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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二探公主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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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晚要出去?”一回身,就看到隐在黑暗夜色中也难掩寒星般光亮的深邃眸子。
“哎呀,你想吓死我。”沐攸辞瞪着这个突然推着轮椅出现的男人,他一直都是自己推着轮椅满地跑的吗,也不怕把手弄脏。
“外侧有一圈转轮……”恪非临皱了皱眉,还是开口说道。
“你会读心术?”某人吃惊道。
“……不会。”她的表情全都显示在脸上了,那看着他双手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哦,我以为你很讨厌别人问你这种问题。”沐攸辞用脚尖蹭蹭地面。
“……”的确讨厌,所以他还是转回原来的话题:“去哪里?”
“去当女贼啊。”满不在乎的撇撇嘴:“难得公主今天又不在府上。”
“去崇铭殿?”
“不是,今天换个地方,去公主的屋子~”
黑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又敛回在一片沉寂的幕色中:“那可不是轻易就能进去的地方,不怕有去无回?”
“不怕。”她的武功可是庄主手把手教的好不好,才没有那么弱呢。
“哼,为了偷一样东西不惜抛去性命?”冷叱一声,看这女人没心没肺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非到手不可的重要东西。
“我很厉害的,还不至于在公主府就丢了小命。”拉拉夜行衣的领子:“走啦,时辰要到了,回来再跟你聊。”
“不知死活。”看着她连跳几下就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下颔微绷,越发显得刀削似的侧颜沉静冷漠,眼中仿佛揉进了月色冷凝的寒光,明灭难辨。
转身回到屋内,对着灯下的书卷半天却偏偏看不进一个字,有些烦躁的深拧了剑眉,把手边的宣纸狠狠揉成一个团砸在地上。
该死,真是个麻烦死了的女人。
公主闺阁的守卫的确比别处要多,沐攸辞藏在檐后,正思量着怎么下去比较安全,就感觉有人在后面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是我。”
“安木?”有些惊讶的转过身:“你怎么也来了?”
“我去引开那些侍卫,你趁机进去。”
“不行,那样太危险了,万一被捉到怎么办?”
“不会被捉到的,所以时间会很短,你要尽快。”第一次和女孩子靠这么近,安木的脸又有些微红。
“嗯,好,谢谢你~”她向来洒脱,想的也不算多,倒是干脆的道了谢,眼睛弯起来,清澄清澄的,闪烁着明媚的神采。
“不用。”点点头,快速的略下了屋檐。
刚刚无意中听到了公子与小攸的谈话,见她只有一个人,到底有些不放心,便一路跟了来,他自己是决计不能暴露连累公子的,眼下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沐攸辞心中却是大大感激安木的,这不大不小的骚乱,刚好够她一个闪身就钻进了房间,又在那些人赶回来探查之前摸到了暗室的机关,先行藏了进去。
果然大户人家都喜欢弄密室之类的玩意儿,撇撇嘴,沿着暗道走了几步,眼前果然就出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暗室。
点亮身侧的烛火,抬起头,却在一瞬间彻底怔住了。
没有想象中的珍奇宝石,黄金秘籍,甚至龙袍龙椅之类嚣扬跋扈的东西。
满满一室,却只有一个人的画像,一幅一幅,挂满了整个屋子,还有很多成堆的画轴,静静的放在每个角落。
她不会丹青,但脑海中,却也一直藏着这样一个地方,不必浓墨重彩,哪怕只是轻描淡写,也是这般细细描绘了一个人的眸光衣饰,青丝佩剑,一举手一投足,一展眉一蹙眉,一勾唇一轻叹。
点点轻颤,摹尽相思。
这,真的是平阳公主的密室?而不是自己心中某个地方悄悄投出的幻影?
带着迟疑的脚步走上前去,托起一轴画卷,才发现画中人虽也是绝代风华,却与心中那人并不相同。
容颜,气质,都并非一类男子。
庄主,是清冷出尘中带了些淡淡的温润与疏离,喜欢慵懒随意的散了青丝倚了栏杆,眼神悠长渺远。有时会有些任性,偶尔勾起的唇角,带了些轻邪。
而这人,却是隽拔如竹,朗朗而立,冠发梳得整整齐齐,温和中含着坚毅的眼神,清澈沉静。柔和中不失飒爽,颇有玉洁清高,宁折不弯的气势。
只是这五官,为何瞧着这般眼熟?
沐攸辞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恪非临?!
不,不是,可看着容颜,却也有七分相似。
况且那人神态向来倨傲冷漠,眸似寒星,漆黑深邃。虽同是清俊容颜,剑眉薄唇,又哪里来的画中人眸中半分温文尔雅和盈盈笑意?
再细看时,画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小的落款,写着作画的时间……似乎是很久之前的画了。
还有……
最后两个秀致中带了轻狂的墨迹,却分明是:非寒。
她好像发现平阳公主了不得的秘密了……
回到临风院,已是夜深时分,沐攸辞一边低着头往回走,一边在脑中暗暗思索着方才所见的场景。
冷不防抬起的脚面好像撞上了什么又冷又硬的东西,被绊了一下,就直接往前倾去。
下巴好像磕在什么东西上了:“疼。”
唔,还有些湿冷。
正龇牙咧嘴着,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冷硬低沉的声音:“还不起来!”
他的肩膀更疼好不好?
他不过是侧着轮椅停在路一旁,这个笨丫头居然也能在踏脚处绊倒?还全部压在了他身上。
从前倒是有过主动贴到身上来的女人,他向来是习惯性的把她们拎起来甩出去。
此刻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也可以这样做。
女子清新的体香就这样萦绕在怀中,恪非临眸中闪过极短促的一丝慌乱。
沐攸辞听见这话,下意识的就想撑着什么东西起身,却刚好抓在了恪非临的两只手臂上。
两只手臂堪堪僵在扶手上,瞬间有些紧绷。
“是恪非临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沐攸辞爬起来退了一步,用手背蹭蹭还有些微湿的下巴:“赏月也不是这么个赏法吧,你是在这里待了多久,衣服都被露水湿透了,你不冷吗?”
“与你无关。”不悦的皱了皱眉,转了轮椅就往回推去。
沐攸辞三步两步追到他身边,知他最讨厌别人把他当废人,也便没有妄自插手去推他。
“恪非临,有个问题问你。”
“什么?”平视了前方淡淡回道,月色像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颜浮了一层微霜,神色却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
“你,有哥哥吗?”有些好奇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发问。
“……”轮椅上的人身子有些微微僵硬,沉默半晌还是回答她:“没有,我是孤儿。”
声音沉静如水,听着却有些凄清。
“哦~那我们可算差不多。”
闻言,恪非临稍稍侧头看过来,却望见女子正盈盈笑望向自己,眸中星星点点的亮光,像极了暗夜中微小却明亮的暖暖一簇火光,轻轻摇曳在寒风中,散发着橘黄色软软蒙蒙的光晕。
“你不是说,家里也有个喜欢挑食的人?”他怔怔问道。
“嗯,那是庄主。”沐攸辞点点头:“他把我带大,是我在这世上最最亲近的人。”
女子笑靥如花,眸中浅浅的牵挂若隐若现。
她应该……很喜欢那个人……
上次在厨房,也是这般的神情,向往中带着迟疑,怀念中带着羞涩。
像是一个渴望被奖赏糖果却缩着脑袋不敢开口的孩子。
唯有眼中遮也遮不住的期望,明明的晃了人眼。
“……我有个妹妹……没有血缘关系,却也是一起长大……”恪非临偏回头去,看向小道边丛丛叠叠的灌木,眸光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明灭。
沉默片刻又稍稍蹙了眉,他从未同外人说过这些,更遑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方才居然……
他的妹妹,可是那个叫做楼绯慕,被安排在陇安太守府,寄来新茶的女子?
陇阳……与锦绣山庄一样,离这里很远。
“恪非临,你想过要离开这里吗?”沐攸辞看着男子有些沉默冷暗的侧脸,他薄唇微抿,下颔有些紧绷,神色却沉沉浮浮,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难道要永远被困在这里吗?!”冷哼一声,回过头来,又多了分初见时的桀骜与不屑。
只不过,他不只是不甘心被困在这里,更不甘心一辈子,就要被困在这小小的轮椅之上,所以才一直强忍屈辱至今。
终有一日,他要自己站着离开这里,也同时永远离开那个鬼地方。
“也对。”若他真心想要离开,总是有办法的吧:“反正,你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尽管开口哦,别的可能不济,帮忙下个毒什么的还是很乐意效劳的。”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径自招了招手:“我回房啦,你也早点休息。”便抢先钻进了院中。
恪非临停在院口,神色沉沉,眼中流过一抹复杂的意味。
帮个忙……吗。
他刚开始留着她的命,本就是想到有朝一日要利用到她啊。
他从来都憎恨别人施以援手。
只是,那眼神清澈明亮,却偏偏没有名为同情的东西在里面。
倒像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再自然妥帖不过。
直教一向会油然而生的不屑与愤怒,都变的无从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