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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章三 天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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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还有一种说法,叫缺啥补啥。
说的简单些便是魂魄既然散出去了,想要恢复正常聚会来便可,便是聚不回来还可以托给地府的阎君,投入轮回养精蓄锐,百千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委实不是什么大事。
苏檀白将这两法告知,让两人选一种,凤音想也没想便道:“那便聚会来吧,如何聚?”
苏檀白看了自家二师兄一眼,偷偷点了个头,心中大抵知道了凤音心中的盘算。
“不知大师兄在何处发现这位姑娘的?”
“是令丘。”
“令丘山那个地方荒凉的很,毗邻魔界不说,常年刮着怪风。长的如此水淋的小姑娘,是怎么玩到那种地方去的?”
开扇的声音从门后响起,房里一时飘起了一股浓郁的梅香,红衣狐裘的男子摇着一柄紫竹骨描金扇跨入门内,掩面摇了摇,一双桃花眼含笑,穿堂的风吹拂起那人眼角青丝扬起露出三点六菱形朱色,更添几分妖娆。
“魂魄之物本是天地灵犀之气,既是气息,寻访起来怕不那般容易,按我说不如直接送到轮回殿里,入了轮回井养伤几世反倒容易些,也不过是百八十年的光阴,于我等神族而言,说来不过是一睁眼的功夫。”
语毕收了折扇,笑的意味深长的看向凤音。
百来年的功夫与神族而言确实不算的长,凤音亦有些动摇了,罹若似乎也听出了些苗头,芊芊十指扣紧了凤音的衣袍,衣裳的金子绞的指尖微微泛起了红痕,水亮的眼睛也那样回眸望着凤音。
分明是缺了魂魄的主儿,反而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了,或许是姑娘们都是这样天生带着些男人们所不能明白不能理解的细微洞察。那空洞的眼睛又分明没有一丝的神色,凤音却总觉得那人是察觉了什么,又或是他心虚了,总觉得那样空洞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无言的控诉。
罹若没说些什么,也许是早已丧失了那样的能力,屋外的光十分和煦,微微有些刺目的意思了,她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落下一弯阴影。
这样的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便是来历颇有些诡异,但只是稍稍看你那么一眼,便让人无法狠得下心了,况且是那样面冷心热的人。
凤音也未曾言语些什么,恍惚间有些失神,博毓叹了一声,转向苏檀白:“九师弟还是直接说聚魂的法子吧。”
“嗯……我且亲自去一趟看看,些许在令丘山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位小姑娘既然能修道成神,其魂魄想来已然与凡夫俗子有所不同,或许并不那么难以寻找。”
“那就劳烦九师弟了。”
博毓微微颔首。
“大师兄严重了,近日我亦要远行,算是顺路而行。”
“令丘啊,令丘那儿是顒一族的领地,顒之一族算是邪鸟与魔族交往慎密,又是善火,怕不那么好对付。”滟剑道。
“顒?那是什么?”
玖月因非六界中人,鸿钧道君一贯是让他避开六界纷争,故而对神魔两族的战事知道甚少。令丘近与魔界的炎阳血海,山上多火,不生草木,所以玖月尚且未曾去过。
“一种怪鸟罢了,五师兄又说笑了。”
“什么样的怪鸟?”
“鸟身人面会吐火。”
“听起来挺像人间玩杂耍的。”
“想去看看就一道去吧。”当家大师兄拍板定案,笑如春风的将两位师弟一块打包送出去了。
“鸟身人面还会吐火?那儿呢?”玖月朔风煞有其事的左右张望了一番,这四周山清水秀,草木郁郁葱葱,那儿有什么不生草木的荒凉景象。苏檀白褪了鞋袜,踏入清澈见底的山溪里,溪水清凉冷不丁的颤了颤,笑着从溪水底下摸出一粒卵石。
“那话是说给二师兄听的,你竟也信了?”
“唔,你平素一副软糯好捏的模样,又有几人能看出你心里的计较?”玖月看他依旧笑得春日里的桃花,忍不住伸手掐了下那人的脸颊。
苏檀白也任他掐着,笑而不语。
“只是你要如何回去与二师兄交代?他心中打的主意,凭你的心计真看不出?”
想起凤音的种种表现,苏檀白收敛起笑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是看出来了,二师兄他……与大师兄一处父神也是知道的,未曾点明些过什么,想来也是默许了。况且依着凤师兄那般的性子,跟着大师兄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两人携手同修。凤族人脉鼎盛也就罢了,大师兄无所出,恐怕星罗秘术便要断绝在他手上了。凤师兄因而遗憾在心,心中虽有做些打算,但万年来一直迟迟未动手,想来心中有所芥蒂。”
“便是凤师兄放得开,大师兄也不是那种随便之神。”玖月朔风心道话说的如此婉转,其实不过是找个姑娘回来滚床单的事,但又有那家的姑娘能让你随便滚一圈,生个孩子就跑的?
“嗯,那倒也是。不过大师兄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我已探过,她虽如今缺了一魂一魄,但体制有异于常人,虽不是修罗一族,但体制竟与修罗一族相近。况且那姑娘对大师兄与他似乎别有眷恋之意,故而凤师兄带着那姑娘回来怕是打着想收那姑娘做干闺女的主意。”
“原是这样的缘故,我只看出凤师兄待她与常人不同,未曾想的那般清楚,只是初时凤师兄还想引她拜入父神坐下,你猜如何了?”
“父神不肯收?”
“不,是阿芷摇了头。”
苏檀白微微一惊。
玖月朔风续道:“但阿芷除了摇头,不愿再说些什么了。”
说着又顿了顿,道:“或许如你所言,她怕有些未定的事情,从她口中出来以后就成了不可违逆的天命。”
苏檀白沉吟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些事来。
出门前小师弟子俊追出来吞吞吐吐面有难色的站在他面前支吾着,一副不知道当不当说的模样。不过玖月朔风这人行动力太强,打好包袱把他那些林林总总的挖药工具揣上就过来将他拎上出门了,可怜小师弟憋了半响最后只跟他说了句,苏师兄小心朔风师兄也是。
总的来说最后苏檀白自夭谷里出来唯一的想法就是,这话断错地方就太容易发生歧义了。
小师弟子俊在师门里头道术不算的强,资质不算的好,唯一的优点是对天演之术颇有兴趣,学的也足够用心,若是沦落到凡间去当个算命先生是绰绰有余了,顺道还能帮人看看风水什么的,简单一点说就是推命学得好。
或许是掐指一算间感应到了些什么吧,苏檀白想着。
“那现在你如何打算?”
苏檀白这人有个不知道是缺点还是优点的毛病,那就是什么情况下都能跑神,没明白过来,眨了眨眼,颇是纯良无辜的望着玖月朔风,下意识便问:“什么打算?”
要是现在手里再那串糖葫芦,那现下正是挂着‘求诱拐’的牌子了,玖月朔风颇是不着边际的想着,伸手又点了下那人的眉间。
真像是薄皮的小点心,等着人咬上一口,就能流出那些甜腻诱人的馅来了。
玖月朔风一愣,发现自己的想法越发不着边际了,魔障啊魔障。
他摇头将这想法甩开,问:“你要怎么回去跟凤师兄交代?就说找不到么?若是这样不如随了五师兄的话,送那姑娘入轮回更好。”
“那样凤师兄那儿肯啊。他是那样固执的人,此事又牵连大师兄,乃是他心中多年的执念,我若今日不说这法子,他也会自己找出来。反不如直接与他说了。”
“你也知他是那样固执的人,如今揽到身上来,彼时不能给他个交代,你又当如何?”
苏檀白来回摩挲着指尖的卵石。
其实这事并不是那么难以处理的,聚散魂魄虽然他无此能,却知谁这本事,彼时将魂魄找回在做打算也未尝不可。只是……如今乃是多事之秋,掐指算来,已经临近魔帝神隐后的第九个九劫之期。
魔帝蚩尤神隐之时曾言,每过九劫之期,魔婴降世,九九轮回,魔主重生。
只是当日魔族大败,神族将魔族逼入无间深渊之中,九黎一脉更是近乎断绝,便是无人将此话放在心上。谁料第一个九劫之期后不过百日,魔尊燹世冲破无间深渊外重重结界,改引不周上的灵脉入魔界,使得魔族重获新生,更胜从前。
幸好燹世太过嚣张,未成气候便闹出这般动静,被掐死在了摇篮里。
此后神族虽也大力压制过一段时日,但九劫之期每至,魔族便又多了助力,与神族交锋越多便越发狡猾起来的魔族渐渐也学会了韬光养晦,在无间深渊内筑起魔宫对外步步蚕食,几代魔尊聚合诸部渐渐成了气候。
上代的魔尊为引道入魔,广开门源,强制将魔冥两界相接连,又冲开幽冥血海的结界放出天地戾气,因而耗尽真元而湮灭,然而魔族也因此助长了势力,大荒中许多生灵受戾气熏陶,也渐渐生出魔态来。
因而魔族的势力也不降反长,引的神界越来越头疼了。
再加上,魔族虽然没有了魔尊,但这么几世几代的休养生息,魔族族部中也逐渐显露出一些颇有资质的后辈来。如今的代魔尊苍梧弑更是不仅魔力过人,更善于谋划,令神帝颇为忌惮。
此消彼长之下,虽然神族仍有优势,却十分忌惮那即将降世的魔主,这样的时节,但凡与魔族扯上关系的事,多少都让他们不得不小心。
但这话都不该与玖月说的,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该理会这些战乱烽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