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歌（隋唐同人，架空，李/王）》远上寒山

6、白虹照天光未灭

　　时间像火车一样狂奔。

　　北平，早春。

　　天空是灰蓝色的，春风夹着西伯利亚高原的黄土沙粒，砂纸似的摩擦着旧都大大小小的街巷，柳芽和桃花在料峭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一贯悠闲自得的北平古城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每一块城砖都沉默着。

　　然而不安的气氛并没有波及到东交民巷。自前清《辛丑条约》以来，这条北平最长的胡同就被划为了享有治外法权的使馆区，一个被各国的兵营簇拥着的、只有中国军队无权驻军的国中之国。柏油马路一字延伸，两旁布满西洋建筑，白石的罗马柱支撑开具有欧洲情调的使馆大门，教堂尖顶上站着石头天使，一辆辆小轿车载着一个个体面的乘客在街上来来往往。东洋的兵，西洋的兵，背着枪，用怀疑的眼光监视着每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面孔。

　　不管外面时局多么乱，六国饭店永远宾客盈门。

　　六国饭店，顾名思义，是由六个国家合资开办的饭店，外表是一座四层楼高的欧式现代建筑，大门前十几级石头台阶，一个在当时非常先进的电气化控制的玻璃旋转门，大堂装潢得金碧辉煌，西洋风格的旋转楼梯联通了一到四层的走廊，每一间客房都和外国的高档宾馆没什么两样。在北平，这座饭店并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摩登的，但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地处使馆区，经营者是洋人。一般的中国人是不能进使馆区的，因此，六国饭店出入的客人不是外国的贵宾，就是中国的达官显贵。中外各方的势力犬牙交错，于繁华富丽之下暗流涌动。

　　一辆半新不旧的黑色小轿车驶了过来，司机缓缓地踩下刹车，将轿车停到饭店的大门前。车门开了，先下来的是个随员，穿着夹袍，看起来年轻精干。打开客座车门，里面走出一位西装革履的洋派绅士，穿着考究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像个儒商。绅士和随员走进了玻璃旋转门。饭店的茶房对这个出手阔绰的绅士并不陌生，刘智远先生是天津一家洋行的买办，前天夜里带着美丽的太太在此下榻。今天刘太太似乎出去了，只看到刘先生一个人带着随员回到饭店。

　　刘先生住在二层，从旋转楼梯走上去，就在前面不远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客人正搂着他漂亮的女伴，跨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满脸络腮胡子的客人名叫麻叔谋，最近春风得意。

　　身为北洋的旧将，麻将军的政治觉悟很高，很早就领悟了“有奶就是娘”这条自古一团的至理。今天叛这个，明天叛那个，行伍出身的小军官一路叛成了一省的督军。平时也不忘做些克扣粮饷、强拉民夫、倒卖烟土和挖坟掘墓的副业，这些行迹十分有效地提高了麻将军的知名度，以至于驻地附近流传着各种关于他的恐怖传说。然而好日子总是不长久，近几年形势有变，老蒋比以前的大帅们都难对付，从南京政府讨不到便宜，督军的职务也丢了，白白的坐吃山空。思前想后，他决定投靠日本人。就在不久前，日本方面秘密许了他平津地区伪军司令的职位，并提供了七百万元资金，让他在平津一带进行分裂国家的活动。这次来到北平，其目的就是广泛联系旧部，鼓动华北五省脱离南京政府的管辖，以便日本更方便的控制中国。

　　当然，他也知道，南京政府不会放着他不管。为了确保自己能够活着享受未来的一切，他一直小心行事，只在中国军警不能涉足的租界里面活动。这次用化名入住六国饭店，住在走廊最里面的房间，还带了好几个保镖。然而最近风平浪静，他也松懈下来了，公开露面的次数见多，还从八大胡同包了个窑姐，日子很是滋润。

　　漂亮窑姐正在对着镜子补妆，麻叔谋觉得应该送她点什么，于是径自踱出房门，没叫上保镖，也没带随员，从走廊尽头往外走去。

　　“麻先生！”只听有人叫他的名字。麻叔谋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带着随员朝他走过来。不对，他是用化名入住的，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的真名？就在这一抬头的功夫，西装绅士往后一闪，年轻的随员走到前头，撩起夹袍，闪电似的掏出一把驳壳枪。

　　枪声响了。麻叔谋栽倒在走廊上，鲜血静静低渗进了西洋地毯。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杀手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下了旋转楼梯，走过了吓得趴在地上的茶房，走出玻璃旋转门，上了一直停在门口的小轿车。司机一脚油门，挟着春风绝尘而去。

　　小轿车安全地开出了使馆区。后座上，王伯当的手还按着枪，肩膀有些颤抖，第一次做这种任务，情绪难免有点激动。李密拍拍他的肩膀，“伯当，初战告捷！”

　　开车的谢映登回头冲他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