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深藏处》我很圆润

4、第四章：豆蔻

　　最近天气甚是炎热，我必须得日日冲洗一遍身体才爽快，而身上这套厚重的秋冬衣物早就被我分成了两套，这样才好轮流洗换。

　　这荒郊废庙的，从来都不见人影，那些乞丐走了后，只剩我与他，每日白天趁着他不在，我都会用外头那破桶，打满井水后便躲在庙后洗浴，开头的那几日，总是有些不自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还没有东西遮掩，实在教人难堪，可时日已久，也习惯成自然了。

　　今日我亦是如此，将衣物都挂在不远处的木架上，我小心翼翼地蹲在庙宇后的角落里，浸湿了手帕，细细地擦拭着身体。
　　忽然‘哐当’一声响起，我心里一颤，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爬满了全身。

　　我哆嗦着抱紧双臂，头发长长的，湿漉漉地披落下来，我稍稍松了口气，由于蹲着，膝盖和小腿把大部分躯体都遮住了，而头发也起到了一定作用的遮盖效果，这样还不至于太过羞耻。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我抬眼四处打量，一道熟悉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那脏污的脸上布满呆若木鸡的神色。

　　“你滚！”
　　我忍不住怒声嘶吼，心里的难过再也无法压抑，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我最珍视的清白，就这样被一个低贱的、肮脏的乞丐给毁于一旦。

　　“你…你哭什么哭？大不了我娶你好了，不、不对，你本来就是我婆娘，看了又有什么要紧的！”他愣了半响后，也恼羞成怒地朝我吼道。
　　“滚！”
　　我不欲与他多言半个字，只想快些逃离这令我羞愧至死的地方。
　　他怔了一怔，却还是快步走开了。

　　见他离去，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物，连落在破庙里的另一套衣物也不管了，径自从后门离去。

　　“你站住。”
　　他的声音犹如鬼魅一般教我心惊，可我仍是咬紧牙，置若罔闻地快步离去。
　　“叫你没听到吗？”
　　伴随着耳边一道疾风，我整个人都被他提了起来，我这才惊恐地发现，隐藏在对方细瘦身躯下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

　　“你放心，我楚烨说到做到，说会娶你为妻便一定会遵守诺言。”
　　谁要嫁给你啊混账！
　　我堂堂的皇室血脉，你投十八次胎也配不上！
　　自此后，我被他强迫留于庙中，白日里他再也很少出去，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所掌控，有几回趁着夜色，我偷偷离去，结果还是被他抓到。

　　这样一来，因他防着我逃跑，我便不能出去觅食了，而他出去觅食的次数也大大减少，我的食粮供应开始紧张了。
　　“吃了它。”看着不过一刻钟，就匆匆赶回来的楚烨，我心里的绝望越发沉重，若是这一生都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我还不如就此死去的好。
　　“喂，丑婆娘你没听到么？”

　　我抬眼，他一脸阴沉地蹲在我面前，那张漂亮得与他性格十分不匹配的脸早被清洗干净了，只是头发还是乱糟糟的，手中握着一只油腻腻的鸡腿。
　　很显然，他只弄到了一只鸡腿，除此外别无它物。
　　我的目光从他的脸移转到了他握住鸡腿的手上，那只手骨骼粗大，肌理粗糙，可难得的是，这手却是干净的。

　　以为这样，我就会接受吗？
　　我的清白是一只鸡腿就能换来的吗？
　　我冷笑着撇过脸。
　　且不说罔顾我意愿将我强留在此处这一点，就单说这鸡腿，也是十分倒人胃口的。

　　“你这丑婆娘是不是耳朵聋了？”
　　他一脸不耐地直接用手捏住了我的下颌，便要将鸡腿强塞入我口中。
　　我慌忙摇了摇头，被逼无奈地接过了那只鸡腿。
　　身体早被折磨得饥肠辘辘，可看着那油腻的色泽，我喉头仍是不可抑止地涌上了一阵恶感。

　　我皱起眉头，看向他。
　　岂料他正一脸痛苦地捂住肚子，眼神还瞟着那只被我万般嫌弃的鸡腿，喉头很是明显地滑动了一下，见我正看着他，还来不及收回的不舍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白玉似的漂亮脸皮涨的通红。
　　这小子想吃鸡腿，我几乎是瞬间就认定了这个事实。

　　我勾起一抹恶意的笑，手随意地一扬，便将那只无辜的鸡腿从窗口扔出去远远的，看着它轻巧地落在了黄沙尘土中。
　　回过头，楚烨那张脸早已苍白似鬼。
　　我原以为自己会想笑，可不知为何，却丝毫笑不出来。

　　看着他转身离去，心底却泛起一股说不清的堵闷。
　　难忍腹中饥饿的我很快就睡去，再次醒来时，已是星光满天。
　　身畔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我好奇地装作未醒，半眯着眼，借着窗外月光看向了声响来源处。

　　只见一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蹲坐在角落，发出细微的咀嚼声，看样子似乎正在进食。
　　我小心翼翼地侧过头，使得自己能完全看清对方手中的物体，可让我无比震惊的是，那道人影手中拿着的赫然是我今日扔出去窗外的鸡腿！

　　惊讶过后，我忍不住暗忖：看样子他也挺会装模作样的，白日里扔出去的时候不捡，现在趁我睡着捡来吃，可真会算计。
　　我愤愤然想着，不免有些郁气，早知我便应当着他的面吃了那只鸡腿，可现在坏人我做了，好处也没得到。

　　亏我心中还有些歉疚，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转过头，我咬牙切齿地瞪着窗外星光，却不经意地发现了身侧摆放着的一块方巾，上面竟然放着两个白生生的馒头，那方巾在夜色下倒看不出任何脏污，在月光浸染下，好似一尘不染。

　　我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心头涌上万般滋味，说不出是喜是怒，直到听见朝我而来的步履声响，复又紧张起来。
　　那脚步声在我身侧停下，我感觉到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我紧握住手，心如擂鼓，若是他欲行不轨，我便一拳挥过去。

　　过了好一会，那道气息才撤离。

　　我想大概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但由于太过煎熬，便显得十分漫长。
　　但我仍感觉他还在身侧，于是偷睁着半只眼，看看他到底如何打算。
　　只见他对着那馒头发了半天呆，才缓缓地用手将方巾的边角折起，轻轻盖住了那两只馒头。

　　我又愣了，他何时变得如此讲究了。
　　又不是给他吃的…
　　莫非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迎合我？

　　还是，他怕那馒头次日被蟑螂或老鼠啃食后，我又将它扔了？
　　我闭上眼，任万般思绪在头脑翻滚，再无丝毫睡意。
　　次日，我将那两只馒头吃了。

　　“这馒头…难吃得紧。”我强咽下最后一口干巴巴的馒头，嫌弃地冷哼道。
　　他的脸闪过一丝惊喜，但也只是瞬间。
　　“哼，有你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臭婆娘本事倒没有，吃倒挺会。”他也不甘示弱地冷声回道。

　　从那日起，我与他仿佛忘了沐浴之事，亦消去了某些隔阂，我不再浪费他带回来的任何食物了，而他……却对我越发嚣张起来。
　　可我却总能在他各种冷笑讥讽怒吼下捕捉到一抹奇特的温柔与羞涩。

　　就比如此刻，我适才对他带回来的饭菜略略表达了一下不满，说句实话，虽然有肉有菜，可味道确确实实带着一股酸气。
　　这天气炎热，饭菜馊了也属正常。
　　我也不是无法忍受，毕竟也做了那么多日乞丐了。

　　只是，明明馊了，却还硬说没馊，这就让人不能忍受了。
　　他打死也不承认这饭菜是馊的，硬是将两人的份全部吃光光，最后拍着圆润的肚皮对我扔下一句：嫌东嫌西，活该你没饭吃。随后便大摇大摆地离去。

　　回来时，不出我意料地带回来新的吃食，那是一份热腾腾的青菜肉丝拌饭。
　　新鲜得就好像常人家里刚刚掀锅的饭菜，丝毫不像乞来的。
　　我垂下眼，压下心底那番淡淡的感激，接过碗筷便扒了起来，有一句话到嘴边也被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