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雪殇》木易云影

5、霞林仙人

　　雪羽抬头望望窗外，雪停了，灰蒙蒙的天就要黑了。
　　回想昨晚，雪羽脑中又浮现那漫天的星，白净的月，慕枫明亮的眸子和他说过的话。有时候发现慕枫这人，自己还真是看不透。索性就不去想，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时间到了，自己总会明白。
　　慢步于精美的雕花回廊，细细欣赏府中景色，雪羽渐渐也觉得心中舒畅许多，不似之前的焦躁了。
　　不愧是有着富甲天下之称的云府，单单是这回廊也透着一股别样味道。两旁是富丽的红漆廊柱，暗红的底上祥云纹雕花美轮美奂好似真有彩云缭绕其上飘逸祥瑞，纹络清晰，雕工精细，梁上悬有素色纱幔，幔上画有山水风物，每一幅的画面都不尽相同，放眼望去，漫长回廊白幔飘飘，给这雪色园林更添一丝雅致之意。
　　雪羽在纱幔之间缓步穿行欣赏这如诗美景，只见一幅纱幔的右下角依稀写有几行小字，不禁走到近前轻轻读出声来：“滚滚红尘，擦肩而过一回眸，宿缘已定发丝结，牵君衣袖，与君执手，相依相携，或生，或死。”
　　“相依相携……或生……或死……”雪羽细细反复读着这几句话，“有情人能得此结果，无论生死便也足愿了。”一声轻叹自她嘴角逸出，转过身慢慢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不远处的廊柱下一位白衣公子静静立在那里，也不知何时在那的，待雪羽走后才慢慢自柱旁的阴影中转出，惊世的容颜暴露在月色下，那净玉无瑕的脸庞连雪光也为之失色，只见他缓步走向那幅纱幔，久久凝视着那行刚刚雪羽读过的小字，眼中无波无绪。

　　雪羽低头走着，迎面撞来一人：“哎哟，雪羽，你可回来了，诺，这个是慕公子让我给你的，他走了。”
　　说罢，梓潭递给雪羽一浣花纸笺，雪羽展开，纸上墨迹犹新，短短一行小字，“有事，先走，改日观月楼一叙。”这慕枫走了也不亲自来跟自己说一声，就这样留下一句话便走了，观月楼……原来昨日那赏月的地方叫观月楼……
　　“雪羽，我跟你说哦，我们三公子回来了！昨晚回来的，全府的人都去迎接了呢，连老爷夫人也去了，谁让我们三公子是老爷最器重的儿子，不过三公子的确有本事。对了，你昨晚去哪了，本想找你一起去看看的。”梓潭摇头晃脑的说着，眼中像跌落了小星星一般忽闪忽闪的。
　　雪羽一听梓潭问她，总不能说慕枫带自己看月亮去了吧，于是清了清嗓道：“昨晚头有点痛，很早就睡下了，可能是睡得太沉了，没听到你来喊我呢。”
　　“睡那么死，昨晚外面动静那么大也没把你吵醒，真是服了你了，臭雪羽。”梓潭在旁边一个人嘀嘀咕咕的，为雪羽没见到三公子感到无限的惋惜。
　　雪羽却是在想，既是那个被梓潭天天挂在嘴边的三公子回来了，自己倒还真想见见这样的一个被众人奉为神祗的存在。
　　一大清早，雪羽从被子里爬出来，推开房门透透气，脚才跨出，就看见一头戴四方巾，身穿褐衫的中年男人往这急步走来，虽走得急，但步伐稳健，落地无声。数步便来到雪羽跟前，声音洪亮：“在下姓张，为三公子身边管事，想来这位便是慕公子带来的姑娘，还请姑娘随在下走一趟。”
　　雪羽心生狐疑，但还是请张管事稍等，进屋换好衣衫，才跟着张管事出了小院。
　　路上，雪羽忍不住出声问道：“张管事，我们这是去哪？”
　　男子头也不回，直直在前走着：“霞林院，三公子住的地方，姑娘，以后叫我张叔便可。”
　　没多久，便看到一阔气的院子，院门上书“霞林院”三个大字，笔势刚劲有力，大气浑然天成，雪羽内心直赞真真一手好字！
　　张叔许是见了雪羽赞叹的目光，向她微微一笑，颔首说道：“这三个字，是三公子八岁时所书，还记得当时三公子进了此院，刚好夕阳西下，霞光满天，照在院中翠竹上景色绮丽秀美非常，三公子当下命人摆出笔墨纸砚，挥下霞林院三个大字，有谁想得到只八岁的一个孩童写得了这样一手雄浑霸气的好字，老爷当下便让人裱了嵌在这院门上，三公子也就一直在这住下了。”说完，张叔脸上尽是骄傲的神色。
　　雪羽听了也不得不佩服，霞林本是至柔至意，却写出那样至刚之劲，柔中带刚，刚中有柔，相辅相成。
　　入了霞林院，正中一座二层楼阁巍巍耸立，四檐上翘，直插云霄，楼顶明珠，熠熠生辉。院中很安静，一点声响也没有，雪羽也不敢再开口询问什么，径直跟着张叔来到楼门口。
　　“三公子，我把姑娘带来了。”张叔弓着腰在门外说道。
　　“进来。”房内传出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不怒自威。张叔忙打开门让雪羽进去，而自己恭敬的退了出去。
　　雪羽也受了张叔感染，进屋内站定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低头站在原地，站了许久却不见有人言语。只觉座上那人应是在自顾自地品着手中香茗，似乎根本不知房内还站着个人，也根本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雪羽从进来便一直低着头，到现在总觉得脖子都快断了，所幸把头抬起一些偷偷观察这个三公子。
　　这一看，差点把雪羽的下巴看到地上。这……这长得也太漂亮了！如果说慕枫给人的印象是蛊惑六界的仙妖，那么眼前的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不可靠近的冰冷，如天神的作品精致而高傲。
　　座中的男子一袭白衣胜雪，一双眼睛凛冽冰寒，高鼻薄唇，脸旁的发丝柔顺的动作着，时而遮住那双美丽的眼睛，时而又轻吻他微抿的唇角，这样的男子让人觉得不敢多看，要说他是不慎跌落凡间的仙人，但更像是最可口的毒药，明知结局是死亡，但也欣然去尝的毒药。空气中的水气氤氲，让人看的恍惚，不似真实。现在总算有所体会梓潭所说的话，神不是凡人用来说的。
　　雪羽正看得入神，却见他放下手中的茶盅，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雪羽措手不及忙低下头去，脸上一阵火烧般的热。
　　“抬起头来。”他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雪羽怔怔的站在那里还没缓过神来，原来他的声音除了清冷还有山涧幽泉的动听。
　　“怎么？刚才一直盯着我看，现在却又不敢抬头了？”不见雪羽动作，他又再次开口道。
　　雪羽只得慢慢抬起头来再次对上那张美得不真实的脸，却是脸上再次烧红起来。座中男子见状斜斜勾起了嘴角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眼中深如寒潭望不见底，然而其中的笑意却是清晰可见。
　　雪羽猛地醒过神来，竟然敢耍她！
　　“你就是被慕枫救回来的那个……丫鬟？”
　　“是。”雪羽没好气的道。
　　“呵，脾气还不小，”他轻挑了眉说道，“难道没人教你如何与主子说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到雪羽面前，用一根手指挑起雪羽的下巴看着她。
　　他的手指冰凉，自他身上传来一阵无形的压力，雪羽心头一凛，却又不愿在他面前示弱，便仰了头直视他的眼睛道：“难道主子对所有丫鬟都这般对待？”
　　这三公子却没有雪羽想象中那样变得愤怒，而是挑了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哦？想知道吗，你若好好求我，或许我会有兴趣告诉你。”
　　“你！”雪羽挣脱了他的手指，瞪着他。
　　“呵呵，怎么，是不会还是……区区一个丫鬟竟也自命清高？”说罢，他又坐回椅中，端起茶杯自顾自的品起茶。
　　呵，没想到堂堂云家三公子竟会是这么个讨人厌的脾气。是谁将他敬若神明，说他才貌双全天下无双，单看眼前这幅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模样便足以让人生气。但为了能在这里有个落脚的地方，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大不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难道还会害怕他这“区区三公子”不成。
　　心念及此，雪羽微笑着开口道：“三公子哪里话，既是主子，今后自是会有求您的地方，可雪羽虽是‘区区丫鬟’但也有自己的坚持，还望三公子莫要见怪。”
　　“哦？原来你叫雪羽，到是有几分骨气。”三公子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你下去吧，听说你最近都没什么活计可做？明天开始，可不许再如此清闲了。”
　　望着雪羽离去的背影，三公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许：“雪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