，每人需要一碗饭，再来几个菜，还要加个汤，三个人各自吃自己的，加起来的碗筷数量的确不少。但如果是包子之类的东西，那就简单了，三个碟子三碗清汤，还没多少油渍，洗起来多轻松。
　　大概就是那时候，盖聂做包子的水平蒸蒸日上，很快就让另外两个对这个看着挺不符合他们身份的食物满意到不行。
　　又想到以前的事了，盖聂有些无奈，之前张良来就跟他提过，胜七为了找他，找了小庄的麻烦，所以他也去跟胜七说了：一战，可以，但两人堂堂正正的找个时间，现在，他没空。
　　这事暂时就这么搁下了，胜七急，他不急，他的剑还没有做好，没有完全做好。
　　端木蓉进了房间，盗跖还在睡，这个不知道算是在她意料之中还是计算之外，按照小跖前几次受伤程度和恢复速度来看，他的伤应该已经愈合了才对。
　　上前先把了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确定盗跖还在昏睡，才伸手去解他的衣服，准备帮伤口换药。
　　有什么东西在衣服底下动了下，端木蓉手一顿，猛地抽出一把小刀从那个地方划过，将衣袖撕下来，看到往自己冲过来的那个东西，立刻后退好几步才堪堪避开。
　　那是一条有些像蛇又有些像虫子的东西，全身泛着紫蓝色的光，身上的花纹看不清楚，却让人恶心得想吐。重点是，它窜出来攻击自己，身体却不能完全离开盗跖的手臂，到一定地步就会缩回去。
　　端木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条不知名的东西在盗跖的伤口上游走，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舔伤口，然后又从伤口上钻进他身体里，再钻出来。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那是什么！？端木蓉几乎要尖叫了，它在给盗跖疗伤，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东西个光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寒，而只是昏睡着的小跖，却对一条小指粗细的东西在身体里钻来钻去完全没感觉！
　　端木蓉捂着嘴后退了一步，再一步，猛地转身冲出房间。
　　盗跖房间左边过去一些就是厨房，站在他门口能看到灰绿色衣裳的盖聂正在慢条斯理的包包子。
　　“盖聂先生！”端木蓉站在盗跖门口往厨房方向用对方能听到却不会惊动其他人的声音喊，脸色惨白：“盖聂先生，可否过来一趟。”
　　盖聂正在搅包子馅，见一贯冷静的端木蓉这么大惊失色，脸色一正，放下手中的东西擦了把手就大步出去了。
　　他人到的时候端木蓉已经进去，只是他一掀门帘却差点撞上就站在帘子后面的端木蓉。
　　看着房间里面的端木蓉突然转身，死死盯着还举着帘子的盖聂，不打算让开的样子：“盖聂先生，对阴阳家的咒印可了解？”
　　盖聂不动声色的往盗跖方向看了眼，举着帘子缓缓摇头：“在下虽然在秦王宫几年，但对阴阳家的人并没有太多接触，并不如何了解。”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对天明身上的咒印无可奈何。
　　端木蓉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往旁边让了一步，将盗跖的上半身露在盖聂眼前。
　　盗跖的手臂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道不大的伤口。
　　也是，当初虽然压断了手臂，但断的是骨头，外表除了擦伤其实并不怎么看得出来，现在看起来，情况似乎比想象得好得多。
　　但是，马上他就收回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看到，从盗跖的伤口处，赫然钻出一条花纹诡异的东西，
　　这东西，盖聂不算熟悉但也陌生，因为看到它，他立刻可以想到天明身上的那个无解的咒印！
　　饶是盖聂多么稳重的人，也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这是……”
　　端木蓉很慢很慢的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小跖是什么时候中的咒印，不知道中的是什么咒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条诡异的东西。
　　之前小跖伤得这么重，她几乎一直在旁边守着，虽然对于小跖伤好得特别快感到有些不对，却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东西的蛛丝马迹，而现在，短短几天时间，它却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来了，好像有恃无恐一般。
　　端木蓉突然觉得有些绝望，又一次，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变得……
　　这东西是什么？谁下的手？什么时候下的手？目的是什么？小跖会怎么样？
　　……她该怎么做？
　　盖聂很轻的拂过端木蓉的肩：“端木姑娘，冷静些。”
　　端木蓉身体一帧，脸上的僵硬突然化开，只留下一片哀伤。
　　只一会，那条东西已经钻进盗跖体内，而他身上最后一些伤口也尽数愈合。过了一会依然不再见它出来，端木蓉大着胆子上前，仔仔细细的检查盗跖的身体。
　　盖聂在一旁护着，除了那句话以外没发出一点声响。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端木蓉擦了把额头的汗，将盗跖的手放回被子里。
　　“没问题。”她喃喃，声音低到别人几乎听不见。
　　又坐了会，端木蓉突然站起来，“这件事情，还麻烦盖先生保密。”
　　盖聂颔首，没有意见，也没有询问她打算怎么处理。
　　“多谢，”端木蓉对他点点头，过了一会又问：“的确是阴阳家的咒印？”
　　这个倒是可以确定。盖聂继续点头。
　　“多谢。”她又说了一遍，对盖聂点点头，动身离开房间。
　　阴阳术！阴阳咒印！她镜湖医仙端木蓉就不信她一辈子奈何不了他阴阳家！
　　看着端木蓉挺直背脊消失在门帘后，盖聂才转头看向睡得安安稳稳的盗跖，犹豫了下，伸手在刚刚那东西钻出来过的地方轻轻按了按。
　　皮肤很正常，完全没问题，那么说拿东西其实也不是实体？平常怎么存在，是跟天明的咒印一样，平常不过看不见，在发作的时候才会出来？还是……直接存在在盗跖的身体里面？
　　如果是前者，可能还能暂时压制住，如果是后者，那，他也的确没有任何办法了。
　　加速伤口愈合是件好事，但像这种可以快速愈合到诡异的地步的，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比如……傀儡。
　　盖聂的心一沉再沉，看着这个一开始见到他就表现亲近的年轻人，心里有些难过。
　　他当初以为这个年轻人只是自来熟而已，哪怕是面对会给墨家带来麻烦的他跟天明。但后来他才感觉到，这个人的一切都来自于本心。
　　如果不是一直关注着天明并关心着他，不会在他心情低落的第一时间——高月那个小姑娘都没看出来的情况下——发现，说些啼笑皆非话安慰天明；也不会在他们被墨家冷待的时候，特地送包子过来；也不会在他被墨家变相软禁的时候特地传信，告诉他们自己是可信的——即使最后自己并没有帮上他什么忙。
　　床上的人动了动，很快恢复意识，大约是感觉到有人在身边，立刻睁开眼睛，中间几乎没一点犹豫。
　　看到盖聂，盗跖愣了，看清盖聂的目光，盗跖后脑勺滴汗了。
　　这这这……这一副他立马要挂了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而且，即使他要挂了，围着他的也应该是大铁锤他们啊，怎么会是盖聂盖大侠！？你要看，看你家师弟也好、看天明也好、看蓉姑娘……呸，我个乌鸦嘴！天明和蓉姑娘才不会有事！
　　也知道自己这么盯着人家看不礼貌，盖聂有些不好意思，对盗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才道：“失礼了。”想了想又问：“要不要吃点什么？在下正在包包子，可能还需要一会。”
　　盖聂的包子！盗跖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巴不得他现在就能拿出来。
　　有这么饿么……盖聂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那小跖兄弟再休息会，在下去去就来。”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盖聂没有看到，他身后的盗跖脸上的光彩突然全部消去，只留下一脸的灰暗。
　　刚才，他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