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北***B

4、章二 罹若

　　后来玖月朔风就没喊过苏檀白的正名，他说横竖不是真名叫着没意思，但也未曾与人提起过缘故，同门里头问起来便说，那人每日都收拾的白飘飘的，不就像块白糖酥么？
　　一边说着还将嘴里的糕点吃的满口酥皮，嘎吱嘎子的嚼着引得下头的师妹一个个想入非非。
　　后来索性连白糖酥都不叫了，直接喊小点心。
　　苏檀白也不生气，他叫什么都肯应。
　　这个神仿佛天生没有脾气，木讷讷的，不是在研究药草就是在发呆，嘴角总是带着暖人心脾的笑意，整个人都像是春日里头的风，又柔又暖的样子。

　　“小点心。”
　　“嗯？”
　　玖月想问问这人是不是天生不会生气，但待到那人褪了外衣自屏风后走出来，又不想问了，觉得这人这样也挺好的。于是将问话咽下，换了正事。
　　“明日的早课不用上了。”说着又瞅了眼那人，慢悠悠地道：“虽然你本来也没打算去。”
　　苏檀白依旧笑笑，点点头。
　　夭谷之中皆知他只好岐黄之术，别门的术法倒也不是完全不沾，但以翘课居多。幸好夭谷里头也就他专攻这门，本着‘什么都能得罪不能得罪大夫’的原则，大家普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明日的早课改早会，父神指名找你，不可不去。”
　　“哦？出了什么事？”
　　“月前人界南方有天雷降世，连连劈了一刻钟，换在人间便是月余。”
　　“我记得这事，父神有疑将我们唤去，应那地界路过丹穴，二师兄便领命去了，顺道处理些族中的事物，难道二师兄……不该啊，大师兄不是跟着一道去了么？”
　　玖月摇摇头，“二师兄离开丹穴久矣，族中事物繁忙，二师兄怕耽搁了时日便让大师兄先行一步，大师兄到时便只见到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
　　“嗯，方才及笄的年纪，大师兄探了她的气息，是神族。”
　　“想来应当是巧合罢了，方才及笄的话，也就不过万来岁。些许是那家的小姑娘贪图玩乐，自己偷溜着下了界吧？人已经带回来了？”
　　“带回来是带回来了，但听大师兄说有些古怪，我不大懂你们神族的规矩，只是凑热闹的去瞧了瞧，方才与她说了些话，倒觉得这姑娘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的意思。”
　　苏檀白闻言微微蹙眉。
　　“怎么不对劲？”
　　“我也不大说得上来，她不大爱说话，也不大搭理人，木讷的紧了，反是有几分神似白芷师妹。难道又是一个【圣裁】？”
　　“不是，【圣裁】不会有第二个，这是神界的禁忌，这是天道，就像白芷师姐的每一言一样不可违背。”
　　“那我就不知道了，神族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禁忌，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你们的世界会【天道】这种无法打破的规则，又会出现像白芷师妹这种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天道】的【圣裁】。但总觉得那个新来的小姑娘与白芷师妹有几分相似，大抵是因为她们都是不大爱说话的小姑娘。”
　　提起白芷，苏檀白难免觉得有些苦涩，忍不住苦笑着替寡言的小师姐辩白。
　　“白芷师姐并非不爱说话，她只是不能说，经她口中所出之言皆会成为真实，这样的力量固然强大，但已经强大到了另人畏惧的地步。不仅是别人畏惧，乃至她自己也畏惧这样的能力。”
　　“是么，在我的故乡有许多人渴望得到这样的力量。”
　　“其实我在人间住的时候，听许多人提起这样的事也心驰神往，想来无论人间异界，世上的人心都是一样的。”
　　“那你呢，小点心，也曾羡慕过么？”
　　“自然也有过的，毕竟这世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有些心愿是竭尽所能也无法达成的，然而对于【圣裁】而言却也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罢了，如此想来那些所谓的心愿又变得十分可笑了，但与白芷师姐而言不也正是如此么？她纵然有那样的力量也无法达成自己所愿，如此思量，便又不觉得有什么好艳……”
　　脑袋上被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玖月足足比苏檀白高出个头，这让苏檀白要看他脸的时候只能把脑袋扬起来，那人却懒洋洋的低着头，异色的眼睛也满是倦怠，多少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
　　怎么看怎么像他还呆在凡间时养的西域猫呢。
　　“呆子，想那么多神叨叨的东西做什么，明天早上记得过去，我回去了。”
　　“嗯。”
　　走到门口，那人又回过头来。
　　“植楮是么？”
　　“嗯。”
　　“要多少？”
　　“随缘~”苏檀白口里的随缘就玖月知道是越多越好的意思。
　　“知道了。”

　　第二日苏檀白见了那姑娘，终于知道玖月口中所谓和白芷有几分神似是何意思了。
　　罹若是跟着凤音进来的，小脑袋从那人丹枫色的衣袍后头支出来，却不是怯生生的，双眸无神，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一滩死水般，就那样无焦距的望着苏檀白。
　　凤音如带孩子来看大夫的家长一般将人从身后拖出来，罹若有些不大情愿的意思，手上还拽着凤音的衣角，身子被推到前头来了以后回头望了一眼，目光里竟有几分眷恋，但却不是对着凤音，而是凤音后头的人。
　　那是大师兄博毓。
　　博大师兄倒是温和的走过来摸了摸罹若的头。
　　苏檀白看着越发觉着这像是和谐美满的一家三口，后来又过了许多年，苏檀白的断袖综合症研究的差不多了，才发现这病源决计是从大师兄和二师兄这两口子。

　　二师兄凤音长了张天生合适断袖的脸，虽然如是推论估计凤师兄家火凤一族都得断袖，但也无法掩盖凤师兄长的不够男人的事实。
　　黛眉凤眼朱樱唇，玖月曾经偷偷的跟苏檀白咬耳根子，说在他看过苏檀白自凡间带回来的书册里头，但凡用来形容女子风姿卓越的，除了个婀娜多姿身材窈窕，基本上都能往凤音身上套。
　　什么风姿绝代，国色天香，倾城倾国，用来形容凤音那张脸，永远是不足而非不及。
　　也因这事玖月没少挨脾气略微有些暴躁的二师兄的拳头，因而如此这般，所以苏檀白和玖月朔风的医患关系一直很稳定。

　　见到苏檀白有些跑神，单手捂着嘴咳了一声，待到苏檀白回神了，才和蔼可亲的笑了笑将小姑娘推到前头。
　　更加和蔼的道：“九师弟帮忙看看，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苏檀白又瞧了一眼，心中有些猜疑，又将手放在小姑娘的额前，催动灵力，很快便有了结论。
　　“是魂魄不全，应当是受天劫之时出了差错，嗯，劈散了一魂一魄。”
　　屋子里一时陷入寂静。
　　过了片刻，玖月冒出头来问。
　　“什么叫魂魄不全。”
　　果然。苏檀白在心中叹了口气，左右瞟了眼身边的同门，出了父神高高在上，一如既往道貌岸然的闭目养神外，大家都满怀求知欲的望着他。
　　许多年后，苏上神才知道那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心情叫做囧。

　　其实这真不能怪夭谷的一众神君们，因为这帮子都是天生的神族，神族是没有轮回转世这一说法的，故而神君门对于魂魄的概念一直颇为单薄。况且神族的神劫万把年来，只有渡得过与渡不过一说，未曾听闻那位神君度完了以后发现身上丢了魂魄的。
　　于是大家难免有些孤陋寡闻了。
　　苏檀白虽然在神界不多走动，是个出了名的技术宅，尤其是多了玖月这么个便宜跑腿的以后更是变本加厉的宅在夭谷里守着他的医书过日子，但在人间的时候，尚且年少好玩，便游历过一阵子，知道在凡界有修仙这么一说，修仙者每至一定的境界便要遭受天劫以渡劫而飞升，联想起当日起因，心下便明了了几分。
　　只是……这么年纪轻轻的就修成仙骨又能修仙成神……多少有些蹊跷。
　　“那可有医治之法？”
　　“嗯？”苏檀白回神，沉吟了片刻，道：“魂魄不全并非病症，既非病症何谈医治之法。”
　　凤音闻言蹙眉，目光与博毓相接又转向鸿钧道君，神色中带了几分恳求。
　　层层云织九莲花纹纱缦之后，鸿钧道君依旧不动如山，在诸人期盼的目光下，片刻后纱帐后隐约传来了颇有规律性的……鼾声。
　　室内一时又寂静非常，直至一声银铃伴着玉环碰撞出的伶仃声响，鸿钧道君身边莲座上的白衣少女提起衣袍自莲座上走下，白芷行到鸿钧道君身旁静站片刻，细细打量了一番，得出准确结论。
　　“父神昨夜研究道术，如今乏了。”
　　“研究道术，研究什么道术？”
　　“叶子牌术。”
　　“……”
　　室内一阵冷风卷着春寒刮过，苏檀白忍笑咳了一声，道：“虽不病症，倒也不是没有法子。”