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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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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晶莹的星星在无际的灰蒙蒙的天宇上闪烁这动人的光芒。草丛中、池塘边、树隙上,不眠的小虫轻轻唱着单调却听不厌的曲子。而辽阔的天地在静穆的沉睡中,那碧绿的遮天大树,那潺潺流动的小河,那弯曲的伸展在黑夜中的石路,那发散着磬香气味的野花,那浓郁而又清凉的空气,都让这个夏夜显得分外迷人。
已经过了子时,黑幕下的皇宫里却依旧灯火通明,照亮了一小片天,却在无边无际的夜空里显得孤零零。宫门大开着,好些马车陆陆续续的都以极速驶来,没有片刻间歇的马蹄声就这样踏破了夜的静谧,掩过了两个值班的小太监的议论声。
“嘿,今儿个是怎么啦?大晚上的这么热闹!”
“你还不知道啊?哎哟,全天下人可都知道啦!”
“你少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
“太上皇……”小太监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才接着说:“快不行了……”
另一个小太监听闻后差点惊叫出声,“你胡说!太医可没说过太上皇不行了。”
“你才胡说呢!”小太监不满道,“你懂什么?前几天李太医就告诉皇上,太上皇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那,那皇上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李太医现在已经被斩首了。你说皇上当时是怎么回答的!?”被反问道的小太监这一回再也忍不住地惊呼起来。
夏夜的风吹过,与白天相比反差甚大,凉如秋水。
就在这一夜,曾经的贞乾帝,当今宣彻帝的父亲,寿终正寝。享年六十四岁。
——
第二天,宫里一片凝重。白陵缠满了石灯、雕龙柱,又铺满了碎石小路,入目一片刺目的雪白,整座宫城仿佛被厚厚的冬雪覆盖了,压得人心头沉闷。今日云淡风轻,纸鸢翩跹,不禁透出凄凉,忧伤。女人钻心的哭喊声和小孩“咿咿呀呀”的哭啼声汇成一片,在空旷的宫城内回荡。宫里的主子们、朝廷的官员们,都一身素白,跪了一地。林耀身份卑微,自然跪在队伍中较末的地方。他此刻的心情,有点复杂,有点异样。
跪在这里的好多人,脸上都是满满的悲痛,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冲出眼眶,顺着脸颊掉落,打湿了膝盖边的青砖。而他们的眼里,却是不关己事的冷漠,再夸张的苦相,也不过是作秀罢了。也不能怪他们无情,这里大多数人都没有与太上皇有过很多接触,甚至有人还未见过他。林耀就属于后者。但他却感到真真切切的难受。不单单是因为这一片悼念之景和哀伤的气氛勾起了他对家人的想念。林耀注视着前方,距离他很远很远的前方,队伍最前端那个高大的身影,不知那个身为帝王的男人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和当时失去家人的自己一样呢?林耀想着。
剩下的仪式只有太上皇的亲属才能参加,林耀就跟着队伍退下,回了梵遥轩。
“跪了这么久,膝盖都红了,”苻笛仔细检查着林耀受伤的腿,“主子,伤口疼吗?”
“没事。”林耀安慰她。
“苻笛去弄些热毛巾,给主子敷一敷膝盖吧。”
“不用,我没那么娇气。”林耀阻止正欲起身去忙的苻笛。
于是苻笛只能拿起抹布,打扫起屋里来。林耀看着窗外的风吹着叶子,那“沙沙”的声音仿佛是谁在哀怨地哭泣,又像是吹不散的淡淡愁绪。
——
几日后。
慈宁宫。
身着瑰红鸾凤织金衣裳的妇人被人簇拥着地扶上了床。仅仅几日,妇人鬓角的斑白就又增了几分,那双标志性的杏眼,虽依旧清亮,有说不出的明澈,但眼角细细碎碎的纹路,已瞒不住妇人的衰老。
“都回去吧,哀家累了。”霓虹太后挥挥手,声音一如既往的庄严,今日却又多了几分疲倦。
“那母后歇息吧,儿子告退。”李胜冥轻声说着,便与李胜历、昕贵妃三人出了慈宁宫。
“皇上,”景公公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弓着腰说道:“皇上今晚要召幸哪位娘娘呢?”
李胜冥注意到身边昕贵妃殷切的眼神,心下忽觉有些烦闷,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那间简单干净的小院,和那个对自己唯唯诺诺,缩头缩脑的青年。这样想着,李胜冥便淡淡打发道:“夜深了,昕贵妃回宫歇着吧。”
昕贵妃想不到皇上竟然要赶自己走,有些不甘心,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温文地笑道:“臣妾如何能休息呢?皇上也累了,臣妾作为皇上的嫔妃,自然应该先尽心尽力服侍好皇上。”“朕没事,你回去。”李胜冥不再废话,说完便离开了。
“娘娘……”昕贵妃紧紧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再不掩饰脸上的不甘。晴茉见状,赶紧出声唤她。
昕贵妃闻言也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幽幽地看着那边,顾自说道:“晴茉,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方向……是去梵遥轩的吧……”
——
自打上次见面之后,已经过了些许日子。林耀以为李胜冥再不会见他,已经视自己为爱耍小聪明的人,因而皇帝的出现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正如那条“每次与皇帝见面都会被看见丑态”的定律,这一次,林耀又不例外的在李胜冥面前丢脸了。
当时他正趁苻笛去收拾厨房炉灶,将刚刚熬好的中药偷偷倒在院子的角落里。等他蹑手蹑脚地完成这个小伎俩后,一转身就看见身后不远处有个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呵!
林耀先是倒吸一口冷气。
又被扑克脸尼桑瞧见丑态了。
随后林耀又垂头丧气地意识到。
“在做什么?”李胜冥好笑地看着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碗,一副惨兮兮模样的林耀。
“在……浇水……”
“你倒是慷慨,珍贵药材熬出来的汤水就这么拿去喂土。”林耀一僵,心里不禁哀嚎,这下在这男人眼里自己又多了一项罪名。
“皇上来梵遥轩有事吗?”林耀“嘿嘿”笑着,赶紧转移话题。
“没事朕就不能来梵遥轩吗?”李胜冥反问,然后有趣地看着林耀脸上表情的变化。
“当然不是!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爱来就来,随时欢迎,啊哈哈哈~”林耀打着圆场,一边笑一边向屋里一崴一崴地走去。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跟在林耀身后看着他假装忙东忙西,一会儿擦一下桌子,一会儿关一下窗户,一会儿又换起床单。背后的目光灼烈,林耀怎么能感觉不到。
“腿伤了就不要乱动。”
男人忽然靠近,灼热的鼻息仿佛就在耳边,若有若无的撩拨着。空气里轻颤着男人低沉的嗓音,一丝令人镇静的冰凉从林耀背后慢慢的包围过来,耳畔萦绕的是他的声音,有点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魅惑,字字句句听在耳中,让人无法忘记,仿佛那人的只言片语都会让人铭记于心,让原本如湖面般平静的心都荡起涟漪。
“嗯……”林耀闻言只好老实坐在李胜冥对面,面对一室无声。
男人最近应该挺辛苦,似乎消瘦了几分,他脸庞的棱角更加明显了,就像是古希腊雪□□致的雕塑般线条分明,这个男人定是被上帝所眷顾的,这样完美的皮囊,只有手巧的神才能勾勒出来。
林耀猜他心情不佳,想出言安慰,又不知道怎么说。两人之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隔着一般,或许是因李胜冥天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或许是因他总是带着严肃的表情,让林耀觉得很有距离感。
“有话可以直说。”李胜冥似乎看透他的心思,深邃的黑瞳目光幽幽如一息烛火,闪烁着林耀看不懂的情绪。
“你……现在的心情好不好?”此话一出,林耀就窘得想扇自己几个巴掌!
这是什么话?人家刚失去亲人心情能好吗!?
李胜冥还没回答呢,就见林耀把自己憋得脸上通红,双眉拧成疙瘩,就连额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好,朕很累。”
林耀一听,立刻如释重负,咧嘴笑着说道:“哎,那皇上赶紧回去休息吧……”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以光速冷却下来的眼神激得住了嘴。
“呃……那要不,我给您按摩按摩?”林耀心虚的打着哈哈想要补救。见男人点头应允,立刻狗腿地起身绕到男人身后,等双手触上宽阔的肩膀时才惊觉自己又在干蠢事了。
也不是没给人按摩过,林耀以前每天都给家里的老人按摩,这样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对身体好。
但!是!
手下的男人可是一代帝王,林耀连以前三分之一的力都不敢用,手劲轻得像是在挠痒痒。
“你到底会不会?”男人扭动不适的脖子,嫌道。
林耀没答话,心里有些不情不愿。
让一个伤员为你按摩还好意思嫌东嫌西的。不满的情绪立刻将刚开始的小心翼翼冲刷去了,林耀报复性地刻意用力掐起男人的脖子。脸上狰狞的表情很难让人想象这人几分钟前还抖得像个筛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